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顏妤讓青園的人假扮落魄子弟賣物件,不出兩天就有買家找上門,不過要求主人親自送來。

顏妤覺得這要求有點詭異,會不會是王闾那邊想殺自己的借口?

不過清秉倒是解釋了,買家是京郊道觀有名的平丘道長,出了名的作風正派。

顏妤放下心來,加之王家那邊一個勁兒催她過府一敘,她咋敘,總不能劈成兩半,一半變成顏卿,一半變成顏妤吧?

于是乎她便閉門謝客,帶着東西前往京郊道觀。

而自她不知道的是她剛一離京,順帝便下令讓青園的人彙入金吾衛中,披甲帶刀,一腳踢開世家的大門,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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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傍晚,天還沒黑透,顏妤眺望遠處,隐約只見塔尖冒頭,煙霧彌漫帶着香火氣,耳邊傳來雄渾悠揚的古鐘聲,一下又一下,拂去萦繞在心頭的緊張。

順着山路往上爬,漸漸出現石階指引,建築的全貌顯露于人前,滄桑破敗的道觀,一看就是年歲已久。

門口身着道袍的少年拎着比他身量還高的掃把揮地虎虎生風。

顏妤眼尖地注意到對方耍的是劍招,一頓操作猛如虎,細看傷害二點五,這灰塵肆揚,落葉掃得比剛才更亂。

[和珅:好家夥,在這兒撒點米,雞都比他捯饬得幹淨。]

[安祿山:你小子,是有點嘴毒在身上的。]

少年見到來人,收起掃把,規矩地行了一禮,很自然地道:“姑娘可是來找我們平丘師叔的?”

“道友可知平丘道長現在何處?”她緩聲問道。

離京的時候怕引起王闾那邊的注意,她特地穿的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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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難得見一妙齡女子,急忙轉身,背對着她在前面引路,“你叫我清秉就好,平丘師叔今日心有頓悟閉關去了,派我在門口接待,姑娘且先在這裏住下,等師叔出關後自會來尋你談blabla……”他話不停,帶了兩分活潑,偷偷朝後看去,“師叔說有人來找果然真有人來找,真是料事如神,不愧是他!”

這可太不湊巧了,顏妤跟着他進了道觀,提裙邁過門檻,“平丘道長可有說他幾日會出關?”

清秉搖頭,對解決不了她的疑惑很是抱歉,“頓悟只在一瞬間,也許一刻,也許一天,甚至一年,小道也不清楚。”

顏妤斂眉沉思,這也太古怪了吧,說好的交易結果突然變卦,還不讓人走,這莫不是一家□□觀?

[和珅:我覺得應該不是,你找機會打聽打聽順帝是不是又有大動作。]

[顏妤:???]

[顏妤:狗皇帝怕我被牽連,故意騙我出京?他怎麽不跟我明說?]

[秦桧:善意的謊言?可能是怕顏姑娘硬要留下,同他面對政敵,同生共死。]

[顏妤:那他想得可太美了,我肯定第一時間小冉,君臣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走了許久,清秉領着她走到種着一排翠竹的小屋前,推開最左邊的房門,請人進去。

道觀破舊,但廂房很幹淨,屋設簡單,只有一張床和洗漱的架子。

清秉指了指被子,“都是我昨日趁着天氣尚好曬過的,那個你……”說到這兒他頓住,眉眼間帶了些不好意思。

顏妤會意,笑容恬淡,“我叫顏妤。”

清秉白淨的臉紅了一瞬,“那顏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前殿淩霄子道長誦經,顏姑娘無事可以去聽聽。”

顏妤謝過他的好意,目送對方出門,關上門後開始打坐冥想。

剛一路上她向清秉打聽了不少關于平丘道長的事,大部分就是他看破紅塵半路出家,拜師淩霄子明鹿道長,輾轉各大道觀拜訪名家學習道術十四年,将其融會貫通自成一派,從此一步一卦,卦卦定生死,算遍天下無敵手。

這讓她心底多了絲敬仰,畢竟她在外一直裝神棍坑蒙拐騙,人家平丘道長是真本事。

第二□□陽剛起,一縷鴻蒙紫氣東來,顏妤睜眼,起身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裙走出廂房。

秋高氣爽,道觀裏很早就有了動靜,循聲過去,是一群道士們在練劍法。

顏妤無聊,便也随手撿了一根粗枝跟在後面學,許是之前清秉提起過她,道士們見她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驚訝,還很熱情地指出她哪裏動作不到位。

不同于太極劍法的驚鴻飄逸随心而動,這道觀的劍法大開大合更注重五體平衡,一套劍法練下來,舒展四肢,神清氣爽,長期以往有健身養生之效。

“咚——”悠遠的鐘聲響起,顏妤循聲望去。

“啊,該上早課了。”有道士說道。

清秉對顏妤道:“昨天跟顏姑娘說過的,難得今日淩霄子道長講經,你也來一起聽聽吧。”

既然難得,顏妤當然不會推辭,跟着他們一起進了前殿。

觀主淩霄子是位長須白發面容和善的老人,此時正一臉怒意,對着供桌大發雷霆,“昨天供桌上的貢品是誰偷吃的!”

顏妤昂首,見擺着水果點心的供盤缺了一塊。

清秉站在一衆師兄後面,嘴咧得老大,一臉地慶幸,“還好我昨天沒去正殿上早課,我絕對沒有嫌疑哈哈哈……”

淩霄子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陰險笑容,背在身後的手捏着一塊點心放回供盤裏,對自己大徒弟道:“記他缺課,罰他去後山挑三天水,緣樂你監督他。”

緣樂身為淩霄子首徒,平日負責觀中大小事宜,聞言颔首:“是,師父!”

清秉表情還凝固在咧嘴大笑中。

顏妤目含同情,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淩霄子欣賞完小徒弟一臉被社會毒打的表情,滿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現在開始上早課。”

正殿擺着二十多個蒲團,衆人紛紛找位置坐下。

淡淡的檀香伴着淩霄子低沉的誦經聲傳來,顏妤跪坐蒲團上,心境平和,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早課過後,顏妤便跟着他們一起去吃早飯,蔬菜都是道觀師兄弟們開荒種的,粥水稀拉,能當鏡子照。

“顏姑娘你怎麽不吃啊?這可是缸裏最後一點米了,明天就得開始吃糠了。”清秉見她不動筷子,提醒道。

吃糠?

顏妤甚感窒息,見他們滿足地喝着清水一般的粥,微嘆一聲。

“其實……不用吃糠的,我訂幾百斤的米面,算是我住在這兒夥食費和住宿費。”顏妤道。

清秉從碗裏擡起頭,嘴邊一圈湯水,熱淚盈眶:“真的嗎?那我們以後煮粥豈不是可以多數幾十粒米了!”

“……可以。”

這道觀,貧窮地讓人心疼。

淩霄子笑眯眯客氣道:“顏姑娘于我道觀如此慷慨,這怎麽好意思呢?”手中不停地把糧食扒拉到自己這邊,“要不我把平丘給你薅出來吧!”

顏妤:……

這語氣恨不得下一刻就把師弟打包扔床上接客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道長!

見淩霄子真要去叫人,顏妤趕忙攔下對方,“不用不用,就讓平丘道長閉關吧,我還能趁這段時間在道觀散散心。”

淩霄子有些惋惜(?),不住地點頭,“沒錯沒錯,顏姑娘安心在這裏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有好幾個徒弟他們功夫都很不錯,挑水劈柴,不要憐惜地榨幹他們吧!”

顏妤環視一周,見衆人面上都是贊同的樣子。

顏妤:我常因為不夠變态而自卑。

吃過早飯,道觀打開大門迎香客,從道觀的貧窮程度就可算出來投香火錢的香客并不多,一上午有來許願測簽文還有算生辰八字的。

正殿門口支着個攤子,擺着簽筒,從正殿裏許願出來的香客都會去順道抽個簽文解惑。

今日負責簽攤的是淩霄子的三徒弟,道號“守明”。

抽簽的香客是個穿着長袍的中年男人,一雙眼透着精明市儈。

守明道長接過他抽到的簽子。

【月照天書靜處期,忽遭雲霧又昏迷,無限好言君記取,卻為認賊将作子。】

男人心底忐忑,詢問道:“道長我這簽文何解?”

守明道長一句廢話沒有,“你家道憂兇,人口有災。”

男人呼吸急促,猶如一箭紮在心口。

守明還沒完,繼續道:“此卦有認賊作子之象,你不覺得你兒子長得跟隔壁很像?”

嗖~第二箭!

衆人不動聲色窺向男人的頭頂。

男人臉色發青,捂着心口,“道長你就不能委婉些嗎?”

守明撩起眼皮,“好吧,我盡量,你老婆和兒子都是別人的,現在他們要合起夥來害你,大兄弟你兇多吉少啊!”他拍拍男人的肩膀,“做人灑脫點,別人的兒子叫你二十多年爹,你這樣想是不是舒服一點?”

他伸出手,露出八顆牙齒,“誠惠五文錢。”

“五文你姥姥!”

心被紮的千瘡百孔,男人臉色由青轉黑,咆哮完一揮袖子轉身離去。

守明歪頭,不明白為什麽對方這麽生氣,随後灑脫一笑,撣了撣道袍老神在在等着下一個人。

捧着經文路過的顏妤:……

總算知道道觀為什麽這麽窮了,這簡直是“紮心教”扛把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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