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韓兌趕緊把那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理論分析給她聽,陳月香頻頻點頭:“你說得對,應該就是這麽個理兒。你大伯母出了口惡氣,才舍得給你饅頭。”
雖然上午婆婆來鬧過,可是沒怎麽影響陳月香的心情。她嫁人時,老娘教給她一個祖傳的道理:嫁人以後,哭歸哭,鬧歸鬧,哭鬧過後該吃吃該喝喝,無論多大的事也得吃得飽睡得香,這種女人才能活得時間長。聰明的女人能一邊跟婆婆妯娌對罵一邊吃飯,跟人對罵就得走嘴不走心。
陳月香得了老娘的真傳,完全做到了這一點。
婆婆來鬧算個啥,反而把她自個兒氣得夠嗆。她兒子争氣聰明,到外面溜一圈就能從糖公雞手裏拿個白饅頭回來。
陳月香越想心情越好,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她心情好,就決定改善改善生活,中午炒了個雞蛋炒韭菜,一個雞蛋炒了一大盤韭菜。
韓大華和韓剛都沒回來吃飯。韓兌随口問了一句,陳月香說道:“不用管他們,兩個大活人還能餓着了。”
韓梅答道:“爸在大山叔家,大哥去劉家莊了。”
韓兌也就随口一問,對他倆也沒多關心。他把白饅頭一分為四,一人一小塊,白面饅頭就韭菜雞蛋,吃起來是真香。粗糧有益健康,可還是白面吃着香。
吃完飯,在韓兌的帶領下,大家一起漱了口,坐下來商量事情。
韓兌說道:“媽,我想帶着大姐去公社找婦聯的楊主任,讓她出面教育教育我奶。”
陳月香問道:“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楊主任樂意管咱家的事嗎?”
韓兌說:“應該會管的,我聽人說,她對工作挺負責任的。我奶這種做法是包辦婚姻,是違反國家政策的,在婦聯的管轄範圍內。”
陳月香不置可否。
她看向韓梅,韓梅緊張地說道:“我見了楊主任可咋說?我嘴笨,一見了生人就緊張。”
韓兌想了想說道:“沒關系,我教你。”
吃完午飯,韓兌還美美地睡了個午覺,醒會兒神,看了一會兒書。下午的時候,韓兌就和韓梅坐在院子裏一邊剝花生一邊說話,韓兌在教她怎麽向婦聯主任告狀:“你就實話實說,忘詞了你就哭。我會在旁邊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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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兌不厭其煩地教了韓梅幾遍,韓梅默默記下了,就是不知道明天能發揮成什麽樣。
韓梅感動地說道:“小銳,你對我真好。”
韓兌笑道:“你是我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韓梅想想自己的兩個哥哥,忍不住在心裏嘆息一聲,同樣是兄弟,咋就差別那麽大?
韓兌幹了點活,看了會兒書,又把自己的屋子給收拾一遍,扔了一些破爛,被陳月香看到,罵他是敗家子,那些破爛大部分又被撿回去了。
收拾一遍後,屋裏亮堂許多。
陳月香母女三人拿着針線活串門子去了。院子裏靜悄悄的,韓兌打開房門,吹着自然風看《雷鋒日記》,家裏的黃狗溜達累了卧在韓兌腳邊打瞌睡,韓兌把腳伸到黃狗的肚皮上,毛茸茸地挺舒服。
他正看得入神,韓剛和韓大華回來了。
韓剛像一頭發怒的藏獒似的,龇牙咧嘴的,一進來就沖着韓兌狂吠:“小六,你挺能耐啊,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幹的好事了。聽說你把咱奶都氣暈了?”
韓兌白了韓剛一眼:“你長腦子是為了顯個高嗎?咱奶是誰,罵遍三村無敵手,縱橫生産隊幾十年,內心堅不可催,就憑我能把她氣暈?”
韓剛恨不得一拳頭砸破韓兌那張白淨的臉,看着就來氣。
他壓着火氣,回過頭來對韓大華說道:“爸,你到底管不管小六?他把奶奶氣成這樣,你就不怕別人說咱家不孝?”
韓兌飛快地說道:“大哥,咱倆今天就掰扯清楚到底是誰不孝順。我就問你,是誰要把自個兒的姐妹嫁給一個又傻又殘的男人?是誰讓爸媽為難争吵?是誰讓村裏人戳咱老韓家的脊梁骨?又是誰害得親弟弟絕食卧床不起?是你是你還是你,你這種人還有臉罵我,你的臉皮是從大象身上借來的嗎?厚成這樣。”
韓剛氣得發狂,抄起扁擔就要打人,韓兌拿起凳子往韓大華身邊一站:“你打吧,打死我拉倒。”
韓剛:“……”
韓大華兩只眼睛一瞪,怒喝一聲:“兔崽子,還不把扁擔放下,我看是你皮癢了。”
韓剛經常被父親揍,當着他的面哪敢放肆,只好乖乖地放下了扁擔。
韓兌在旁邊說道:“爸,你管一管大哥。咱家就三個兒子,大哥這樣子,你能指望他給你養老?二哥又自私又涼薄,天天往三叔家裏跑,恨不得當三叔的兒子,你能指望得上?你最能指望得也就是我。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媽也不能再跟你過,難不成你還能再娶個媳婦?”
韓大華一聽小兒子這話,似乎也挺有道理。大兒子指望不上,二兒子壓根不愛回來,他能指望的也就是小兒子。
韓剛恨得牙癢癢,可他說不過韓兌,又不敢動手。
最後氣得自己啪啪抽自己嘴巴子。
韓兌:“……”原來真的有人自己打自己。不過,他尊重韓剛的意見,絕不勸阻。
抽完自己,韓剛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往外跑:“你們都向着小六,都欺負我這個沒娘的孩子,我去找我姥姥去。”
韓大華沒喊住,索性随他去了。他現在心煩得要命,直接回屋躺屍去了。
韓兌給他泡了一碗茶,端進屋裏,說道:“爸,你喝茶,我知道你很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我們老師說了,做為一家之主,做為一個男人,要懂得取舍。你究竟是為了大哥要犧牲我們姐弟幾個,還是為了我們大家讓大哥做出讓步?你可想好了。”
他話不多說,放下茶碗離開。
晚飯前,陳月香母女三人回來了。
當陳月香得知韓剛去他姥姥家時,滿不在意地說道:“去了也好,省得在家鬧騰。”
韓梅的臉上籠上了一層愁容,一個奶奶都這麽難對付,再加上她姥不得更麻煩?
韓兌也有點頭痛,這要是在市場經濟時代,他直接買一張車票,讓韓梅外出打工,離得遠遠的,家裏人想找都找不着。這個時代想出個門都沒法子,只能困在家裏。
不過,他既然要管那就管到底。他說道:“姐,明天一大早,咱就去公社找楊主任,楊主任要是還不管用,咱就找公社書記。”
根據他的經驗,老百姓一般都怕當官的,小官也怕。他奶應該也不例外。
韓梅咬着牙答應道:“行,我跟你一起去。”弟弟為了她跑前跑後的想辦法,她自個兒也要争氣,不就是見婦聯主任嗎?她不怕。
一家人吃完晚飯,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清晨,韓兌和韓梅早早地起床洗漱打扮。韓兌找出自己最體面的一身衣裳,軍綠褲子配白襯衫,再搭配個黃挎包。
陳月香看了一眼兒子,滿意地說道:“我家小銳就是精神。”
說着,她掏出一把零錢給韓兌,韓兌驚喜地道:“給我這麽多零花錢,謝謝媽。”
陳月香白他一眼:“想得美,這是讓你捎東西的,你去供銷社買一塊胰子,再買10盒火柴回來。”
韓兌揣好錢,和韓梅一起出發去公社。
經過村口的打麥場時,村民們正五成群地湊在一堆閑聊。
姐弟倆的出現引起了大夥的注意。
有人跟他們打招呼,“一大早就出門啊?去哪兒啊?”
韓梅笑着一一回應,“嬸你吃飯呢,我倆去供銷社買點東西。”
韓兌也跟着回應幾句。
本來大家彼此打了個招呼就完事了。
偏偏有人陰陽怪調地問韓兌:“小銳,你該不會是要去劉家莊看你姐夫吧?去看看也好,看完了早定下婚事,反正女娃子早晚要嫁人,早比晚好,哈哈哈。”
韓梅一聽到“劉家莊”三個字,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韓兌停下腳步,瞥了說話的人一眼,此人正是李滿福的堂叔李銀安。
李銀安今年五六十歲,年輕時都不是什麽好人,年紀大了,不但保留着年輕時的壞習性,又新添了不少新毛病,比如倚老賣老之類的,此人忌諱還多,特別怕死,最讨厭別人當着他的面說跟死有關的事情。
李家與韓家素來不對付,全村的人都知道。此時,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韓兌笑眯眯地看着李銀安說道:“李大爺,要是照你這麽說,咱們人早晚都得死,怎麽不見有人早點去死呢?”
李銀安平時挺忌諱這個,一聽到韓兌這麽說,臉色就很不好看。
他把老臉一拉,疾言厲色地說道:“小銳,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這麽不會說話,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韓兌可不打算慣着他,笑着說道:“我年紀不小今年才十八,李大爺您今年多大,60是吧?我就納悶了,一個活了60年都沒活明白的人,是怎麽好意思說小輩不懂事的?難不成你的年紀活到狗身上了?哎喲,那咱村的狗可了不得,又長壽忌諱又多。”
衆人擠眉弄眼,相視而笑。
韓兌說完,不等對方回擊,便搖頭嘆氣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某些老人吶,真是白瞎了偉大領袖的教導,覺悟低,心地狠還滿肚子封建迷信,真是拖了國家的後腿……”話說一半夏然而止,給人留下無限的遐想。
李銀安本來想說一通“現在的年輕人如何如何”,沒想到被韓兌搶先了。
他的一張老臉憋成豬肝色,村民們面面相觑,一時無言。
韓兌領着韓梅揚長而去。
韓怼怼名言:打敗魔法的只能是魔法,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