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祈生回到澄海漁村,一切照舊,母親還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卧病在床,不肯吃藥。而父親,依然下落不明。
回到家後,陸祈生承擔起了照顧母親飲食起居的責任。母親很心急,一直催促他召集同宗的長輩,為父親陸全國準備喪葬事宜。陸祈生嘴上答應,但在行動上一直往後拖。因為他隐隐有預感,父親一定會回來的。
他的房間住了一位叫齊延的記者,他只好睡在父親以前睡的床上。今天恰好陽光明媚,陸祈生把家裏的被子都抱到外面去曬一曬,去一去潮濕的黴氣。正當忙完的時候,陸祈生忽然想到齊記者每天早出晚歸搜集報道,一定沒空曬被子,索性也把齊延的床單和被子一并抱出來曬曬太陽。
掀開枕頭的時候,他吓了一跳,齊記者的枕頭之下,居然壓了一把刀!這把刀像是水果刀,但又不太像水果刀。陸祈生匆匆見過齊記者幾面,是那種正兒八經的有編制的記者,網上具有一定的聲望和名氣。怎麽看也不像是什麽壞人,為什麽他睡覺要在枕頭下壓一把刀呢?是在防着什麽人嗎?陸祈生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或許他只是不小心放在了枕頭下。陸祈生把刀放在木制床頭櫃上,抱着被子出去了。
晚上的時候,齊延回來,發現有人進了自己的房間,臉上表情非常不高興。
聽到陸祈生的解釋後,他的臉色才稍微緩和。過了一會兒,齊延又指了指自己的床,解釋道:“最近容易做噩夢,問了幾個同事,說是撞邪了,要在枕頭下放把刀壓一壓。”
市電視臺的記者也相信迷信,陸祈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禁調侃道,“齊記者一身正氣,邪不壓正才是。”
“求個心理安慰罷了。”齊記者扶了扶鼻梁上方的眼鏡,問了句,“你在上大學嗎?”
“已經畢業了。”陸祈生答。
“長得很年輕帥氣,說你是高中生我都信。”齊延上下大量了一番陸祈生,“你跟你爸長得不像,倒是很像你媽媽。都是瓜子臉。”
“大家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都差不多。”
“在哪裏工作呢?”
“在S市,您工作的電視臺也在哪裏吧。”
“嗯,對。”齊記者打了個哈欠,“最近出差太累了,我先睡了。”
二人道了別,各自回到各自房間去了。陸祈生剛躺下,就聽到隔壁房間落鎖的聲音。也許齊記者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陸祈生看到齊記者留的字條:“齊某因緊急公事在身,須提前離開澄海,不告而別還請多包涵。感謝貴舍多日以來的招待,租房費已打在卡裏。”
字條被銀行卡壓住一個小角,書寫字跡也很潦草,房間裏還落下幾件未疊好的衣物,顯然走得很匆忙。
陸祈生心想,當記者的人還真是忙啊。
在陸祈生回家的第三天,給母親做完早餐後,陸祈生百無聊賴地翻出手機看新聞,看到一個驚天好消息。自己的父親陸全國正在被一個記者采訪!
“先生,您還,請問貴姓?”
“我姓陸。”
“陸先生,您是這次海難的唯一幸存人,可以談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嗎?”
“當時我們有五艘捕魚船出海,船行到遠海的第八天,就看到了‘不詳之雲’......”
“‘不詳之雲’?可以解釋一下嗎?”
“不詳之雲”下面就是海上暴風眼,暴風眼可以把人卷到天上去,把活人變成死人。”
“陸先生所說的‘不詳之雲’應該就是海上風暴的民間說法吧,”記者不希望在自己上散布封建迷信,巧妙地打斷了陸全國的話,“陸先生,請問您是怎麽從這次海難中逃出來的?”
“我是漁民嘛,祖輩世世代代在海上讨生活,對大海有自己的了解,”陸全國本來一開始還有點腼腆,但一談到大海就面露驕傲,“我一發現海上風暴,就立刻通知大家準備救生艇救生圈,當時場面混亂嘛,情況非常危險,大家都各逃各的,我仗着自己水性好,一直往暴風眼反方向游,我在海裏游啊游,虧我游得快,等我回頭看的時候,後邊的船已經被卷到天上哩,好險吶,再慢一秒鐘,我恐怕也回不來了......”
“所以這麽多天您一直在大海裏漫無目的的漂流嗎?”
“我辨認方向全靠自己的直覺,我一直想靠岸再吃點東西,沒辦法呀,在海上只能抓一點生魚充饑。”
“死裏逃生後,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麽呢?”
“我最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說完話,陸全國露出樸實腼腆的微笑。
陸祈生迫不及待地把父親生還的事情告訴母親,母親“哦”了一聲,蒙着頭在被窩裏嗚咽抽泣起來,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
現在是下午兩點,去汽車站搭汽車到鎮上買幾斤肉還能趕回來。陸祈生知道父親在海上的漂流的生活并不好過,讓父親回家吃上一頓肉也算盡一盡自己的孝心了。
等陸祈生買完肉回家,正好碰到陸全國在當地記者院線專車的護送下安全到家。父子倆相擁良久,泣不成聲。
就在海難的唯一幸存者陸全國回家後,媒體又爆出一則新聞,說是海上救援隊在進行海上救援的時候,除了打撈出遇難人員的屍體,還從海底打撈出大量多年前失蹤人口的骸骨,引起有關部門極度重視,正派出刑偵隊前往調查。而這些報道的發出者署名全是“齊延”。
一時間關于澄海漁村的新聞久居熱搜榜首不下,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全國各大媒體電臺輪番報道此次海難事件,全國的觀衆都在電視上看到了漂亮的原始的未被游客污染的世外桃源,由此也促進了當地旅游業的發展。
海難一事過去之後,陸全國很少出海打魚,而是在景區內擺了個小攤,向游客兜售奇形怪狀的海螺貝類,一天下來也能掙個糊口錢。
陸祈生回到公司後,發現公司新來了一位同事,恰好是胡四海的女朋友江美英。
見到陸祈生,江美英很熱情地向他打招呼,陸祈生只是敷衍地點點頭,他現在不想和任何女人産生任何瓜葛,尤其是與胡四海糾纏不清的女人。
江美英最多二十五六,也算年輕貌美,而胡四海大他一輪,長得五大三粗,怎麽看怎麽不搭。陸祈生真是搞不懂為什麽有女人眼光這麽差,看得上胡四海這樣的垃圾人。
明明陸祈生一直很疏遠江美英,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接,幾乎不與她交流。倒是這個江美英,像個牛皮糖一樣,一天到晚找他聊天。胡四海在的時候才會收斂點。
在陸祈生看來,江美英和常去酒吧裏的那些有錢富婆沒什麽兩樣,居然第一天上班就偷偷問他很私密的問題,比如他的size,以及哪個生活頻率,諸如此類的下流問題層出不窮。有一次還在廁所堵他,告訴他胡四海不能滿足她,甚至還企圖鎖門欺身而上?還好他溜得快。而江美英也很享受陸祈生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
總之,江美英讓陸祈生三觀盡毀。能遠離就盡量遠離。
就在今天早上,江美英穿了一件超低上衣配黑絲超短裙,一進門就惹得辦公室的男同志們尖叫不已。當然這樣的噪音很快就傳到胡四海耳朵裏。
“看什麽看?老子女朋友你們也配看的?”又轉頭看江美英,堆着滿臉橫肉笑得合不攏嘴,細聲細氣地說“寶貝,這麽早就來上班了,不是說讓你多休息一會兒嗎?今天老羅談生意去了,公司歸我管......”
胡四海一見到江美英,就像十多年沒吃豬食的老母豬,恨不得把江美英生吞活剝。江美英的包還來不及放下,就被胡四海拉到了衛生間,鎖上門半天才出來。
江美英出來的時候頭發全散下來了,公司裏的人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麽。好歹胡四海作為公司的第二領導,平時喜歡為自己撈油水就算了,還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司裏這樣行事,難免讓公司員工不齒。
不光是陸祈生,公司裏的很多人都對胡四海不滿。羅老板把公司交給胡四海,遲早要玩完。
不過沒有人比陸祈生更讨厭胡四海,說來也奇怪,胡四海也真是,自從陸祈生來公司,他就每天變着法兒找陸祈生麻煩。陸祈生一開始還覺得他是無意的,到後來,陸祈生覺得他就是因為上會和自己打架的事情報複自己。
陸祈生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考上列賓美院,為了自己将來不在胡四海這樣的人手上工作。所以不管加班再晚,他都要抽出時間來複習備考。
藍起月已經離開自己兩個月,陸祈生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而藍起月在一個刮風下雨的深夜淋着滿身雨水,推開門,倒在了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