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不願嫁,我賈氏也未必要你……”她語聲微頓,目中生了歹毒,便要在堂中随便給阿琇發落一樁婚事。
“臣弟也覺得此事不妥,”司馬穎忽然站了起來,毫不客氣的打斷皇後的話,皇後只覺得今日竟是人人都在和她作對,“十六郎也有高見?”
司馬穎卻絲毫不懼,朗聲道,“清河公主年未及笄,還不是談論婚嫁的時候,今日是皇後的壽宴,自然要先以皇後娘娘的壽席為主。”一席話竟把皇後噎住,什麽都說不出來。
趙王見皇後的面色極其難看,慌忙解圍道, “十六郎酒力愈發差了,這才灌了幾杯酒醉了。”他目光對着司馬穎,全然都是警告之色,只是聲音絲毫聽不出來,“本王要向陛下和娘娘告個罪,先帶十六郎去偏殿醒醒酒。”
滿座的人只有皇帝絲毫沒有覺得異樣,依舊傻呵呵道,“叔父快去,叔父快去。”
趙王拉着司馬穎要往外走,司馬穎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雙目盯着皇後,盡是凜然之意。趙王大急,唯恐他惹上殺生之禍,低聲道,“你連聖上的話也不遵麽!”司馬穎迫于無奈,長嘆一口氣,扭頭便走。
皇後見他們走遠,依舊要發落阿琇。
賈谧亦是倔的很,他跪在地上道,“臣非清河公主不娶,往姨母成全。”
席上所有的少女心都要碎了,洛京多少閨中女兒的夢中郎竟用情至深,非這位不知道什麽來歷的公主不娶。
阿琇卻絲毫毫不畏懼,也跪在地上仰着頭,一雙黑瑪瑙似的眸子只盯着賈谧,“兒臣臨死也不願嫁。”
那些少女們對阿琇從嫉妒又變成了憤怒。
14.蘭夢荃傷
賈谧訝異的望着阿琇,他早就派人打聽過,皇後宮裏沒有什麽叫阿琇的小宮女。那個日日在宮裏罰跪的女孩,是陛下的清河公主。
他細細的找人問過她的身世,她的際遇,他也曾猶豫過,娶這樣的女子回去,也許從此就會失去所有的屏障。可他只要一想起那日午後微醺的陽光,她若桃花般燦爛的笑顏,他就打定主意,此生要她足以。
他算了一切,甚至算定了其實在宮裏無依無靠的她,不會有什麽好歸宿,嫁給他對她也是最好的選擇。他以為她不會反對,甚至希望她的面上能露出那日般的羞澀而甜美的笑意。
他的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是要向她解釋什麽,又似是無奈。
可他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如被火灼過的激憤,或許,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哀戚。
皇後怒極反笑,“清河公主一片孝心可嘉,本宮準你佛前帶發修行。”她又惡狠狠的等着賈午,“把你兒子領回去,讓他閉門思過三個月。”賈午又是着急又是恐懼,趕緊起身把兒子領走。賈谧幾次回頭,阿琇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好好一場壽宴,堵心到了極點。皇後一揮衣袖,竟離席回宮去了。
羊獻容想過去扶起阿琇,可她的父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便收回了伸出去的雙手,跟在父親身後也走了,只在轉身時無聲的用口型說了聲“保重”。
所有的人都走了,清河還跪在冰冷的石階上,沒有人叫她起身,也不會再有人叫她起來。
她心底一陣冰涼,仿佛一場少女的绮夢被打碎了。她忘不了他臨別時的眼神,還有起身時衣角飄過的淡淡蘭香。
“走吧,人都走光了,別跪在這裏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她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來,卻看到那個人站在背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聰哥哥。”她震驚異常,五年了,她永遠都記得朱雀門外,他推她離開的模糊身影。她漸漸長大,明白了那個舉動的意義,那天他是在用生命為自己贏得一點逃出去的時間。她幾乎天天都在悄悄祈禱,希望他還活着,卻沒想到有一天真的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還記得我。”他的眼角眉梢露出了喜悅的神情。五年過去了,少年長成了沉穩的青年,依舊是一身青袍,卻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阿琇驚訝道,“聰哥哥,你還活着。我以為你已經…已經死了……”
“傻丫頭,”他目中都是淡淡的暖意,笑着說道,“五年前,我在朱雀門外受了重傷暈了過去,醒來後已經在琅琊王的軍中。”琅琊王一直駐守邊地,那時接到太子急令進京護駕勤王,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趕到時太子已經罹難。琅琊王與他的父親劉淵是莫逆之交,千裏奔襲,順手救了他回去。
他頓了頓,似是回憶起那些充滿刀光和血痕的過往,“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公主的消息。聽說公主身在金镛城裏,一切平安。”他微笑着看着她,“你瞧,我沒有違背你哥哥的囑托,我們又見面了。”
阿琇亦想起往事,嘴角勉強扯出一絲苦笑。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溫言撫慰道,“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你在宮裏受了很多苦。”
她适才傷心到極致時,連眼淚也未落一顆。可聽了他溫和的一句話,她不知怎地一下子眼眶就紅了,淚水無法抑制的落下來。劉聰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她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太子哥哥輕輕拍着自己的背,安慰着自己。這些年所有的委屈苦楚都瞬時湧上心頭,她失聲痛哭,像個孩子一樣。
劉聰也不出聲,只是默默的陪着她,目光裏都是柔和的安慰。
阿琇痛快的哭了好一會兒,仿佛心理的委屈都發洩盡了。這才不好意思的擡起頭,兩個眼睛腫的如水泡一樣。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卻并不笑話她,瞧見她穿的單薄,順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輕輕搭在阿琇身上。
阿琇順從的站起身來,跟在他的身後。
月色如水,兩個年輕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洛陽的街道四通八達,市井繁華非常。
月上枝頭,背街的小巷裏分外安靜,藏在深巷中有一處不起眼的府邸,推開黑色的門進去卻別有洞天。
“你回來了。”一個面目清隽的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院中,語聲卻很是嚴厲。
劉聰沒想到這麽晚琅琊王還在院子裏賞月,忙躬身行禮。
“宮裏的宴席早就散了,這麽晚你去了哪裏?”琅琊王是悄自入京,雖然足不出戶,卻對宮裏的事了如指掌。
“臣奉命在宮內打聽動靜,不敢懈怠。”劉聰對這位比自己大了十歲的王爺貫有幾分敬畏之意的,當即把晚上宮中開宴的情形一一向琅琊王報之,卻不知為何獨獨略去了自己與阿琇相認的一節。
琅琊王滿意的點點頭,也覺得自己适才太嚴厲了些,又放緩了口氣溫和道,“你今晚做得很好。過幾日我就回下邳去了,我會替你在宮中謀一個職位,你多加留意賈氏的動向。此事關系重大,你一個人在京中難免要吃些苦頭,莫要洩氣。”
劉聰應聲稱是。月光下,他的身影雖然堅毅筆直,但卻有幾分蕭索。
琅琊王瞧着他長大,深知他的心事,“這些年來,你父親一直讓你在京中做人質,不給你襲爵位家業,你是不是有點怨恨他?”
沒想到他問的如此直接,劉聰唇微動,低頭道,“臣不敢。”
“不敢就是有了。”琅琊王緩緩伸出手掌說道,“五個手指,總會有短有長,父母心也是一樣,不會一樣公平。”
劉聰低下頭去,看不出什麽神情。他的三個哥哥都跟着父親身旁,掙了不少軍功,大哥還襲了爵位,可自己先是一個人被送到京中做質子,又在琅琊王身邊做長随,連姓名都要隐瞞,年過弱冠,卻沒有任何建樹。
“你雖比起你的幾個哥哥更坎坷波折些,但在本王看來,多受幾分挫折并沒有壞處,”琅琊王一語道破他的心事,“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父的做法,未嘗不是在錘煉磨砺你,你不要怪他。”
琅琊王見他低頭不語,長嘆了口氣道,“你父讓你跟随于我,也有你父親為你的打算。”
劉聰茫然的擡起頭,不明他的所指。
15.白虎驺虞
琅琊王緩緩說道,“你曾在故太子身邊多年,是否聽說過白虎符與驺虞幡。”
“臣從未聽過。”
“你沒有聽說過也屬正常,此事是我司馬氏最大的秘密,除了先皇和少數親族,再無人知曉,”琅琊王長吐了一口氣,慢慢說道,“昔日先皇一統三分天下,成就了千古帝業。先皇有感于百餘年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都因為天下之兵不歸天子所統,才造成了諸侯割據的亂象。于是先皇立下白虎符和驺虞幡二物,立下誓言,白虎符可調天下之兵,驺虞幡可解天下之兵,此二物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