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由天子所持,見之如見天子。”
“可是今上……”劉聰大是訝異,想起晚上壽宴上見到的天子,行動癡傻,看上去智力如同小兒一般。
“今上自幼就有腦疾,本不适合居帝位。奈何今上的生母楊皇後愛護親兒,一意孤行,迫使先皇立了今上為皇儲,”琅琊王講起前朝舊事,微微嘆了口氣,“但先帝一直到臨終時,都不放心愚傻的兒子即位後怎麽能夠守住天下,宮中傳言,先皇的白虎符和驺虞幡都沒有交給今上。”
劉聰沉默不語,忽然想起五年前謝昭儀和太子慘死時,被趙王拷打逼問的慘狀,心中已有幾分明了。
琅琊王瞧見他臉色,心知他已猜到,目中露出了幾分不忍,“按宮中的傳言,先皇臨終把驺虞幡交給了楊皇後,把白虎符交給了皇太孫的生母謝昭儀,讓他們共同輔佐今上,不要讓國朝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可楊太後娘娘在先皇去世不久就暴斃了,而謝昭儀和太子,也都遭了不幸……”
“那驺虞幡和白虎符豈不是都落入了賈氏之手?”
“我本以為也是如此,所以五年前接到太子的密信,星夜帶兵入京勤王。我入宮時晚了一步,太子和昭儀都慘遭不幸,我本以為完了。可奇怪的是,賈氏雖然專權,但卻調不動絲毫兵馬,這五年來司馬諸王都心驚膽戰,但賈氏卻毫無動作。”
劉聰面色詫異,“難道皇後沒有拿到白虎符和驺虞幡?”
琅琊王重重的點點頭,“以賈氏的嚣惡,若拿到虎符,不可能不調兵鏟除我們這些眼中釘。以現狀來看,她手裏确實沒有虎符。而且我當年入京時,她也沒有拿出驺虞幡解兵厄,可見兩樣東西她都沒拿到。先皇一世英明,未必臨終沒有其他的安排。”他踱了幾步,忽然站定道,“清河公主是謝昭儀之女,賈谧忽然要娶公主,難保不是有其他的打算,此事萬萬要小心。”
回宮後不久,宮中忽然傳旨,皇後要召見清河公主。
皇後的宮中貫是奢華無度,奇珍绫羅遍地,說不出的華麗绮迷。然而此時她雙眉緊鎖,面容似笑非哭,十分難看。
皇後身旁還端坐了一個矮小的婦人,看上去與她面目有些相似,正是皇後的妹妹國夫人賈午,她穿着墨青色的襦裙,遍繡着纏枝花,亦是華貴無比。難得她卻對阿琇十分的和藹,笑着說道,“在宮中住了好幾個月了,都還習慣吧。”
阿琇淡然道,“住的都是從前的宮室,也沒有什麽不慣的。”皇後本來就不悅至極,重重的哼了一聲。
賈午被她嗆了一下,笑容甚是僵硬,依然溫聲道,“ 公主這樣的容貌,真是人間少有的美人。下個月初十就是公主十五歲的生辰,不知我們府上是否有幸,可以請公主過府一敘,及笄成禮。”賈午這番話說得謙卑至極,然而話中之意卻是顯而易見,由賈府給阿琇辦及笄禮,那就是要納媒下聘的意思了。
“不好,”阿琇緩緩擡首,目光灼灼的凝視着賈午, “我雖無母兄庇護,也是國朝公主,怎能在外家及笄,由外臣亂議典儀?”
賈午當即側首無言,有一瞬時的失神,忽然腦海中晃過昨夜和兒子相談的情形。
昨夜在燈下,她慈母之心,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若不喜歡東海和始平,母親可以去央皇後,為你另指一門好婚事,何必非要阿琇?阿琇到底與你姨母不和,況且,她在宮中毫無依靠,雖然也是個公主,不過是空架子罷了。”可兒子卻跪在膝下只是低頭不語,從燈下看去,兒子半垂着眼,劍眉入鬓,固執的樣子也像極了他的父親。
她心中忽然一恸,想起二十年前的日子,良久方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也沒父親管你。我是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麽見識,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吧。”
皇後卻沒有賈午這麽好的性子,她霍然站起,怒氣加重的呼吸,拍案盯着阿琇說道,“你休要不識擡舉,谧兒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及笄之事,就定在賈府辦,你不去也得去。”
“皇後娘娘,國夫人,”阿琇目光中都是輕蔑不屑,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你們既然定下了,還來找我商量什麽,到時候綁着我去就是了。”
皇後瞧着她孤傲倔強的樣子,忽然眼前閃過那個女人的樣子,也是這樣茕茕孑立,一般的寧死不從。她嘴角劃過一絲狠厲,賈午自幼與她一起長大,她慌忙站起來,攔在清河身前,“不是我們做大人的莽撞,實在是谧兒這孩子不懂事,唉。”
阿琇陡然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賈午瞧着阿琇的臉色,趕忙說道,“既然這樣,就算是說定了。初十那日,我遣人入宮來接公主,公主勿要遲了。”
阿琇低下頭去,只是沉默不語。
16.周山有夢
皇後下了令讓清河公主禁足思過,宮門都被關了起來,連靳阿姆也不得入內。阿琇數日一言不發,卻日漸消瘦起來。
第二日一早,賈午就命人來迎阿琇,白袖見來人是竟是賈谧,到底不敢輕慢,笑說道,“公子來的太早,公主還未梳妝禮畢,公子權且先到皇後宮中歇歇,巳時再來接公主便是了。”
“也好,”賈谧頭帶金冠,身着紫色錦袍,本就生的風姿如玉,看上去心情甚好,面上更帶了三分笑意,他走時從懷中取出一物,交與白袖道,“諾,将這個交給你們公主。”
阿琇穿定了吉服,卻見白袖進來笑着要讨賞,“公主你瞧瞧這個,這可真個好看。”
一塊上好的白玉雕琢成的玉佩,玉色光潤,觸手生溫,尤為醒目的是上面還刻着八個字:“鶴鳴九臯,猶載厥聲。”筆法遒美峻拔,筋骨間頗有幾分清貴氣。
“公主倒是猜猜,這玉佩是誰送來的。”阿琇待下甚厚,白袖與她玩笑慣了,此時也來促狹。
阿琇把玉佩拿在手裏略把玩便丢在一邊,她心裏明鏡似的,嘴上卻冷聲道,“看上去平常的緊。”
一旁服侍她梳妝的水碧奇怪道,“賈公子的字寫的竟平常麽?賈公子才華橫溢,是金谷二十四公子之首。在京城裏求公子的一幅字也難,難得竟有心專門寫了來給公主添及笄之禮。”
“我就是不喜歡,”阿琇聽了臉色愈發的不悅,粉臉漲的通紅,說道,“以後他的東西不必送進來,就丢在宮外吧。”
水碧委委屈屈稱了是,拿了玉佩卻不知怎麽辦好,白袖接過玉佩,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出去,輕輕把玉佩系在阿琇的衣帶上,勸道,“公主,嫁給賈公子并不是壞事,公子才高貌俊,京中不知多少女子盼着嫁他。公主在宮中并無依靠,日後……”
白袖的話沒說完,阿琇卻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宮中何止無依無靠,還有皇後視她為死敵,若不嫁給賈谧,将來婚事之坎坷可以想見。
更何況,賈谧英俊溫柔,原本有情,兩人并非不是良配。
可她無法忘記母親的血,忘記祖母在金镛城裏受得折磨苦楚。
阿琇嘆了口氣,“白袖,你是怎麽入宮的,可還有家人?”
“奴婢是太康六年入的宮,奴婢是宮中的阿姆養大,從未見過家人。”
“水碧是從皇後宮裏出來的人,你從前是服侍誰的?”
“奴婢從前只服侍過太妃娘娘。”白袖聽她提到從前,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卻聽阿琇只是幽幽道,“若有一日,養你的阿姆和姊妹都被人殺了,你是否願意嫁給殺了他們的仇人?”
白袖心知勸她不了,悄無聲息的嘆了口氣。
阿琇低頭悶了半晌,忽然開口,“白袖,幫我梳妝。”白袖以為她已經想通,大喜過望,細細替公主勻了面,調了胭脂,又取出螺子黛來給她畫眉。阿琇對鏡照了一會,又自己取過黛筆,動手細細勾了遠山黛。白袖望着鏡子裏盛服華的阿琇,由衷的贊嘆道,“公主真美,宮裏誰也比不上您。”她又拿出銅篦子,輕輕給阿琇篦發,“公主要梳個什麽發髻?”
阿琇散着發,看樣子并不打算梳髻,她取過白袖手中的銅篦子,拿在手中把玩。銅篦子一端是細細的齒梳,旁邊繞着金線芙蓉花,另一端卻被打磨的細而鋒利,也可以插在頭上作挽法的篦簪。阿琇沉吟着又開了口,“白袖,你替我去園子裏摘幾只花來簪發。”
白袖應身出去,她比水碧年長幾歲,心思到底細密些,總覺得公主哪裏有點不對勁,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公主依舊沉默的坐在銅鏡前,慢慢的篦着發絲,如瀑般的長發委地,淡淡的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