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習憂走後,  顧仇發現被自己靜了音的手機裏有好幾通來自李培的電話。

他知道李培在操心什麽,點進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9:【室友已定。】

李培立馬回複了一堆驚訝、慶賀的表情包過來。

還連着數條語音。

“卧槽,  真假?”

“沒忽悠我吧?”

“要是真的我和夏絮顏說下!”

顧仇回:【真的。】

李培激動又欣慰道:“可以啊,  一炮打響。”

顧仇聽完這條語音無語片刻,  回複:【你的成語功底簡直到了男默女淚的程度。】

李培馬上發來個新的:【一擊即中!】

顧仇回:【男也淚了。】

李培發了個“滾粗”的表情包過來,  圖上是貓貓蜷成球打滾的樣子。

顧仇把表情包存了下來,  繼續聽剛才李培發的後幾條語音。

“我有點好奇那租客是什麽樣的人,  居然能一舉拿下我們冷漠的九公主。”

“必然是個高手。”

“你快給我講講。”

顧仇把李培之前講的租客屬性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長得帥,安靜,  內斂,  講衛生,還是個學霸。”

李培:“你就這樣敷衍你勞苦功高的好兄弟嗎?”

顧仇不願他再追問,  說:“習憂。”

李培這回消息沒回那麽快,  應該是消化了幾秒,  然後抛過來一連串問號。

接着又是語音:“我沒記錯的話,這人不是跟你八字不合嗎?”

“啥情況?你什麽時候背着我跟他暗度陳倉了?”

顧仇聽完語音,  簡直被李培的成語運用能力雷得體無完膚、忍無可忍,當即退出微信,  進某寶給他下單了一本《新華成語詞典》。

不一會兒了,  李培收到顧仇的一條消息:【給你買了個禮物。】

李培只驚喜了一秒,突然産生了危機意識,極度悲憤地說:“你果然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良心不安才給我送禮物吧南!說,  你是不是跟那習憂看對眼了,  喜新厭舊要抛棄你全世界最好的兄……”

他還沒說完,  就見顧仇發過來一張訂單截圖。

李培:“……”

李培默默地松開摁住語音鍵的手,  接着又把消息撤回了。

最後實實在在地發出去一條:“這個習憂我雖然只見過兩次,但是他身上那股跟你如出一轍的氣質倒是讓人挺有好感。”

顧仇聽完,心說丫的總算用對了一個成語,只問:【什麽氣質?】

李培回:【裝逼的氣質。】

顧仇:“……”

和李培聊完後,顧仇看到夏絮顏給自己發了消息。

點進去是一個“勝利”的表情包。

應該是習憂或李培跟她說了敲定室友的事兒。

顧仇敲下一個字“謝”,剛想點發送,又添了一字,最終發過去:【謝謝。】

又過一周,顧仇在李培家蹭飯的時候,李培問:“他什麽時候搬過去啊?”

他自然是指習憂。

顧仇說:“不知道。”

“你最近晚上一個人住不害怕吧?”

“你閉嘴就沒事兒。”

“他會不會回去後思量再三覺得你這個人性格實在太爛,後悔了不想搬了,等過些日子随便找個理由把這事兒翻篇了?”

“不會。”

“你說不會就不會?這麽肯定的嗎?”

顧仇叉了一顆果盤裏的藍莓送進嘴裏,不作他想地說:“直覺。”

沒幾天就考試了,一班教室裏的學習氛圍很濃。

但也有幾個趴在座位上不想學習只會哭天搶地的吊車尾分子,比如周西東。

顧仇被他吵得頭疼,和潘超暫時換了下位置。

察覺旁邊身影晃了下,習憂從試卷中擡眼、側眸。

顧仇和他視線對上,挑眉:“介意?”

習憂迎着他的視線,淡笑:“歡迎。”

顧仇點點頭,繼續做手邊的卷子。

算完一道概率題,顧仇筆尖頓住,擡手支額,側頭叫了聲:“習哥。”

習憂正在算題,草稿紙上計算步驟占了滿滿一頁A4紙,他往下翻到空白一頁,計算仍沒有停下。

眉心微擰,一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模樣。

看來應該是沒聽到自己叫他。

顧仇側回頭去,剛要繼續做題,聽到他“嗯?”了一聲。

顧仇微微詫異,說:“你先算。”

習憂筆尖唰唰的,聲線很低地發出一個音節:“嗯。”

這回顧仇沒再轉回去了,而是胳膊拄着臉就這麽看着他。

顧仇極少認真地打量一個人,他看誰都是走馬觀花,還經常被李培說臉盲。不過他從不辯解,他并不臉盲,只是無意去記那些無關緊要的臉。

然而,不得不說,習憂長了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他以為他是史之楠的時候,顧仇腦海裏頭一個閃過的想法就是:顧雅芸這次找小鮮肉的審美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巅峰。

五官單個拎出來能打,湊一塊兒就有點晃人眼。

是一種很俊逸奪目的帥。

顧仇瞧着他那微勾的眼尾,心想,女娲在捏習憂的時候,八成動用了幾個加工廠來幫忙。

看着看着,他目光微微一偏,發現習憂耳後往下一點的位置,有一顆極淡的似灰塵大小的小痣。

沒發現不覺得,現在發現了,覺得這顆小痣給習憂疏離淡漠的氣質增添了一絲文氣。

正想着,習憂筆下停了,把計算出來的結果寫在了試卷上。

轉過頭來時,他眉心還微微擰着,帶着還沒從算題中完全抽離出來的認真和沉肅,眼神筆直地落在顧仇臉上。

一小會兒後,他眉間才略略舒展,問顧仇:“你剛要說什麽?”

顧仇被習憂剛才直直的凝視弄得晃了下神,他本來想問“你準備什麽時候搬過來”,話在喉間滾了兩遍,從嘴裏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句。

“聽說你考試每次都拿第一,還甩第二名二十分以上。”沒幾天就月考了,這話題起得也正常。

習憂只說:“還行。”

顧仇一時竟不知道他這是單純謙虛還是有意裝逼。

“三中人的成績應該不水,你這甩的有點多啊。”

習憂又是一句“還行”。

顧仇覺得他不是謙虛也不是裝逼了,而是敷衍。

照以往,顧仇可能已經甩臉子懶得繼續了。今天不知怎麽,他沒把話題止了,反而問:“腦子好學理應該會輕松些,怎麽選了文?”

習憂安靜着,在顧仇以為他不會答的時候,他說:“做了個夢。”

“嗯?”

“填表頭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勾了文科。”

“就這麽簡單?”

“嗯。”習憂反問他,“你呢?腦子也不差,怎麽沒選理?”

顧仇答得輕易:“因為我媽讓我選理。”

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習憂問:“叛逆?”

雖然這個詞透着濃濃的中二感,不過顧仇也沒否定,他今天心情微漾,不自覺話多了些:“我媽那人,看似開明給足了自由,卻也不是絕對,時不時要通過某件事、某個選擇來展現她那莫須有的控制欲,以此表示,我雖然在自由地蹦跶,可總歸是跳不出她的掌心。”

習憂很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就這樣選的文,後悔麽?”

他這個問題,顧仇都聽笑了,丫因為一個夢就選了文,哪來的臉問他這個起碼轉了轉腦子做決定的人後不後悔。

但他還是答了。

“沒什麽後不後悔的,每一個選擇都是前面走過的年歲裏各種因素促成的必然結果。哦,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顧仇說着,神情帶着幾分傲色,瞧着像是藐視命運的樣子,“錯了,就承擔;對的,就繼續;好的,就享受;壞的,”

他語氣微頓,鼻腔裏似乎哼出一絲氣:“對抗不了大不了繳械投降。”

最後這個反轉讓人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習憂聽完,淺淡而短促地笑了一下。

顧仇問:“你笑什麽?”

“沒發現,你還是個哲學家。”

“……”

他們倆在這聊得還算其樂融融,旁邊的周西東和潘超聽了個全程,一臉無語凝噎。

在他們停頓的空擋,倆人沒忍住加入。

潘超說:“你們可真清奇,一個考試成績沒聊幾句就上升到哲學層面去了。”

周西東說:“是啊是啊,那麽深刻幹什麽?”說完,憑借自己極強的中二屬性把話題拽低了高度,“顧爺,說說呗,這次月考能考多少啊?你都不知道,從我進三中到現在,習神就死死地釘在第一的位置上,簡直獨領風騷到令人發指。”

他哀號一聲:“有生之年,我能不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啊?”

潘超和習憂關系好,有點護犢子,一拍周西東的後腦勺:“我們習神的地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撼動的?”

“說不準啊。”周西東梗着脖子駁斥道,“顧爺轉校直接轉咱班,成績必然差不了。之前那李書記的孩子想轉三中理科火箭班來着,最終不也沒讓進,只進了次重點班。”

顧仇沒什麽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不都說是我媽捐了棟樓才把我塞進來的麽?”

“哪呀顧爺,那就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聲音,就是些見不得人牛逼的傻×。”周西東還挺有理有據的,“坐你旁邊這麽久,我可是看在眼裏了,你不是那種不學習的人,起碼比我是認真多了。平時刷卷子翻面的速度,看着就讓人焦慮。”

他話是真多,腦瓜一轉,像是滑過了什麽念頭,即時脫口而出:“诶,你倆要不刷同一張卷子,比比呗。”

顧仇對這次考試的目标很明确,保二争一。

他沒法保一,以前在附中的時候,高手太多,第一的位置班上同學換着坐,自己是沒坐上去過,考過最好的成績也就是第二。

來三中之前,他想着三中教育資源、生源略遜于附中,說不定能拿個第一玩玩,誰知道這兒他媽的有個每次考試甩第二名二十分以上的魔鬼。

他對第一的那個位置自然就不敢打包票了。

而來這兒之後,班上也有過一些随堂小測試,因為考試科目不集中,有綜合的,也有專項的,不好定論總分,就摸不清班上人的底。

習憂的底,蒙在比第二高二十多分的霧裏,也看不真切。

周西東這麽一提議,顧仇來了興致,他正了正身形,頭側過去看習憂,桃花眼裏滑過懶懶的笑意:“習哥,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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