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愛家齒科。

艾文迪正在等病人的間隙, 見她敲門就笑,“小師妹大駕光臨,終于想通啦?”

“對啊,來投奔艾師兄啦。”

解語漸漸習慣了他随時随地開玩笑的習慣。明明來之前在電話裏已經說明了來意, 他還要戲瘾大發演一場。

“江城人守望相助, 師兄會好好罩你的。”艾文迪一邊說笑, 一邊調出統計表,回到正題,“聽說我需要數據,幾家醫院都很樂意幫忙, 這裏是我助理收集的相關門診資料——”

艾文迪和他的團隊果然給力,建立的文件夾除了包含原始電子病歷, 甚至還做了初步分類,旁邊還有一大摞打印出來的紙質副本, “幾個助理這會兒在樓上幹活, 我讓他們結束了下來幫忙。”

解語連忙說,“不用不用, 已經很感謝了, 接下來的初篩還是我來吧。”

雖然說艾文迪挂了個專家顧問的名號,但這個顧問團不屬于法科中心的正式編制, 等于是免費幹活,解語不好意思再占用他們的時間心力。

“那你要帶回中心還是警局?”艾文迪想了下,建議道,“不然這樣,旁邊有個空置的診室, 你如果下午有空, 可以在那邊看, 如果遇到什麽問題,還能就近問我——醫院提供的患者資料嚴格來說應該保密,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果不離開這個醫療場所,就免去了不少麻煩。”

解語佩服,“艾師兄,如果你學法律,想必也會成為精英。”

“還是小師妹嘴甜,”艾文迪笑了,“當然你說的我不否定。”

于是艾文迪幫着解語把電腦、副本、紙筆都轉移到另外一個房間,“我就在走廊盡頭兩間診室,差不多每半小時結束一個患者——如果有專業上的問題,可以在隔壁等我;其他事可以找護士臺。”

解語無言以對,為表感謝,投入工作之前先給診所十多位同事點了下午茶。

艾文迪的确想的周到,這間診室光線明亮,書桌椅子都便于辦公,隔音也良好,關上門聽不見外面牙鑽的響聲和小孩子的哭鬧。

解語從相對最少的一個文件夾開始篩選,來自中心醫院口腔科,由近及遠,第一個患者,12歲女性,不用細看了,直接排除;第二個患者,50歲男性,診斷是前牙開颌,小颌畸形,下颌後縮,跟目标很相似——解語屏住呼吸,将病歷上的牙科x光片調出來,哦,也可以pass了,因為該患者還合并嚴重牙周病,上下前牙已經有三顆缺失,對應區域不可能形成齒痕。

第三例,27歲男,也是類似的診斷,解語眼睛一亮,從頭認真閱讀,資料裏還附有備注,寫的相當細致,解語雖然不是牙科專業,但也在江城附院實習過,了解牙科和臨床的運行存在一些模式上的區別,而且最近多次跟艾文迪打交道,更加明白牙科除了醫學共通的健康、功能之外,還兼具美觀、材料等等考慮,所以對患者的資料采集、費用時間的溝通都是另外一門學問——這顯然對于她此刻的排查幫了大忙。這份病歷附上的備注,就是一份相當完善的信息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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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男,28周歲,本地人,碩士畢業,某大廠AI方向工程師,父母及未婚妻陪同前來咨詢,計劃2年內結婚(未婚妻還在讀全日制學位,希望畢業後舉辦婚禮),擔心拍婚紗照不好看所以前來咨詢改善。患者特點:溝通度好,對治療費用的敏感度較低,在意面部改善程度,以及手術和後續治療周期時長,希望能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盡量縮短療程及減少複診次數(盡量周末),已提供單純正畸及正颌聯合正畸兩種方案,患者及家人表示需要考慮,可能咨詢其他醫院再做決定,微信已留——”

看到這裏,解語已經基本上打消了可能性。

不,這不能怪她先入為主,但如果患者擁有如此健康的家庭關系,能跟有婚姻計劃的未婚妻一同前來求診,且工作順利、經濟小康、要求合理,向往矯正後的美好生活,那麽,他多半不會是犯下這兩樁無頭案的元兇——

盡管如此,但解語還是認真比對了該人的牙科資料,牙列擁擠的類型跟“畫眉嘴國王”不是一個類型,更重要的,前牙沒有缺失。這将他排除出了嫌疑犯行列,表示解語還得在浩如煙海的病歷中繼續排查,但她卻也松了一口氣。

盡管有類似的症狀,人生卻沒有受到影響,有支持他的家人和幸福生活。

這真是讓人欣慰。

在別人看來也許枯燥乏味的工作,解語卻迅速投入其中,結合病歷基本信息、咨詢備注、牙科片進行初步篩選。

中途艾文迪過來關心,見她已經篩了不少,大部分被排除,需要二次排查的單獨理出來放在一邊。

“護士長讓我來轉達謝意,說你請的奶茶和蛋糕很好吃,讓你破費了。”

解語笑道,“我這個編外人員頻繁來打擾,占據你們寶貴的營業時間,多謝你們容忍才是。”

艾文迪手上也端着一杯解語請的咖啡,“對了,剛剛有個男醫生悄咪咪找我,問你結婚了沒有?”

“……”解語大窘,那些醫生們一旦穿上白大褂,在她眼裏都差不多,依稀記得這幾趟造訪,好像是有個青年熱心打招呼指路,她卻記不真切。

艾文迪賣了會關子才接下去,“我就直接告訴他,小師妹有主了,不用多想——劉醫生很是失落了一陣。”

解語松了一口氣,“額,謝謝。”

艾文迪卻八卦的問,“等一下,你跟邵警官是差不多定了吧?我可不想不識趣——當然如果你跟他沒戲,只是他一頭熱,也不能擋了你的好姻緣。劉醫生人不錯,踏實上進,大有可為。”

解語沒有接這話茬,轉回正在研究的病例,“居然有這麽多嚴重錯颌畸形的病例,但真正接受治療的卻不到三分之一。”

艾文迪看出她毫不委婉的轉換話題,微微一笑。

“那是,這種治療又不是簡單打個針開個藥,不管是手術,還是正畸,均涉及五位數以上花費,及長達數年的堅持,直接改變面容,未必能馬上變成他們期待中的正常人樣子,更別說其中無法避免的痛苦——其中任何一個因素都可能造成患者的退卻,有的人考慮着考慮着,n年過去了,依然沒能開始治療——就算我們日常牙科,雖然病例沒有這麽複雜,但也不乏正畸做到一半就放棄的,因為轉學、因為搬家、因為換工作,也有人單純嫌麻煩。”

解語點點頭,“我在想,一旦篩出了疑似‘畫眉嘴國王’的嫌疑犯,如果他是治療中的患者,需要定期複診,還比較方便追蹤,只需守株待兔即可;但我比較在意那些咨詢過但從此消失的人,如果‘畫眉嘴國王’是其中一員,豈不是石沉大海?”

艾文迪放下咖啡,“其實還有個合理的追蹤方式——回訪。”

看解語一臉求知欲爆棚的表情,他繼續說,“當然這也是牙醫的基本技能——初診不能轉化是常有的事,患者可能需要時間考慮,需要等到旅行之後,需要等發年終獎,不用催促他做決定,但我們并沒有忘記他,初診之後一周,一月,三月,半年,一年,甚至三年五年,只要還沒倒閉,我們都可以打電話關心,問他最近怎樣,有沒有治療的意願。這是來自醫療人士的專業關懷,也是保證業績的方式——在牙科行業,至少20%,甚至一半以上的患者都是這麽來的。”

解語想起來,自己在大廳等候的時候,的确有聽到前臺不斷撥電話,說張先生種牙有一年了吃東西得不得勁,有空過來複查哦;王女士您孩子上次來檢查發現有很多蛀牙,雖然是乳牙但要等到三四年之後才換最好還是要重視呢不然疼起來孩子學習生活都不方便啊……

這跟她習慣的解剖臺、實驗室自然不同,解語卻如獲至寶,“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

艾文迪明白了她的意思,鼓勵的說,“對,我之前找兄弟醫院要資料的時候,征得了他們的同意,可以回訪的名義,聯系這些患者了解基本情況。”

這是很大的權限,表示解語不光能對着電腦數據和病歷文本做單機篩查,還能對部分可疑人士以醫學名義旁敲側擊,進一步鎖定或排除嫌疑。

“那太好了!”解語歡呼,又有些擔憂,“但我畢竟不是口腔醫生,萬一他們用專業知識反問我,豈不是露餡了?”

艾文迪笑了,“我再教你一個牙科的基本技能——糊弄。”

解語疑惑的看着他。

艾醫生如此精英,她雖然沒有從頭到尾圍觀過他工作,但經過診室或聽他電話跟患者溝通,艾醫生都是專業極強、又能接地氣的跟患者溝通,怎麽會糊弄患者?

“我每天看病人都看不完,只可能跟重要患者保持直接聯系,其他普通患者自然有我的助理負責,至于那些初診沒有立刻決定的、需要定期複查的、做到一半忽然失約的,則由護士或者前臺處理,他們并不需要有我這樣的專業水平——就算真有什麽回答不了的,也有一句萬能金句可以用。”

解語好奇,“是什麽?”

“——建議盡快來檢查哦。”艾文迪學着小護士甜甜的聲音說。

解語忍俊不禁,好吧,又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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