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楊皇後所出嫡子,楊皇後心中甚是憐愛兒子,執意為其斡旋,這才穩了兒子帝位。即位之後不久,楊太福因病離世,楊太後傷心過度,不久也過世了。
國政一概由皇後賈氏把持。賈皇後閨名叫做南風,是太傅賈充的長女,她的容貌非常醜陋,性子也極其的潑悍,奈何她的母親郭氏與武帝皇後楊氏私下交好,于是仍舊立為太子妃,癡兒醜婦居于東宮之中,這也是前古未聞的笑話了。賈氏從太子妃循進為後,這已是十餘年前的舊事了。且說賈後也愛華林園的景致,又深厭皇帝的呆癡無味,不願與之相見,便索性長住在了華林園中。于是每日裏歡宴達旦紙醉金迷,種種荒淫奢侈,京中早已傳遍。
遠遠一匹駿馬疾馳而至,馬蹄濺起落花無數。
華林園沒人敢如此放肆的騎馬而行,當值的小黃門略擡了擡頭,卻看到那紫金馬镫上踏着一只鹿皮靴,杏黃的繡紋織晉大氅一直垂到靴邊。除了成都王,還有誰敢騎着先帝的照夜玉獅子在禁苑奔馳?小黃門只覺心中一震,硬着頭皮抖聲道,“王爺,入園請下馬。”
只見駿馬四蹄兜轉,驀的一聲長嘶,卻是馬上清隽的少年勒住了馬缰,随手将馬鞭仍在地上,利落的一翻身躍至地上。小黃門這才瞧見成都王的照夜玉獅子背上竟還有個小小的女孩,只見他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抱下,沉聲問道,“皇後娘娘在何處?小王奉诏求見。”
賈後所居的章華臺是華林園中最高的一處,此處仿了昔日魏武帝的銅雀臺所建,在邙山之頂所造了一處清涼樓臺。樓高數十丈,半如雲霄中,四角鬥拱交聯,丹檻炫日,繡桷迎風,此臺最妙在于臺下五丈竟是鐵鑄堅石,全無樓梯可上,唯有一道窄窄的雲梯可上臺中,若是撤去了雲梯,章華臺便如一座堅實堡壘般,無可攀之途徑。
成都王司馬穎離宮多年,如今是第一次登章華臺,此刻在幾個黃門內侍的引路下登着窄窄的雲梯,仍覺得步步生險,不勝高寒。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去,望着身後亦步亦趨跟着的瘦小女孩,輕聲道,“阿琇,記得十六叔給你交代的話了麽,一會兒見到皇後要按叔父教你的話說,不要問別的。”
女孩臉色煞白的垂下頭去,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司馬穎知她害怕,想起已故的太子和謝昭儀,心中更憐這個小女孩的處境,輕輕攥住了她冰涼的小手。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他原是先帝幼子,自幼開衙建府在幽州生長,受母親嚴訓,他從不參與朝政之事。今上即位十年來,聽聞京中太子離奇薨逝,形勢瞬息萬變,一幹藩王蠢蠢欲動,他卻不欲入這渾水,便一直未入過京。
誰知今年開春卻忽而收到陛下親筆的谕旨,所有藩王須入京朝谒,他左思右想再無理由推脫,也想進京瞧瞧朝中形勢,便帶了幾十侍衛入了京中。沒想到入京的第一日,麻煩便找上門來。一個瘦小的女孩撲在他所暫居的雲閣前,口稱是當今四皇女清河公主,其兄太子被皇後所誅,求叔父救命。他本不想參合宮中之事,奈何這小女孩擡頭之時,他忽的瞧見她那一雙眸子,晶晶然有玉華霜雪之色,他忽地心中一凜,問道,“你是太子親妹,你母妃可是謝昭儀?”
那女孩點了點頭,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司馬穎心中悄然嘆息,這女孩的眸子何其似曾相識,原來是母親娘家的孩子,他輕聲問道,“你的母妃謝昭儀呢?”那女孩的眼中滾下兩行珠淚。他心中大恸,想起了母親臨逝時的情形。司馬穎的母親謝懿,正是謝昭儀的長姊,謝氏一門的女子都入宮中,卻都年華早逝,如果母親還在,也該會護下這個族中的女孩吧。他心思輾轉半瞬,收留下了這個女孩,護她避過了宮中連日的搜捕。
“陛下登基十載,王爺卻從未朝谒過,本宮與王爺雖為叔嫂,倒是從未謀面過,這也是天家的奇事。”高高鳳座上的女子聲音暗啞又犀利,如一把錐子刺到人的心裏去,好不讓人難受。
司馬穎無奈的一躬身,只是緩聲道,“臣弟奉先帝遺命鎮守幽州,烏桓鮮卑狼子野心,幾番侵擾,臣弟年來率兵與之交戰,幾次朝谒未歸,還請皇後娘娘贖罪。”
賈後容色雖陋,卻極愛世間美男子。聽聞世間所傳成都王氣宇不凡容色無雙,她早動了念頭。故而矯诏令諸王入京,布下大甕,實為了捕成都王一人而已。今見成都王年輕俊雅,相貌堂堂,猶在世人所傳之上,更不免心中大喜。她眼眸一轉,自有左右會意去安排布置。一時間大殿內侍從皆散,賈後忽然從鳳座上走了下來。
司馬穎常年鎮守邊陲,雖是久聞賈後醜名,卻為見過其實。如今只見她的身量果然十分矮小,面色黝黑,眉骨上卻有長長的一到疤痕,仿若被火燎過,十分的驚悚怕人。只見她徑直走到司馬穎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颚,卻是仔細看了看他的容貌。忽而一笑道,“天下人有言,十六郎之貌勝若子都,今日本宮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她的餘光微瞥流轉,忽然瞥到司馬穎身後還有個小小的女孩,待看清她的面目,不免又驚又疑,喝道,“成都王!阿琇怎麽會在這裏?”
3.曾孫不怒
司馬穎拉過身後的女孩,誠懇的跪下說道,“阿琇是陛下親封的清河公主,雖不是皇後所出,卻是司馬氏的女兒,如今她既失生母又失長兄,孤苦于世間,還望皇後垂憐照看。”
賈後心中不悅至極,自打處死了謝昭儀和太子,她便閉了宮門在宮中搜羅清河公主的下落,可清河公主卻似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她為此已經将奉命辦此事的趙王司馬倫責罵了數次,卻想不到清河公主一直藏在司馬穎身邊。
可她今日存了心思勾搭司馬穎,不想在他面前擺出兇悍之态吓走了玉郎,于是眼眸轉了幾轉,卻又轉笑道,“十六郎說哪裏話,清河是陛下之女,如我親生,自會照顧妥當。這孩子年紀幼小,怕是謝昭儀病逝時受了驚吓,有些神志不清了。故而煩擾了王爺白添了些瞎話,王爺勿要放在心上。其實這孩子沒了母親,也着實可憐的緊,”說着她便去牽阿琇的手,故作溫和道,“來,到母後身邊來,以後與河東、始平她們幾個一處玩耍,不要再淘氣了。”
司馬穎聞言心下稍寬,雖然早有聽聞賈後悍妒潑辣,卻也不至于對一個失沽的孩子下手。誰知阿琇忽然極力掙開了賈後的手,美麗似的秀目中露出了深深的痛恨,只見她驀得用手指着賈後厲聲斥道,“惡婦撒謊,明明是你用毒酒害死我母妃和大哥!”
瞬時殿中情形巨變,賈後面色一震,收斂了笑意,眯着眼盯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清。阿琇竟也毫不畏懼的擡頭盯着賈後,一雙晶眸竟如兩把寒光凜冽的利刃,帶着深深地恨意,似要把她刺穿。
司馬穎大駭之下忙将阿琇拉到懷中,連聲道,“稚子年幼,無知亂語,皇後娘娘莫放在心上。”
“你看她的眼睛,恨不得要吃了我一樣,”賈後忽然冷聲道,“她哪裏是無知的稚子,她是吞了仇恨的狼子。”
阿琇目中快要噴出怒火來,掙紮着就要沖過去。司馬穎怕她亂言,伸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口唇,抑制住她狂亂的沖動,不讓她發出半點怒罵之聲。
賈後怒極反笑,回身悠悠的問道,“十六郎今日是護定了這孩子?”
司馬穎只道,“這孩子是我帶來的,我須得帶她離開。”
賈後眸中幽暗深邃,定定的望了他們一望,忽地走到窗邊,伸臂推開了長窗,笑道,“十六郎真是個癡,你過來瞧瞧,你如今還有哪裏可以去?”
司馬穎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引往外一看,瞬時間冷汗透了後背,只見引領他們上來的雲梯不知何時盡數被抽去了,他深悔自己的大意,今日入章華臺竟連侍衛也未多帶幾名,此刻被困在高臺之上已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趁着他發怔的瞬時,懷裏的阿琇忽然猛地掙脫了他,便向賈後沖去。那賈後不提防到被她撲到在地,阿琇死命的咬着她的左臂,牢牢地不肯松口。
“快拉開這瘋兒,”賈後又驚又怒,早已叫了人進來,領頭沖進來的正是如今正得寵的禦醫程據,只見他猛地将手中金瓜向阿琇後腦擊去。“住手!”司馬穎目色驟深,眼見程據這一下已是下了殺手,他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玉笏擲了出去,撞在金瓜上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