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八跟同學聊天, “說到自習,那天我去理工大學找我男朋友,經過他們教學樓,發現哇, 居然這麽空, 我們學校的學生得羨慕死了。”
“他們又不需要花那麽多時間背書, 不像我們。诶對了,上次你男朋友過來修電腦,跟他一起的帥哥是誰,同學還是室友?”
“怎麽, 對人家有意思呀?”
“不可以嗎?幫我問問是不是單身呗——”
周怡腦海中有什麽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
她努力回想最後一次見到薛凡的樣子。
——盡管警方已經對他們進行過好幾輪問話,但給出的信息相當有限, 對于薛凡可能的行蹤,周怡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漏掉了。
剛剛小八無意中說的, 讓她似乎又抓住了什麽。
本來今天有一攬子自習計劃, 但薛凡的事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她索性沒有逼着自己自習,而是好好把那些記憶篩了一遍。
那天, 剛好就是網上爆出“畫眉嘴國王”之後, 很快在學生之間流傳開。
即使卓越班也免不了讨論這事。
薛凡呢?她當時有和其他人一樣,對傳說中的畫眉嘴國王充滿恐懼, 提高戒備嗎?
大家都說薛凡是活在2G時代,兩耳不聞窗外事,大概最不關心這事的就是她了。
不,她不只是不關心而已——
周怡拿着手機,快步走出自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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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科中心。
解語将那張模拟的不完整牙科片跟拿到的薛凡資料比對, 不知道該對結果失望還是慶幸。
——寄來的牙齒裏面, 并沒有一顆能跟薛凡的同名牙達到影像上的重合。
過了下班時間, 但面對難得的新線索,衆人都顧不上加班不加班了。
包括艾文迪這個外援,聽說這邊的包裹新事件,他再次放棄了休息時間,趕來支持。
聽完解語之前的分析,他表示毫無瑕疵,甚至打趣,說解語再努力一點,他這個牙科顧問就可以從專家名單上劃掉了。
解語再次比較屏幕上的兩張片子,“會不會是離體牙拍片時無法真實還原它們在颌骨中原本的位置和方向,造成偏差?”
曾哥今天不當值,但此刻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無比感謝自己抵抗住了球賽和游戲的誘惑,堅持留下來學習,這不,又有幹貨到手。
的确,他親自參與了拍片,當時解語能做的,只是将牙齒擺好位置,還原他們的相對關系,固定在背景材料上拍攝。然而牙齒和颌骨并非屏幕上展現的二維,而是三維,有厚度、有高度,牙齒在颌骨裏的側向、深淺、偏斜角度都不清楚,并不是絕對理想的比對材料。
“我看過照片,你放的位置,包括牙根彎曲的大致方向都沒有問題,當然那是标準或說平均位置,肯定沒法完全模拟個體情況——除了對單個牙進行分別比對,還可以比較牙齒的相對長度、寬度、突度、髓腔高度等等特征,這樣消除了相對偏差,結論是可以參考的。”
“——還有,你們科學實驗室的同事,好像都叫他博士是不是?他很給力,檢測dna之前還特意切了幾個方向的剖面,每顆牙都拍照畫圖保存,這也從側面證實了影像分析的可靠。”
如果說毛毛對他那堆專業術語搞不懂,那麽聽到這裏也明白了。
她忍不住替博士高興,看吧,艾醫生也說博士思維嚴謹流程規範,還超額提取了有用信息!是在誇他!而且是不帶同事濾鏡,來自第三方中立專家的肯定!
博士忙說,“剖面之前,我找方醫生咨詢了剖面的方向角度。”
看在毛毛眼裏又是另外的優點:看吧,被誇了還不居功,老老實實說明方醫生的幫助——這表示他之前真的只是一時上頭,而屬于科學工作者的專業、嚴謹和實事求是都還在。
跟幾位學霸級專家讨論,邵晖也不卑不亢,“我發現這個右下6,兩份材料的同名牙對比,外形雖然相似,牙根偏向也差不多,但薛凡的牙髓腔明顯偏高,收到的這顆6髓腔比較低,是否可以作為排除依據?”
如果說艾文迪之前對解語的知識儲備及學習能力擊節贊賞,那麽現在他對邵晖也刮目相看,“邵警官說的沒錯。離體牙的照片上有一處很細微的缺隙,片子上不明顯,但這種缺損很可能造成牙髓的刺激,于是牙髓主動下降,以遠離不良刺激,産生我們所謂的‘修複性牙本質’将刺激源隔開,起到屏障保護作用——表現出來的,就是髓腔下降,片子上原本應該尖銳的髓角完全變平了。”
提供了一些作為專家的意見之後,他告辭離開,又對邵晖說,“明年的學術年會,我以主講人之一的身份,邀請邵警官參加。”
“我不會客氣,”邵晖沒有拒絕,“書到用時方恨少。”
解語無奈的看了艾文迪一眼。他也真是的,好不容易不再拿挖牆腳啥的來調侃她吧,轉頭又去消遣邵晖——就算她自己,也未必聽得下去那種專業口腔學術報告呢。
***
博士那邊的實驗室也出了結果。
八顆牙中的五顆前牙,牙髓組織已經被徹底破壞,剩下的三顆磨牙,也許因為牙體夠厚,牙髓系統夠複雜,還真的留下了部分牙髓組織,提供了他們需要的信息。
這些DNA均屬于第一位受害者馮娟。
毛毛有些難過,“希望拔牙的時候她沒有感覺到痛。”
那些牙不是來自薛凡。
尋找她的線索仿佛又斷了。
解語努力讓自己振作。
——不要放棄,也許他們還能帶回全須全尾的薛凡。
這時她電話響了,一看來自周怡,解語的心狂跳,連忙接起來——這個點會是什麽,薛凡的消息嗎?還是說卓越班又出了什麽問題?
她已經不能再承受新的打擊了。
放下電話,大家都等她開口。
他們知道解語每周會給卓越班上課。但顯然她和學生們的關系不僅于此,邵晖親眼見證過,卓越班那些孩子對她的信任遠遠超過其他任課老師包括班導師。
解語能從學生們這裏得到的信息,也許比學校、甚至警方還要來的早,來的多。
解語有些猶豫,“是薛凡的同學,她有些猜測,但沒有确鑿證據。”
邵晖知道她向來小心求證,自然而然扮演起了大膽假設的角色,“放心說,我可以把關。”
在場的還有博士,他想起自己因為什麽被迫缺席數天,主動站起來,“你們聊,我去隔壁看看。”
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顯然已經忘記了他之前的過失,但既然他主動避嫌,也不好硬拉他旁聽。
解語來不及照顧博士的情緒,等他離開後說,“有學生告訴我,薛凡失蹤剛好是‘畫眉嘴國王’這消息傳開的那天,她不但沒跟其他人一樣關注、讨論,反而還有點不太想聽的樣子——”
說到這裏她不禁想,還好博士主動回避,不然此刻留在這裏,聽到舊事重提,難免尴尬吧。
邵晖點頭,“根據我們的調查,薛凡就是這種性格,有這種反應很合理。”
解語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邵晖鼓勵的看着她。
“學生說只是她突然的猜測——”解語有些掙紮。
“破案不光靠科學和儀器,有時候也需要靈感,甚至直覺。”
“她說不敢直接告訴班導或警方,擔心影響調查。”解語原樣重複周怡的話。
邵晖笑笑,“我畢竟跟她當過一年同學,某方面來說,她有點像學生版的你。”
一樣的好學上進,有擔當,又不至于像薛凡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也許周怡感染了解語的謹慎精神。
解語連忙否認,“我看她像你比較多——我可不是當班長的料子。”
“Get a room.”毛毛及時叫停,“商業互吹可以往後稍稍,至于随媽還是随爸這個問題,等你們以後有了寶寶再慢慢讨論——她還說了什麽?”
幾個女同事平時很關心邵警官和方醫生的感情進展,此刻聽毛毛快人快語,頓時一臉吃到糖的滿足表情。
解語咳嗽一聲,正回心思,放棄了糾結,“她猜想,薛凡可能是受不了學校裏到處八卦‘畫眉嘴國王’的氛圍,所以出校另外找了個自習場所——這就是她的猜測,所以,我覺得,是否需要關注一下,附近還有哪些适合學習的地方?”
毛毛一愣,顯然完全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好吧……這可真是……學霸的自我修養。”
——自習不進去?她可永遠不會有這種煩惱。
邵晖也不禁挑眉,警方雖然對江城校內外進行了詳細排查,包括網吧、酒店等種種娛樂生活場所,卻偏偏錯過了學習場所,可能因此漏掉重要線索。
——可見解語跟學生們的信任價值千金。
薛凡這種微妙的表情、情緒,并不是花多少警力,或者使用多麽先進的科技能夠獲得的,卻很有可能成為調查的關鍵信息。
如果沒有遇到方解語這樣信得過的師姐,周怡那樣聰明的學生即使想到了,也未必會說。
邵晖不敢怠慢,立刻回到局裏提供了這一可能方向。于是調查部門的同事将搜索範圍定在江城醫學院附近的學校,尤其是可能充當自習場所的教學樓。
不久就有了收獲。
外語學院主幹道的幾處監控錄像畫面上,果然出現了薛凡的影像,無論時間還是穿着打扮都能對的上。
更寶貴的畫面出現在第三教學樓,大門的監控清楚的拍到了薛凡上樓的畫面!
而那之後,并沒有她離開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