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午吃飯的時候顏妤瞅見清秉抽抽噎噎地進來,關心道:“你怎麽了?”

清秉抹了一把眼淚,“我晌午挑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缸給砸了嗚嗚嗚……我明明很努力幹活,大師兄還罵我。”

緣樂就坐在對面,聞言涼涼道:“是啊,你不努力努力,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沒有你搞不砸的事。”

又一個紮心教的來了,顏妤心想。

清秉可憐兮兮地瞄着顏妤,想讓她幫自己說話。

兩兄弟之間的矛盾,顏妤不好插嘴,低頭認真扒拉碗裏的菜,呀!這新鮮看起來真胡蘿蔔。

沒人替自己說話,清秉孤軍奮戰,指着自己膝蓋,撅起嘴巴,“我都摔倒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是啊,所以我讓你爬起來再哭。”緣樂夾起一片青菜放進嘴裏。

“說好的師兄弟情呢?”清秉轉頭對師父告狀,“大師兄他欺負我!”

被cue到的淩霄子老臉一片迷茫,“都被欺負十幾年了,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顏妤:你們當什麽道士啊,辦個紮心教不香嗎?

被無良師父氣得哭聲震天,清秉鼻頭通紅,着實可憐,顏妤心頭一軟,遞給他一碗diy版羊奶,用半碗小米換的,加了糖熬煮,特別香甜。

“別難過,我請你喝‘娃哈哈’。”

清秉吸吸鼻子,“意思是喝了這個我會哈哈笑嗎?”

“你說的那個叫‘含笑半步癫’。”二師兄玉城說道。

淩霄子斜眼盯他,又打算釣魚執法,“話本沒少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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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面上讪讪,連忙撇清自己,“都是聽別人說的。”

顏妤很喜歡喝羊奶,幫清秉撩起薄薄一張奶皮,“這是屬于你的快樂源泉。”

清秉嘗了一小口,眯眼做出個要升天的表情。

比他大一歲的仁川眼饞地湊過來,讨好道:“給師兄喝一小口,就一小口。”

清秉有些舍不得,但還是道:“就一小口哦!”

“就一口。”仁川答應道,埋頭一吸——吸——吸——咕嚕咕嚕。

擡頭咂咂嘴,還不嫌事兒大地說:“喝太快沒嘗出啥味兒來。”

清秉晃晃碗,眼底不可置信,癟着小嘴不信邪又晃了晃,眼底霧氣彌漫……

顏妤突然有種不好地預感,雙手捂住耳朵,下一刻……

“哇——”清秉嚎啕大哭,躺在地上打滾,“我的快樂沒有了——”

他頓了頓搖搖碗,又是一聲兩淚縱橫,“一滴都沒有了——”

其他人邊吃飯邊看熱鬧,甚至還有人評價:“你瞧小師弟打滾的樣子像不像蛆?”

顏妤已經對兄友弟恭不抱期望了,一道觀的塑料兄弟情。

緣樂頭疼地一手擰着仁川的耳朵,“自己弄哭的師弟自己哄。”

仁川愁眉苦臉地蹲下身,狗言狗語——

“師弟你想開點,能被搶走的快樂,都不算快樂。”

清秉一頓,嚎得更大聲了。

顏妤驚奇地盯着這位勇士,覺得這位才是紮心教的“秀兒”!

鬧了一通,最後仁川答應幫他洗一個月襪子,清秉才止了抽泣,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繼續吃飯。

顏妤在藏經閣看書,有些不懂的地方便去向淩霄子讨教。

淩霄子指着經書一處正跟顏妤解釋着,門口傳來動靜。

淩霄子擡頭,看着前來的一對夫妻,面色徒然陰沉,“你們來幹什麽?”

顏妤還從未見過淩霄子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轉頭掃向那對夫妻,穿着倒是幹淨,但仔細觀察手和臉都帶着滄桑老繭,不是手藝人就是農人,跟養尊處優那一挂的不沾邊。

夫妻倆對視一眼,女的期期艾艾道:“道長,我想帶我家臭兒回去。”

淩霄子冷哼一聲:“當初可是你們說養不活了送到道觀,以後他是死是活跟你們沒有半分關系!”

“道長,我們當時也是沒辦法,現在家裏條件好了,我們想把臭兒接回去好好待他。”女人拿着帕子抹淚道。

“能把親生孩子扔了的人,我信不過!”淩霄子指指大門,“趁他還沒回來,你們趕緊走!”

男人也苦着臉,“我們父子分離多年,道長不能不讓我們相認啊。”

淩霄子不為所動,依舊冷着臉。

女人見狀咬咬牙,“好歹我也養了他七年,我不信他不想我這個娘。”她瞪向顏妤,“你把他叫出來,就說他爹娘來接他回家過好日子!”

顏妤蹙眉,轉頭問淩霄子,“你們口中的‘臭兒’是誰?”

淩霄子胡子微動,吐出兩個字——“清秉。”

顏妤默然,這孩子又有個被師兄們欺負的話柄了。

見顏妤不動,女人幹脆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撒潑,“沒有天理啊,我好好的兒子憑什麽不讓我見,我是他親娘,我難道還會害了他?我們母子分離八年,一塊心頭肉生生地割下來啊……”

淩霄子氣極,不跟女人生氣,指着男人道:“管好你家的人,道觀不是她撒潑的地方!”

男人不但沒有收斂妻子的行為,反而站在院中叫嚣。

“大家快來看啊!這道觀明面燒香還願,背地裏不幹人事,自己不能有兒子,就壓着別人兒子不讓團聚……”

這動靜不僅吸引了湊熱鬧的香客,幾個弟子也大步流星地過來。

顏妤踮起腳尖在人群裏望了望,沒有發現清秉的身影,輕舒口氣。

她攔住守明他們想要将這二人綁起來的動作,給自己挂上[察言觀色]技能,高聲問道:“當年為何把臭……你兒子送到道觀?”

女人向衆人賣可憐,“當年家裏窮,孩子得了痨病,大夫說治不好,我們夫妻便把孩子送來道觀靜養,誰知孩子病好了,這道觀就不還人了……”

衆人對着淩霄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你這婦人胡說八道!”淩霄子何時受過如此污蔑,氣得胡子翹起,“當年分明就是你舍不得給孩子花錢治病,把人扔在道觀!”

“那也太缺德了!”

“就是就是……”

顏妤睨了眼香客們的神情變幻,再次發問:“這幾年你們夫妻都沒有來過,怎麽今天突然來要兒子?對了,怎麽不帶你家老二過來?”

“我們沒有老二……”

“他還小不方便……”

夫妻二人口供對不上,衆人一陣唏噓。

夫妻二人臊着一張老臉,索性破罐破摔,态度強硬道:“大兒子有病了我們再生個老二有什麽不對?傳宗接代這是天經地義!”

“我去你媽了個巴子的天經地義!”仁川破口大罵,“你不是要老二嗎?抱着你家老二過日子去啊,還來找老大幹什麽!”

顏妤視線冰冷地注視着這對夫妻,替他們回答:“自然是老二快活不下去了,他們又不能再生,便想到還有個老大在道觀。”

“呸,可真不要臉!”有個婆子想朝他們扔雞蛋,想了想覺得不值,從地上撿了塊石頭砸去。

被揭穿的夫妻倆躲避開,大喊道:“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這兒子我是肯定要帶走的!”

“師兄你別揪我耳朵了。”門外傳來清秉垂頭喪氣的聲音。

然後是緣樂的冷嘲熱諷,“我不拉着點你,萬一你再摔溝裏去呢?”

“那你也不能光揪着耳朵呀!”清秉抗争着,一腳踏過門檻。

女人一見到來人立馬沖過來喊道:“我的兒——”她頓住,糾結地看着對面的泥人。

這……抱不下去啊。

清秉頓住,本就是泥人,現下進化成了雕塑。

“你咋成這德行了?”仁川大大咧咧問道。

“快別提了,清秉出息了。”緣樂收回手,“這回摔倒不哭了,改哪裏跌倒哪裏躺下了。”

注意到師父的臉色不好,他問道:“這是怎麽了?”

瞧了一出熱鬧的衆人熱情地給緣樂解惑,指着那對夫妻道:“他們想把你師弟帶回家。”

緣樂自然知道他們口中的“師弟”是哪個,側頭擔憂地看向一臉泥的清秉。

清秉緊抿着唇不說話。

“兒啊,我是你娘,這是你爹。”女人揚起笑臉,站在一步之外介紹自己。

“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我只有師父和師兄!”清秉眼底泛起血絲,像一頭掙紮的幼獸憤怒吼道。

突然,耳邊傳來仁川的調笑聲,“原來你小名叫‘臭兒’啊!”

“啊啊啊啊啊——”清秉生氣,抱住仁川一頓亂蹭,将身上的泥點子都蹭到他身上。

仁川也不氣,拎着他的後衣領嫌棄道:“走,師兄帶你換身衣服。”

清秉被拎着步履艱難,轉頭眼底含淚,盯着師父,嘴巴嗫嚅幾下,最後只道:“我不走。”

淩霄子遞了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仁川把他頭掰回來,“走什麽走,走哪去?想還俗吃香喝辣娶媳婦?那可不行,你師兄我還吃素呢!”

身後夫妻二人想要追上去,一衆道家弟子擋住,阻隔他們的視線。

“怎麽,還想在我們面前抓人?”

“有我們在,誰都別想欺負他!”

清秉心生觸動,“衆位師兄,我就知道你們會護着我的。”他摸着心口,“我好感動。”

仁川換了手拎他,順着意思說道:“所以以後師兄們的臭襪子就由你包了。”

他仰頭大笑,“哈哈哈哈還感動嗎?”

清秉:不敢動不敢動。

淩霄子等人離開後才開口道:“他既然不願意,你們就不要強求。”

守明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你們怎麽養哪個孩子哪個有病?”

顏妤暗自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紮心教”的。

“說不定是他們命裏克子。”人群中有個看熱鬧的插刀道。

“是啊,不然為什麽清秉道長一離開他們病就好了?”

“哇,這麽一說好像是真的!”

顏妤居高臨下看着形容狼狽的夫妻二人,提醒道:“你們與清秉的親緣早在當年便斷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看顧看顧二兒子,說不定還有機會治好。”

“你知道個什麽!”女人哭天抹地,“二寶他得的是……,哪有治的法子!”

顏妤神情譏諷,“當初你們就是因為痨病放棄二兒子,現在還想放棄二兒子,第二次當父母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小姑娘說得對,你要不試試,說不定老二就給救回來了。”

香客們紛紛說道。

這對夫妻看着顏妤冷淡的氣質,心底有些動搖。

“再不回去找大夫可就真的晚了。”顏妤提醒道。

男人一狠心一跺腳,拽着自己婆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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