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懷表（一）

2017年8月9日，上午。

剛過了立秋，早晚天氣轉涼。蘇時的休息室裏開着門窗，偶爾有微風穿堂而過，令人感到惬意。蘇時正在溫杯，夏帆敲門進來，“蘇院，李院士來了。”

“嗯？讓她過來吧。”

“好的，蘇院。”

蘇時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這茶喝不清靜了。自上次的事情之後，李桃再也沒來過蘇時這兒，這次如果沒事，李桃肯定也不會來的。

沒一會兒，李桃直接推門而入。蘇時剛好把茶從茶海倒進品茗杯裏。李桃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不過李桃今天不是自己來的，而是扶着一個老奶奶。

蘇時幫忙扶着老奶奶坐下了，兩人各自入座。李桃瞥了一眼蘇時的茶，嘴上給兩人介紹：“這是我的奶奶。奶奶，這是蘇時。”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蘇時喝的茶是她最喜歡那種。

蘇時禮貌的叫奶奶。奶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覺得這孩子比李桃心思要深的多。

奶奶約有80多歲了，身體還算可以，滿頭鶴發，穿着一身唐裝。拿着拐杖，走遠路的時候才需要借力。

蘇時沒有在意奶奶的态度，先給奶奶端茶，準備用自己的杯給李桃倒茶時，李桃适時的說：“我今天找你有事，不喝茶。”

蘇時微微一笑，把茶倒好了，放在李桃的面前，又給自己取了個杯。

李桃看也沒看茶杯一眼，說：“我需要和奶奶回一趟過去。”

蘇時倒茶的手頓了一下。沒想到李桃又是要用時光機，上一次兩人的時空旅行并不令人愉快。多方考慮之下，蘇時搖了搖頭。

李桃表情嚴肅，“如果時光機沒出問題，我不希望別的理由影響到這個決定。”她本來很了解蘇時，但是因為上次的事，她第一反應就是蘇時因為那件事的不愉快而拒絕她。

“奶奶的身體大概很難承受時光機帶來的副作用。”蘇時也嚴肅起來，這才是他考慮的第一因素。

李桃顯然早有準備，拿出奶奶的身體情況報告單，遞給蘇時。

蘇時接過報告單，仔細查看。

奶奶84歲，除了骨齡與實際相同，其它身體機能都浮動在70歲左右該有的數值。肯定是李桃的功勞。

蘇時放下報告單，直視看着自己的李桃，依舊搖頭，“不行。”

大概是上一次時空旅行的後遺症，李桃不太敢和蘇時直視，略有慌張的移開眼神。這時候奶奶放下杯子，緩緩的說：“小夥子，我能不能堅持到回來？”

蘇時實事求是的點了點頭，“但是您的身體如果進行一次時空穿梭，可能……”

奶奶擺了擺手，打斷蘇時的話，慢悠悠的道：“小夥子，我啊，今年84歲了，我自己知道我沒幾天了……”李桃剛要說話，奶奶看了李桃一眼，李桃連忙閉嘴。“我這輩子活得還算輕快，可就是有一件事兒我惦記。我想回去看看，了了這樁心事啊，我走時候也能閉上眼了。”

奶奶大概是想起了那件事，眼睛裏像是有一個冗長的故事。蘇時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奶奶，我還是不能答應您……”就算是能從過去回來，奶奶也很難再恢複現在這種身體狀态。

空氣一時安靜下來，蘇時站起來給奶奶添茶，扁細的茶被水沖得在杯中翻滾，水聲有些突兀。

李桃終于忍不住冷着臉站起來，看了一眼蘇時，走到奶奶身邊，“奶奶，咱們走吧。”

奶奶身子沒有要動的意思，擡起頭來看了看李桃，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小桃，你出去等我一會兒。”

李桃狠狠的橫了一眼蘇時，眼裏滿是警告的意味，怒氣騰騰的出了門。奶奶一直看着李桃的背影，直到李桃關上了門，奶奶才轉過頭看向蘇時，欲言又止。

蘇時喝了一口茶，由于沒有溫杯，茶水已經涼了。“奶奶，您有什麽就說吧，我心裏有數。”

奶奶點了點頭，組織好了語言，緩緩道：“其實小桃的父親，不是我親生的……”

蘇時表情沒什麽變化，盡管這件事出現在他朋友的身上，但是這樣的事他聽多見多了，他心裏的波動實在不大。

大概是蘇時的表現讓奶奶更有勇氣繼續說下去，“我這輩子沒結過婚，領養了小桃的父親，難得有小桃這麽個能耐的孫女。”生活的潛移默化讓奶奶不由自主的又說到了李桃，奶奶也意識到了，心事重重的喝了口茶水，“我17歲那一年，那個男人去參軍了，本來再過兩年我們就結婚，他讓我等他回來。我就等啊，等啊……可是後來我沒有見過他。我不想回去改變什麽，我就想看看他，有些話想問問他。”

蘇時站起身，給奶奶又續了茶水，“希望李桃能用最短的時間完成課題。”要是李桃的課題完成了，說不定剛好能抵消時空穿梭的後遺症。

奶奶臉上綻放笑容，皺紋堆在一起，像是歲月對那件遺憾事的道歉。“小夥子，我能看出來你和小桃都互相……我雖然不知道你猶豫不絕的原因，但還是希望你們別留下遺憾。別像……”奶奶似乎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撐着身體要站起來。

蘇時連忙扶住奶奶，奶奶拿起拐杖，邊向外走邊說：“小夥子心思不必老了的人精差，和你聊天兒讓我冒虛汗了，哈哈。”

蘇時連忙道：“奶奶，我和李桃是好朋友，您有事吩咐就是了。”

“好好好，哈哈。”

蘇時推開門，李桃正等在門口。李桃依舊對蘇時沒有好臉色，擠開蘇時扶住奶奶，“奶奶，咱們回去吧。”她以為蘇時還沒改變主意。

奶奶扭頭看了看蘇時，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任李桃扶着向外走。待兩人走遠了，蘇時回了辦公室，難得有心事似的看向遠方。

這個方向是他家的方向。新買的房子，和蘇念舒那座一模一樣。那是旁邊就是舒雅的家，但他卻還從沒和舒雅多說一句話。

兩次的時空旅行讓蘇時開始思索，時光機于過去于未來，于因于果，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