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原
的匈奴血統。
要說他的确生不逢時,沒有趕上匈奴最輝煌的時代,從未享過一日馬上馳騁、草原長歌的祖上榮耀。反而因為
他父親劉豹是五部都督,鹹熙年間就讓他客居京城做了八年質子。劉淵年輕時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不凡,驸馬王濟
與他交情甚好,幾次在先帝面前推舉他統兵。可老齊王司馬攸卻甚惡匈奴,常在先帝面前進言道:“臣觀劉淵虎視
狼行,非池中之物,不會久居人下。陛下不除劉淵,臣恐并州不得久寧。”
先帝是個猜疑心很重的人,自從聽了齊王進言說他“虎視狼行”後,就認定他有反骨,甚至要取他性命。多虧
王濟與琅琊王拼死相保,他才算存了條性命,父親劉豹去世後,他茍延殘喘地回了匈奴,然而還是被先帝壓制,讓
他父親原來的副将呼延貴做了五部大都督,他只委委屈屈地做了個北部都尉。
劉淵在呼延貴帳下十分恭順,事事都以呼延貴為先,後又娶了呼延貴的妹妹為妻,從未有一事違背。呼延貴起
初對他還有幾分忌憚之心,瞧着他還算恭順便也作罷,直到兩家人成了親家,這才前嫌盡釋,從此便親如一家人。
到了太熙年間,今上即位,賈後掌權,便又讓匈奴五部大都督派質子入京,呼延貴膝下只有獨子呼延南經,夫
人蘭氏日夜啼哭,哪裏舍得送去。劉淵得知了妻舅的煩惱,一拍胸脯毫不猶豫地就送了自己的小兒子劉聰入京,頂
替了呼延南經。從此之後,呼延貴簡直把劉淵當親兄弟看待,感情更親密幾分。
今日劉聰歸來,劉淵并未如何重視,反而是呼延貴一早就來到了劉家,他一進門便見着劉淵坐在胡床上,捧着
本書在看。他不免捋了持半是花白的胡子,樂呵呵地對劉淵道:“元海,今日你的小兒子回來,你倒是安坐在家裏
适宜得緊。”
劉淵一眼瞧見妻舅夫婦都來了,忙讓了座,口中寒暄道:“小兒頑愚得緊,怎敢驚動兄長一家。”
按照匈奴習俗,女子并不需避讓客人。劉淵的妻子呼延氏四十餘歲了,仍是保養得極好,柳葉眉挑得入鬓,嘴
唇卻極其薄,處處都顯出幾分精明和幹練,除了身材微微有些發福外,望去如同三十多歲的人。此時她穿了一件蓮
青色的夾襖緞袍,迎上來幾步,先給嫂子蘭氏斟上了一杯酪盞。
呼延貴随意擺了擺手,揀了庭中的正席坐了,只道:“你不着急,卻不知道我家裏有個人可要急壞了。”
正說話間,就聽到纖羅的聲音在門口脆生生地響起:“爹爹,你又在背後說人家壞話了。”她一手攜了南經,
一手卻挽着劉聰,走進門來。
劉淵一看他們這個陣勢,反倒愣住了。劉聰看見父親的胡子花白了大半,忍不住心裏一酸,跪下磕頭道:“兒
子見過父親。”
劉淵十年未見這個小兒子,此時見他長得和自己一般高了,面目清秀俊雅,離別時稚子小兒如今長成了英俊潇
灑的青年,他心裏雖喜,面上卻不帶半分,厲聲道:“給你寄信過去,竟然耽誤了這麽久才回來,你大哥如今在朝
裏捐了官做,你三哥也知道幫你姑父帶帶兵,只有你終日無所事事,真是越大越不成器了。”
呼廷貴笑着圓場道,“孩子還小,莫要這麽苛責他。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如今都成家立業,卻也還是個不懂事的
人,和兒他們哥三個都是成器的。”
劉聰只低下頭甕聲道:“兒子知錯了。”
“姑父,表哥才回來你就這樣兇他。”纖羅卻不滿意了,她轉頭對劉聰道:“表哥,我帶你去看我養的黃骢馬
可好?”
劉聰向庭上一一看去,只見呼延氏站在庭中,纖羅的母親蘭氏坐在一旁,母親張氏卻不知道在哪裏,便說道:
“我還要去看望母親。”
呼延氏和蘭氏忽然都變了臉色,纖羅面上露出傷感的神情,遲疑道:“表哥,你母親……”
劉淵打斷了纖羅的話,淡淡地吩咐道:“那你就去後面看看吧。”
劉聰星夜兼程地趕回來,最想念的就是慈祥的母親,此時見衆人神色有異,二話不說就向後廂房沖去。
“唉,你們怎麽這樣!”纖羅瞧瞧姑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瞧見母親蘭氏對自己直搖頭,一跺腳追了上去。
“老爺你瞧瞧,他回來竟像眼裏沒我這個人一樣。”呼延氏忍不住發作了,當着哥哥嫂子的面也并不客氣。
呼延貴忙道:“聰兒剛回來,一時沒認出你也是有的。”劉淵只笑笑不語。
呼延氏對哥哥不滿地皺起眉頭,又說道:“要我說哥哥還是要管教一下纖羅,哪裏能讓一個姑娘家到處跑來跑
去,對她名聲有損。”
蘭氏聽她說到自己的女兒,頓時漲紅了臉,就要出言反駁幾句。
呼延貴卻不以為意:“我們匈奴的女子,就要灑脫天性才好,不用講漢人的那些臭規矩。”
劉淵瞧着妻子牙尖齒利地就要擡杠,忙解圍道:“和兒明天就要迎公主回來了,念珠,你且去把京中送來的香
料都準備好,也拿給嫂子看看。”
南經也替她們解圍,便對蘭氏說道:“母親,我們陪姑母一起去看吧。”呼延氏和蘭氏這才作罷,自去了右邊
的廂房。
呼延貴望着妻子和妹妹的背影,卻拍了拍劉淵的肩膀笑道:“老弟,我們怕是又要親上加親了。”
劉淵心中一動,瞬時想到适才纖羅對劉聰的神情,心裏明白了幾分。他自然樂意的,呼延貴只有纖羅一個女兒
,格外寵愛,若是劉聰成了他的女婿,以後在匈奴一族中大是有前途可為。但他恐怕呼延氏會反對,呼延氏對張氏
頗為不滿,也不喜歡這個小兒子劉聰。相比起小兒子,呼延氏顯然更希望自己的次子劉隆娶到哥哥的寶貝女兒。劉
淵為人謹慎,于是對呼延貴說道:“和兒和隆兒也比纖羅大得不多,他們從小就相處得來,不知道兄長的意思是…
…”
呼延貴很是不滿地一擺手:“和兒如今已經娶了公主,難道讓我的纖羅做側室嗎?至于隆兒,實在和纖羅性子
不合。還是聰兒更得纖羅喜歡,就聰兒好了。”
劉淵放下心來,他與呼延氏夫妻多年,深知呼延氏的脾氣,若是她認準的事,自己越堅持她便會越強烈地反對
,到時候阻礙更多。他于是猶豫了一下,說道:“此事還要與念珠商議商議。”
呼延貴什麽都滿意這個妹夫,就是不喜歡他有點迂腐的漢人氣息,當下便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去和念
珠說的。”
後院的幾間房門都是緊閉,劉聰一時愣住,不知道母親在哪間房中。纖羅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她不敢擡眸看
着劉聰,小聲說道:“表哥,在右首那間。”
劉聰心裏頓時浮上些不好的預感,他快步走到門前,整了整衣襟,輕聲說道:“母親,聰兒回來了。”房內卻
無任何回聲。
纖羅心下不忍,顫聲道:“表哥,你自己推門進去看吧。”
劉聰輕輕地推了一下門,房門卻沒有上鎖,吱呀一聲便開了。裏面黑漆漆的,一股嗆人的煙塵味撲面而來,裏
面看起來己經很久沒人住了。他心裏大是驚疑,急行幾步便往裏走去,不留神磕在了桌角上,險些絆了一跤。纖羅
無法,捂着鼻子也走進屋子。卻見劉聰呆呆地站在桌前,神情木然地盯着桌上的木牌,竟像個木樁一樣一動不動。
那木牌上只有短短的六個字:“愛妾張氏之位。”他只瞧着那木牌上的字發怔,母親半世辛苦,始終郁郁寡歡
,到底也不過只得了這六個字。
纖羅瞧着劉聰攥緊了拳頭,指節都發白,心底暗暗驚駭,她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柔聲說道:“表哥,姨娘已
經走了三年了,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母親是怎麽死的?”劉聰過了好半晌方才開口,聲音卻完全嘶啞了。
可随即疑雲便浮上他的心頭,母親雖然性子愛靜,卻并不體弱多病。怎麽會好端端四十歲剛出頭就去世了。他
想起了對自己母子一直都不友善的大娘呼延氏和三哥劉隆,眼眸裏更是浮起濃濃的疑色。
纖羅瞧着他神情猙獰,心裏也有幾分驚怵,輕聲說道:“四表哥,你不要亂想,過去三表哥雖然不懂事,可是
姑父一直約束着他,不讓他亂闖後院。他并沒有沖撞了姨娘……姨娘是生了重病死的。你走了之後姨娘一直悶悶不
樂,總是念叨你的名字。姨娘臨死前我偷偷來瞧過她,她什麽話也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