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舒立絮語。
有時候,內疚感總像潛伏在身體裏的某些病原,暫時消失後又重新出現,一次一次,直到把你折磨得精疲力竭。
每一次經過風波後安穩下來的心,因為那些負疚感,安穩太久後便會誠惶誠恐等待着一次新的災難的降臨。
平和太久的日子,對我而言,比疼痛更折磨人心。
李睿出國後的第一個周末,齊眉的父母因為自己女兒害韓冬住了院感到很內疚,決定請他來家裏吃飯。
由于齊眉再三表示歉意并且執着邀請,韓冬推辭不掉只好答應下來。
課間,舒立正坐在自己的位置安靜看書,就見韓冬一副谄媚的笑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無奈地翻個白眼:“什麽事兒?說?”
韓冬立馬乖乖坐在他對面,兩手合攏作拜托狀:“周六陪我去齊眉家吃飯吧。”
韓冬眉都不擡一下:“對不起,沒空。”
“是不是朋友?是不是兄弟?平時有福同享,現在有難就不同當了?真是薄情寡義!”
舒立無奈地放下書,頭頭是道地分析:“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實在不适合去。你看啊,首先,人家是邀請你,給你賠罪,你帶一大幫人過去,是示威呢還是想蹭飯?其次,我們都沒被邀請,貿然去人家家裏,萬一人家只準備了招待你的飯菜,到時候飯菜不夠豈不是讓人家很尴尬;還有啊,這種請你吃飯的好事你幹嘛還不樂意去?”說着用鄙視的眼光上下掃視了一遍韓冬,癟嘴道:“不像你的style。”
韓冬想到自己是在求人,努力壓制住自己想爆粗口的沖動,從他的言辭中找到了突破口,激動道:“意思就是只要齊眉邀請你了你就陪我去對不對?”
舒立拿起書擋着臉一口否決:“不對!你有時間來找我磨,還不如去找夏生他們更容易些。”
韓冬掰開遮住他臉的書,苦着臉:“你以為我沒找,我都找了。丁胖和喬落都說思言去他們就去,思言說你去他就去,你讓我怎麽辦?”實際上他在撒謊,他根本就還沒叫他們。不過他知道舒立心軟,是可攻擊的最薄弱環節,拿下舒立,顧思言也就相當于拿下了。
廢話,你問他怎麽知道?就憑從他認識舒立以來,他們倆就總是連體嬰兒一樣的存在,哪怕顧思言這次說不去,他也打破了一個舒立跟顧思言還有不在一起的時候的鐵的定律。嘿嘿,這也不錯,韓冬的心底在奸笑,表面卻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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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立聽了這話,感覺臉發燙,有些煩躁又有些惱羞成怒:“幹嘛一定要叫人陪,一個人去就行了啊。”
韓冬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覺得我一個人去太怪異了嗎?簡直就像女婿見丈母娘,我一想到就心裏發怵。”
多年後,他再一次回憶起這句話,覺得自己真是個預言天才!
舒立垂着眉遲疑了一次,随後試探地問道:“真的嗎?顧思言說——我去他就去?”
“嗯!”韓冬重重地點頭,暫時把節操什麽的都扔到了爪哇國。
韓冬勉強點頭點頭:“那好吧,不過你得跟我保證他們也回去,要是到時候只有我一個人,那——”
一個凜冽的眼刀掃過去,卻是溫柔至極的語氣:“那我就跟班主任好好描述一下你近期的學習狀況,順便讓你爸爸好好關心關心你。”
韓冬看着他冷冷的眼神,莫名抖了抖,心下暗自哀嚎,他錯了,他一直以為舒立是只小綿羊,沒想到是匹狼。
他現在真心地開始起懷念李睿起來,要是他,只要自己一開口,怎麽樣的事他都會陪自己去,哎,發小果然還是發小啊,畢竟十幾年的感情根基就是深厚。
不,那混蛋都出國了,自己還想他幹嘛!
他搖搖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走,拿出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語氣對舒立承諾:“放心,他們一定會去的。”同時暗暗在心裏樂,舒立拿下!
他重重地發出“一定”兩個字,心裏暗自想,無論使用多麽卑劣的手段,哪怕坑蒙拐騙,一定要将顧思言拿下。
顧思言聽到韓冬的提議,當下毫不留情毫不遲疑地一口駁回。
韓冬心下淫·笑,嘿嘿,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有備而來,不然真要铩羽而歸。
他蹙着眉頭裝出一副委屈又難過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還是睿睿對我最好。”
顧思言自顧自的玩手機,毫無誠意地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你現在才知道他對你好,你早幹嘛去了?”說着一聲哀嚎:“我去,又死了!”
韓冬哀怨地掃了他一眼,鑒于被忽視得很徹底,最後他幹脆收起表情轉換政策撒嬌:“言言,你不要醬紫,人家酥酥都說你去他就去。”
顧思言聞言終于擡了頭,眯着眼睛遲疑,半晌才開口:“他——原話怎麽說的?”
韓冬聽着有戲,眼睛一亮,當下堅決地決定再一次扔掉自己的良知和節操,反正它們已經被自己丢習慣了,他睜眼說瞎話,努力真摯地表達:“我求了他好幾天他都不願意,後來他說只要你去他就去。”
顧思言懷疑地斜睨他:“真的?”
雖然韓冬覺得這兩個字含着一種莫名的威脅和殺戮的氣息,但是他在心裏默默為自己壯膽,真的勇士,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這是魯迅告訴我們的鐵铮铮的事實,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用自己光榮的行動去捍衛這一偉大的真理召喚。
于是他肅顏點頭:“是!”
顧思言皺了下眉頭:“那好吧。”
“耶!”韓冬歡呼,顧思言拿下!
拿下了兩個人,剩下的就好擊破了。
他可憐兮兮地對丁胖說:“喬落他們三個都答應了,你不能這樣抛下我們。”丁胖一口答應,丁胖拿下!
他又可憐兮兮地對喬落說:“丁胖他們三個都答應了,你不能這樣抛下我們。”喬落滿口應允,喬落拿下!
韓冬振臂歡呼革命成功。
周六中午。幾個人約定好在齊眉家巷子的入口處碰面,等舒立顧思言去的時候,韓冬和丁胖已經到了,再等喬落出現,那是十幾分鐘以後的事了。
在無數個電話的炮轟下,在喬落的無數次重複他女朋友還在化妝換衣的破借口下,四個人滿腹怒火地等待想瞧瞧喬落這次又換了什麽新女友。
舒立甚至惡劣地想着,需要打扮這麽久,大概長得也不是很漂亮,真正天生麗質的人是不需要庸脂俗粉來裝飾的。
喬落二人終于姍姍來遲,悠閑如散步的懶散模樣讓人一看就火大。
韓冬第一個沖上去抱怨:“拜托,幸好我機智早來了半個小時,不然還真被你拖到遲到,我都答應了人家說十二點到,你就不能早點出發?”
喬落滿不在乎,嗤笑道:“不是給你賠罪嗎,遲到又怎麽樣?你怎麽搞得像見岳父岳母,還想着留個好印象。”
丁胖看不下去了:“這是起碼的尊重好不好。”
喬落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既然這麽守時,那就趕緊走吧。”
一行人轉身進巷子,顧思言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轉身看舒立:“怎麽了?”
另外幾人也納悶地轉過身,就見舒立呆呆地看着喬落的新女友,喬落納悶,問舒立:“你認識諾諾?”
舒立看着江諾,心下苦笑,怎麽能不認識,這是他的姐姐,他怎麽能不認識呢?他想叫她,卻又害怕叫她。
有時候舒立總是很疑惑,明明就覺得自己那麽平凡,放到人海裏簡直找不出任何與衆不同的一點。可是為什麽,命運之神總能在人海茫茫裏找到他,并且挖空心思地來将自己嘲弄得體無完膚,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麽特別的符號嗎?
韓冬這才注意起江諾,覺得這個女生有點熟悉,仔細想了想,不由驚訝道:“是你!你上次為什麽要打酥酥?你不是他姐姐嗎?”
顧思言想起上次舒立紅腫的臉,眼光一凜,看着江諾若有所思。
江諾無視衆人探視的目光,老神在在一笑:“不,我不是他姐姐,我們只是曾經認識而已。”
丁胖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哎,我想起來了,上次,好久以前那次,你們倆還擁抱呢?是吧,思言?去年什麽時候來着,那天我們好像還去吃燒烤來着……”
顧思言只是看着舒立,沒有理他。
舒立心裏難受極了,他聽着江諾說我不是他姐姐,只是曾經認識過而已。原來,自己一直情願江諾正大光明地恨自己也不要她還陷在那些虛假溫柔的夢裏,可是當她真的開始面對起對自己的仇恨時,自己竟然會變得這樣不堪一擊。
他一直想象的,找到江諾,找到姐姐,然後照顧她,保護她,給她足夠的安全感,給她足夠的保護,把自己和母親欠下的債全都了清。
可是,他不知道當真正面對自己的債主時,心情會沉重得讓身體無法負擔。
已經造成既定事實的傷害,要怎麽彌補,才能修複好那一道傷疤呢?
江諾看着舒立,沒有溫度地笑:“我們只是以前認識過一段時間而已,大概我年紀比他大,所以他就稱我姐姐,是這樣吧,舒立?”
舒立看着她眼底的冰涼與厭惡,覺得簡直渾身冰冷,呆愣地答了個“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