第15章
隔天一早,李培在自己熟悉的手機鬧鈴聲中醒來,他睜眼的時候,顧仇已經不在卧室裏了。
他走出卧室,就看到樓下顧仇剛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端着烤土司、速食燒麥和牛奶,往餐廳的方向走。
他急速奔下樓,被顧仇看出意圖:“先去洗漱。”
李培嗷嗚一聲,拐進了一樓的衛生間。
出來後,他坐在餐桌上,撕着吐司片,問:“安貝不給你送早餐了?”
“嗯。”顧仇說,“一早送餐太麻煩了,我讓他別來的。不過他給我準備了早餐食譜。”
李培看了眼桌上尚且還達不到高級營養師特撰食譜級別的早餐:“那你也沒照着來啊。”
“這是委屈你了?”
“不敢不敢,能吃到顧少爺親自準備的早餐,我太榮幸了!”
顧仇住得離學校近,今天又起得比平時早,一頓早飯吃得慢條斯理。李培剛開始跟顧仇一起悠悠哉哉地吃着,吃到半途,李嬛打了個電話過來,說她上車了,和司機在小區門口等他。
李培看了眼時間,來不及了,再晚要遲到,于是把手裏咬了一半的燒麥往嘴裏囫囵一塞,起身過去拿自己昨晚搭在沙發上的外套,邊穿衣服邊嚼着嘴裏的食物含糊道:“九兒,我跟我媽打個申請,你沒找到租客前我先在你這兒住着。”
顧仇吃飯的時候愛刷短視頻,而他的短視頻軟件基本被他刷成了萌寵的天下。這會兒正好刷到他最近新關注的一只叫扁擔的英短貓鑽進一個方形塑料收納盒裏秒變液體貓的視頻,他的嘴角彎起一絲柔軟的笑意,點了個贊,應着李培:“沒這個必要。”
“你一個人能行嗎?”李培準備往玄關處走的時候,想起來什麽,“哦對,鏡子要不要我給你捎下去?”
顧仇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劃,視頻跳到下一個,他說:“走你的。”
“真不用?”
昨晚被妖風和李培疊加渲染出來的陰森氛圍這會兒早已被窗外越來越盛的日色沖刷得煙消雲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顧仇越發堅定自己是個相信科學的唯物主義者,他喝了口牛奶,淡定道:“不用。”
“我真走了?”
“趕緊滾。”
李培走後,顧仇繼續不疾不徐地把剩下的一點早餐吃了,吃完後他上樓換衣服,打開核桃木櫃門的一瞬間,驀然對上嵌在上頭的那面橢圓形鏡子。
李培昨天瞎幾把胡扯的內容如海水倒流般瞬間湧進他腦海。
一聲短促的“操”後,櫃門發出“哐”的一聲。
被顧大少爺兇殘地合上了。
他準備去更衣室拿衣服,想到那兒有面更大的落地鏡,臉色頓時更垮了,他索性飛快打開旁邊的一扇櫃門,随便抽了一件內搭和一條長褲出來,匆匆換上後,便下了樓。出門前,還把家裏所有的小鏡子都倒扣上了,至于最大的那面,他站在更衣室門外自我掙紮了半天,沒敢進。
顧仇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尤其是他出了小區,從匆忙中緩過神來,看到自己外套裏面穿着一件豆綠色半高領毛衣,下搭一條绛紅色卡其褲時,整個人都麻掉了。
直接down至谷底。
他忘了。
那個櫃子裏塞的都是仇慶平過去買給他的衣服、褲子、帽子、襪子,且無一例外是審美死絕的那種。
這他媽再加一點黃,他就是個行走的紅綠燈了。
顧大少爺平時挺臭美的,用他自己的話說,不能讓衣品拖累了他那張純天然的帥臉,所以在着裝打扮上,顧少一直走在時尚的前端,穿的、戴的不是潮牌,就是高定。早上出門前,還時不時得抓半天頭發,抓出個随意落拓又帶那麽點兒意思的造型來。
現在,也就比裸奔好那麽一丁點兒。
顧仇郁悶地抓了把頭發,黑着一張臉進了教室。
進去後,他發現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腳步略一停頓,坐在門口的周西東發現了他,嘿一聲:“顧爺,來啦,今天這麽早?”
顧仇很快反應過來,是座位不對。
他剛要問周西東“你怎麽坐這兒”,周西東先一步開口跟他科普道:“我們換位了,顧爺你現在坐第二組,桌子我已經幫你搬好了。”
顧仇目光略略一轉,果然在第二組最後一排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課桌。
“謝了。”
“說什麽謝,我是勞委嘛,班上女生的座位都是我幫忙搬的。”
顧仇臉色微變,周西東敏銳地捕捉到他異樣的神色,忙道:“我不是說你是女生的意思,就都是順手之勞,順手之勞嘛。”
見顧仇神情略有舒展,周西東放松下來,給顧仇繼續科普道:“我們班傳統了。老薛擔心大家固定一個方向坐久了眼睛會斜視,讓我們每個月月初一三組、二四組交換座位。”
顧仇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往自己的位置走了兩步,人還沒坐下,意識到什麽,指了指自己左邊那桌,周西東立馬給出回答:“超超坐那兒。”似乎是知道他确切想問什麽,又添了一句,“習哥坐超超左邊,也就是你左邊的左邊。”
顧仇問:“潘超不是應該換到第四組?”他記得潘超之前是坐第二組來着,現在坐他左邊的理應是習憂原本的同桌。
“超超和習哥關系好,他怕你欺負習哥,說要坐你倆中間,保障習哥生命安全不受威脅。”
“……”
顧仇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呈現出一絲要惡化的趨勢。
周西東心驚,連忙找補道:“不是不是,超超的意思是,他希望能做你倆的和平使者,為你倆未來一個月結成友好鄰邦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
鄰邦個屁。
顧仇內心吐槽了句,不過對此他也沒有要計較的意思,只是問:“老薛沒意見?”
“換位雙方達成一致就行,老薛一般情況下不會過問。”
顧仇點了下頭,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被自己立在課桌上的一本堪比磚頭厚的英語單詞本,剛翻到上次背誦完的頁面,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椅子拖地的響動,他側頭,對上了周西東突然貼近的臉。
“顧爺,你介意我坐你右邊麽?我覺得第二組有個缺口看着挺不得勁兒的。”
之前第四組本就比其他三組少一排座位,顧仇轉來後新添了一張綴在後頭,但一直就一個人坐,現在二四組座位一換,顧仇的右邊陡然空出個豁口,這個豁口要是放在一四組倒也和諧,眼下豁在第二組的位置,肉眼看過去的确有點糟心。
尤其是糟強迫症的心。
然而顧仇并不是個強迫症,他下意識想說“介意”,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因為周西東算是他來到這個新環境裏,第一個對他釋放出善意的人。
于是開口就變成了:“随你。”
“顧爺你人可真他媽好!”周西東心情飛揚,樂颠樂颠地回去搬自己的桌子。
他剛把桌子提起,桌腳脫離了一點地面,後門門口傳來潘超響亮的一聲:“喲東東!”
潘超剛上完廁所回來,見此情形,不禁跟周西東打趣道:“這是要跟我一起開始維和任務了嗎?”
“……”
顧仇無比之希望醫院能加個中二門診,好把這兩位一起打包送走。
偏偏命運待他過于殘忍,讓他被這兩位一左一右夾擊。
早自習鈴聲在這時響起,顧仇無意間一個擡眼,看到班裏另一位踩點大師出現在了走廊上,正往後門的方向走。
不一會兒,就進了教室。
很徑直地,走到新換的座位邊,放下書包,脫了外套将其搭在椅背上。
潘超問他:“習哥你吃早飯沒?”
“吃了。”
“還以為你又要早自習之後才來呢。”
“沒。”
“房子找得怎麽樣了?”
“在看。”
找房?
聽到這兒,顧仇挑了下眉。
後來他們就沒再說什麽了,顧仇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這種窺聽的行為有點不太道德,雖然他們的聲音并不小。
他收回注意力,一手蓋耳,專注背起了手邊的單詞。
整個早自習顧仇背書都背得有點心浮氣躁,他裹着個外套待在暖氣還沒停的教室裏,快把自己給憋悶壞了。
鈴聲一響,便出了教室,上走廊吹風。
涼意漸漸把燥熱吹散,顧仇又站了一會兒,才進教室回座位。
早自習結束後,距離第一節 課上課鈴響有二十分鐘。這個時間段的教室總是分外熱鬧,吃東西的,聊八卦的,打鬧的,各種聲音混雜成一片。
這會兒卻和往常不太一樣。
顧仇一進來就發現教室裏透着一股詭異的安靜,大部分人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圍聚在一個中心點。
周西東和潘超也過去湊熱鬧了,離顧仇最近的,只剩下一個兩耳不聞身邊事的習憂。
顧仇問他:“他們幹嗎呢?”
習憂頭也不擡地翻着手邊的書:“講鬼故事。”
“……”
習憂剛答完,人群中央的說書人江萌同學突然拍案而起,語氣抑揚頓挫:“說時遲那時快,小明見鏡中的那只血手朝自己伸了過來,轉身就要逃,結果一個倉促,左腳絆了右腳,他猝然摔倒在地,痛呼之間,那只布滿鮮血的纖纖細手唰地一下,攥住了他的腳脖子。”
“……”
顧仇不動聲色地打了個激靈:“大白天講鬼故事,有毛病?”
習憂:“不然晚上講?”
“……”
習憂這時擡頭,看他一眼:“怕?”
“好笑。”顧仇梗着脖子“呵”了聲,挺不屑的樣子,“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什麽好怕的?”
“嗯,是沒什麽好怕的。”習憂說着,視線往下移,話題也跟着一拐,“顧爺今天穿得和之前不太一樣。”
這話轉得突兀,也帶着點不經意的意味。
顧仇暗暗咬了下牙。
他今天穿的外套是件中長款的棉服,前面的衣襟往中間拽拽,能把裏面的上衣遮得差不多,下頭绛紅色的褲子雖然露得不算多,卻難掩張揚鮮豔。
顧仇右手五指攥了下又松開:“你顧爺風格多樣,衣品前衛,是你能懂的?”
“嗯,不太懂。”習憂說,“顧爺這麽會穿,早上肯定在鏡子前自我欣賞挺久。”
“……”
顧仇忍了三秒,沒忍住,怒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們小區那案子怪吓人的,怕就怕了,嘴那麽硬做什麽?”
“你哪兒知道的?”
“網上都是,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講鬼故事?”
“那你又知道我嘴硬了?”
“不然呢?”習憂掀了掀眼皮,視線落在顧仇的嘴唇上,“很軟?”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和盆友出去養膘了,剛回來,修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