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秋蘭溪還是哭了,她從未想過有時候癢會是比痛更要折磨人的酷刑,或許是這個世界有武功的關系,連中藥都見效得要快一些,所以秋蘭溪的感覺也更明顯,那無孔不入的癢意着實把自認意志還算堅定的秋蘭溪給折磨得夠嗆。
“殿下,你快松手!”
前世秋蘭溪泡腳,最難以忍受的也不過是水溫太燙,哪像現在竟跟受刑一樣。
見她反應這般明顯,燕清黎反倒松了一口氣,畢竟若是一點反應也無,那再珍貴的草藥,顯然都無法讓人恢複健康。
“在堅持一下就好了。”燕清黎溫聲寬慰她,手上用力卻半點沒有放松。
秋蘭溪險些罵娘,淚眼婆娑:“殿下,算了吧,我沒覺得現在有什麽不好的。”
她确實沒覺得這是什麽嚴重的事,就像整牙成功之後如果不戴保持器就會反彈一樣,只要她以後不想不開接着纏足,後半生那麽長的時間足夠她的腳重新恢複野蠻生長,藥方的好處不過是加快這個過程且更加健康罷了。
但如果為了健康所付出的代價是這種折磨,那秋蘭溪覺得還是算了吧。
“莫胡說。”燕清黎知她難受,但她已經按壓她的穴位減輕了這種痛楚了,應是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的,而且都這樣了,又怎麽半途而廢?
她是鐵了心要将一切進行到底,秋蘭溪又是哭又是勸,最後實在被折磨得火氣上湧,沒忍住罵道:“燕清黎你個王八蛋!”
撲通!
屋內下人頓時跪了一地,燕清黎擡頭看她,她難受得眼淚直掉,一頭青絲半點裝飾也無,貼在臉上只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她重新低下頭去,倒看不出生氣的痕跡,秋蘭溪卻不由噤了聲,只覺沖動誤事,但這樣的折磨下,她連跟燕清黎魚死網破的心思都有了,又哪裏還有理智可言。
但她知道只自己這句話,就足以讓自己自取滅亡了。
于是秋蘭溪因此重新安靜了下來,怕自己再口不擇言,但光是對抗這股癢意便讓她騰不出心思去怎麽消磨剛才那句話所帶來的影響了。
燕清黎看着她額際細密的冷汗,淚珠子一個勁的往下砸,嘴唇被咬得發白,卻再不敢開口,但其實她并不在意——如果這能讓她覺得好受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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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蘭溪不是習武之人,若是她在這種環境下還能隐忍,那才顯得奇怪,燕清黎想得很明白,所以她心平氣和。
畢竟如果她真生氣的話,在秋蘭溪争執時洗腳水快濺到她臉上時就該生氣了。
等看着渾濁的藥水逐漸清澈,燕清黎才道:“好了。”
戰戰兢兢的侍女立即過來将木盆擡走,此時秋蘭溪都還在忍不住垂淚,可見确實被折磨得夠嗆,但燕清黎知道,她的眼淚一半是難受的,另一半約莫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剛才的話,想借此再拖一會兒。
燕清黎垂眸看了眼身上被水打濕的衣物,微蹙了蹙眉,她沒有吓人的惡趣味,所以沒有先去換衣服,拿起手帕幫她擦了擦眼淚,這個舉動足以讓對方知道她并未因此生氣。
秋蘭溪确實為此松了一口氣,然後身子便忍不住朝後仰:“殿下,你手才剛碰過洗腳水。”
“…………”
燕清黎又好氣又好笑,非但沒收手,還惡狠狠的揉捏了一番她臉上的軟肉:“小沒良心的!”
秋蘭溪嘟了下嘴,她擡手自己抹了抹眼淚,低頭看着紅腫的雙足嘆氣。
其實洗腳水的溫度并不高,只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個想離開,一個不想,遭殃的就只有腳了,事後直接便腫了。
好歹沒脫臼。
秋蘭溪只能如此寬慰自己,更希望它明天別更腫,不然鞋子都該穿不進去了。
燕清黎見她已無事,便去換了身衣裳,等回來時她還坐在凳子上,盯着自己的腳不敢下地,顯然怕更加難受。
她問過大夫,在未來七天藥效都會一直持續下去,不過并不會像剛才那樣明顯,等藥效過去時,便是開啓第二個療程的時候,如此三月,方才能結束。
燕清黎決定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暫時還是不告訴她為好。
她走過去将人抱到床上,幫她往有些腫的雙足上抹了抹藥,上藥之後室內都飄着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倒并不難聞。
秋蘭溪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并無嫌棄之色才往她懷裏蹭了蹭:“殿下,明天還要這樣嗎?”
“不用,”燕清黎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感受着她緊繃的身體立即放松下來,眼中不由帶了些笑意,“睡吧。”
秋蘭溪嗯了一聲,這一晚着實把她折騰得夠嗆,傍晚那點傷春悲秋早就被忘在了爪哇國,毫無心理負擔的睡了過去。
燕清黎說她沒良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知她沒有生氣後,連表面功夫竟都不願意做了,換成平日裏,她準得為燕清黎這般放得下身段吹上幾句彩虹屁将她的積極性調動起來,潛意識裏倍受鼓舞,日後就能更加往這方面發展了。
這次事後竟沒有甜言蜜語,燕清黎想,大約是心裏有氣。
熟悉了之後,燕清黎很容易就發現,秋蘭溪連仇放到隔夜報都不願意,大抵是摸清了她的秉性,知她不會因此生氣,所以性子也放開了一些。
她無奈的想,明明是為了她好,怎的反而還記仇上了?
但燕清黎再不了解她的心思也明白這話說出去大抵會跟火上澆油差不多,所以相當識趣的沒有開口。
只是,有點遺憾罷了。
燕清黎本以為,她會為此感動的,雖然她做這事的初衷并不是為了得到誇獎,但她本以為等秋蘭溪緩過來之後,會為她的行為而動容,因為這本就該是她會關心的事不是嗎?
這麽一想,燕清黎心頭掠過一絲怪異,驀地想,秋蘭溪好像也沒有她表現得那麽對自己情根深種。
黑暗中,燕清黎無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多疑的毛病實在是有些改不了了,她今夜被折騰得精疲力竭,顧不得再想其它也正常,何必再把人往壞處想?
……
…………
翌日,燕清黎起身上朝,她看了眼秋蘭溪的雙足,一夜的功夫已經讓它們恢複了本色,顯得玉雪可愛,腫也消去了些。
她重新将其塞進被子裏,淡淡的移開視線,起身離開。
秋蘭溪也在燕清黎離開不久後便醒來了。
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穩,能裏都在被人按在那兒撓腳心,還好燕清黎已經走了,不然秋蘭溪怕自己控制不住也讓燕清黎嘗嘗那是什麽滋味。
因天氣逐漸轉夏,秋蘭溪也換上了綢紗裙,可惜她現在無法再當米蟲了。
燕清黎一做下決定,第二日聽禪嬷嬷便帶着賬本等東西來找她,秋蘭溪前世開診所一開始也是自己管賬,所以倒是學了些會計知識,哪怕是為了方便自己,也将賬本改成了更簡單明了的模板。
除此之外,秋蘭溪才知道每日送往公主府的邀約有多少,但燕清黎既然讓她管,她當下便毫不猶豫推了一切邀約。
人情往來對一個有野心的人是很重要的,畢竟不走動交情肯定是會淡下去的,秋蘭溪懶洋洋的靠在貴妃榻上想,這種事燕清黎若是忍耐不下去,剛好能把管家權收回去,到時她可就輕松多了。
聽禪嬷嬷擡首看了秋蘭溪一眼,又垂了下去,殿下既然将一應事物選擇放權給了她,她自就不會越俎代疱。
更何況,昨夜之事對她們這些人來說自是知情的,雖知殿下性子,可半點都不曾惱怒,也可見殿下對其的寵愛了。
所以誰會跟女主人過不去呢?
秋蘭溪不在意旁人想什麽,若燕清黎為此問責自己,她當然也有應對之策,所以并不怎麽怕。
挑了一個圓潤的冰葡萄扔進嘴裏,秋蘭溪接着翻着聽禪嬷嬷她們呈上來的東西。
——一些詩詞歌賦。
自燕清黎性向曝光後,投機者可一點沒含糊,一些懷才不遇的學子會喜歡将自己的詩詞之類的東西送到一些大臣府上,希望得以被看見進而得到舉薦,而這些人更是厲害,直接讓家中夫人來,什麽仰慕韶光公主風華,暗示自己也是同道之人之類的。
可真夠惡心的,當燕清黎是曹賊,就喜歡別□□妾不成?
這樣想着,秋蘭溪不由頓了一下。
旁人會生出如此龌蹉的想法,好像是因為她的緣故?
畢竟,在外人的眼裏,她就是被燕清黎橫刀奪愛過來的,加之燕清黎以往身邊俊男美女不少,從未傳出過什麽風言風語,若說她們與秋蘭溪有什麽不同,便是她曾是別人的女人。
所以也難怪會讓外界生出這樣的不解了。
秋蘭溪為此有點無語,對手上的東西更看不上眼,像扔髒東西似的扔到桌上,淡淡道:“以後這些東西不用呈上來了。”
春粟應了聲,明白這些再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時候,殿下也不會知道裏頭藏着多少貌美婦人的畫像,紙上又多多少香粉。
聽禪嬷嬷看着這一切,眼觀鼻鼻觀心,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般。
又處理了一些小事,秋蘭溪便覺累了,讓她們把東西帶下去,休息了一會兒,秋蘭溪習慣性的複盤了一下昨日的行為,去分析有沒有錯漏之處去查漏補缺。
過了一會兒,秋蘭溪霍然從貴妃榻上坐起。
昨天忘了裝深情,燕清黎那麽聰明一人,會不會心生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