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解語會意, “好,我明白了,我跟邵警官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麽基本話術。”
艾文迪忽然笑了, “如果負責這案子的不是邵警官, 你還會專程來做這些文書工作嗎?”
解語想了一下, “——我會。”
也許這些的确不是她作為法醫的本職工作,也許這些工作可以賴給艾醫生這個義務幫忙的顧問,也許可以扔給警局從本來就捉襟見肘的警力中再耗費一部分。
但她沒有辦法坐視。
反正此刻她能從解剖臺或實驗室得到的東西相當有限,還不如省出時間精力, 做點真正有用的事。
哪怕是當工具人。
這份工作,讓艾醫生那樣的專業人士來顯然是浪費, 讓警局派人又涉及醫學基本知識的欠缺,她也許反而是最好的人選。
艾醫生沒休息幾分鐘, 咖啡只喝到一半, 就被助手叫去處理病人。
解語跟邵晖簡單溝通過,後者顯然對她新找的工作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驚訝, 但也很快理解了, 迅速從警方角度補充了一些tips,如果遇到有價值的線索, 如何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
解語記下這些技巧,迅速用在自己篩出來,跟“畫眉嘴國王”無限接近、需要進一步排查的對象上。
幾個小時迅速過去。
解語一邊“回訪”,一邊根據反饋的信息做記錄。留下的電話是空號,人在外地/外國來不了, 已經在別家醫院做了, 工作學習忙沒時間暫不考慮……
好消息是對面都沒對她的身份提出懷疑, 也很少聽兩句直接挂掉的,看來解語第一次假裝牙科人士就迅速上了手。
更好的消息是,打過去的電話中,竟然有三五個人就在本地,有時間,有金錢,有決心,最近在猶豫要不要開始行動,解語的噓寒問暖正好趕上時機,表示願意來醫院看,比如——
“喂,您好,請問是秦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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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請問哪裏——”
解語努力模仿前臺的說話方式,“這裏是江城口腔病防治院,我是負責病歷管理的護士,秦先生,您現在說話方便嗎?”
“方便的,請講。”
“是這樣,今年3月您有來咨詢過口腔正畸的問題,不知道您現在怎樣,開始在治療了嗎?”解語努力不露出破綻。
“哦,後來我又去過市一院、市三院,比較了一下覺得還是你們那裏比較靠譜,交通也方便,前天還想打電話約時間呢,但翻了半天沒找到你們電話,如果沒什麽大問題的話,我想就在你們家做了。”
“……那歡迎啊,這樣吧,我先備注您的信息,稍遲會讓專門負責約診的同事跟您聯系啊。”
“好的,謝謝,等你們電話了。”
艾文迪結束一天的治療,從解語手上接過那些有進一步治療意願的患者名單,忍俊不禁,“好吧,我盡快把這些信息返回去——這就是加倍還上人情了。”
雖然于搜查方面沒有突破,但至少沒有添亂,還多少幫上忙,解語稍覺安慰。
這時邵晖出現在門口,是來接人的。
艾文迪就笑道,“我正在說,小師妹如此寶藏,你可得把她看好,不然有的是人挖牆腳。”
“說的對,所以我專程過來刷存在感。”
邵晖身上的警服還沒換,跟這裏護士們見慣的白大褂相比,又是另外一種沖擊,有別于學霸這種後天社會濾鏡,他代表了更接近本能的滿滿荷爾蒙正氣,一群小護士女醫生都忍不住圍觀。
“剛剛過去那高個子是誰的患者?我怎麽沒印象,好帥啊!”
“天啊,制服誘惑!我人沒了——”
“別想了,艾醫生小師妹的男朋友,沒我們的份。”
“……好吧,這相當說的通,方醫生那麽漂亮。”
芳心破碎的,除了被狙擊的一衆女醫護,還有可憐的劉醫生。
如果當初聽說這位小師妹名花有主時,他還只是一陣失落,那麽看到邵晖本人,只能徹底死心了。
回去路上,解語中午沒機會說的話才找到了出口。
“我竟不知道來指導工作的是你爸。”
“——我記得問過你,要不要見見我家人?”
邵晖說的沒錯,之前他不只一次問過,但解語都沒有接話。何況,邵局長這次來是為了公事,就算工作需要見她這個配合調查的法醫,也完全說得過去。
她勉強笑笑,“怎麽樣,我及格嗎?”
她講課會有随堂考,有時提前通知,有時打突擊,每次拿到突擊試題,大部分學生總是面如死灰、戰戰兢兢——她現在也算是體會到這種感覺。
“如果你問的是作為法科中心的法醫部主管,邵局長表示相當滿意,也希望離開之前能有機會好好參觀一下法科中心,包括實驗室的各位同事。”
解語沉默。
倒是邵晖接下去,“你只關心這個?”
“不然呢?”解語很快說,“我也很佩服邵局長年輕時緝毒及掃黑經歷,強大氣場并非光靠坐辦公室能夠積累。”
“——我會轉告你的好評。”
“我今天學習了不少相關知識,原來‘畫眉嘴國王’那樣的病例治療起來是個大工程,需要把縮窄的下颌骨拉伸、前移,甚至植入假體,有時還要調整相對前突的上颌骨,這樣一加一減,才能達到平衡、重塑面容,至于咬合關系的恢複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晖淡淡的說,“面部畸形影響外觀、并且由于種種原因得不到及時改善的人,不止他一個,大多數人能夠克服心理障礙,照常生活生産。”
解語附和,“對,我今天篩查時就發現一個差不多的病例,沒受什麽影響,讀名校進大廠,交了女友談婚論嫁,陪着一起來看醫生,坦然陳述病情,小時候因為怕耽誤學習才拖延治療,如今想要改善,心平氣和跟醫生讨論方案,合理提出要求,最大希望是拍婚紗照能好看一點。”
邵晖嘆息,“能夠順利談婚論嫁,說明他也找對了人。”
解語說,“他必然是有他的閃光點,足以彌補臉上少許缺憾。例如,心态平和,學習及工作能力出色,而非自怨自艾、洩憤他人,甚至毀掉自己和他人的人生。”
“你很能看到別人的優點——當然,除了真正的壞人。”邵晖笑,“就連一個沒見過面的患者,你光憑病歷記錄,就能腦補出他的美好形象。”
解語覺得他好像不只是在說這個素昧平生的患者。
“這是很好的品質,所以那些優秀的人會被你吸引,博士、高律師、艾醫生……”邵晖想了想,還是把鐘桦這個選項劃掉,“還有卓越班那幾個學霸,我看他們都是你迷弟迷妹。”
作為曾經潛伏卓越班,跟他們同吃同住、同窗共讀的“班長”來說,他把衆人對方師姐的态度看在眼裏,的确有發言權。
“有時我忍不住想,如果我離你遠一點,是不是你反而能發現我更多優點?”
解語不明白他怎麽繞回了自己身上。
“如果我沒有當過那個班長,沒有在第一天上臺給你當模特,而只是跟法科中心合作的一名警察、犯罪心理學專家,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解語莫名其妙,“現在這樣……是有哪裏不好嗎?”
好吧,當初因為某起突發事件,邵晖身份意外曝光,的确讓解語措手不及,因此受到傷害,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轉換身份跟他相處,但當時為了破案又不得不天天見面,回想起來未必不煎熬。
但那些充滿誤解和冷戰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如今他們一個法醫、一個警探,就算不是合作無間,至少也是不錯的搭檔,怎麽還讓邵晖心有不甘似的?
她想起家家說的兩個人需要距離感,難道人同此心,邵晖覺得天天面對她,沒有新鮮感了?
“沒有不好,我胡亂說說,”邵晖忽然問,“對了,上次你媽媽來找你,我當時不在法科中心,還有她服裝發布會那次也顧不過來,算起來也是有陣子沒跟她碰面了,正好我爸也在,要不要找個時間我們聚一下?”
解語本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聽了這話不禁坐直身子。
“——為什麽要見面?沒有必要。”
“你不用反應這麽大,我只是建議。”邵晖忙說。
“她很忙的,又要設計新系列,又要去時尚圈應酬,現在新媒體時代還要搞直播;對了,好像今年的設計師大賽又請了她當評委——她沒有時間的。”
“哦,看來你對她的行蹤很了解嘛。”邵晖不禁說,“既然這麽忙,聽說你在查兇險案子,就能抽出時間找上門來,可見她是真關心你。”
解語并不覺得心有戚戚焉,邵晖根本沒看到當時的場面——
他多半是從毛毛那裏聽說的吧,不知道毛毛把真實場面美化了多少,也許到他耳裏,就只是事業狂母親百忙中抽空探班女兒而已。
根本不是那樣的。
他估計也不知道解語當初改志願之後,方明霞千裏迢迢飛過來,堵着院校領導,非要讓女兒讀回臨床的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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