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晚6點有大事禀報
一個小時的路程,兩人說說笑笑,沒怎麽費勁就到了。
到了公社門口,李小江又忍不住想退縮,他甚至想讓韓兌陪他一起進去。
韓兌倒也不是不能陪他進去,可問題是你去找工作還要人陪着,難免會給人不太好的感覺,他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李小江。
李小江一聽也覺得挺有道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你提醒得對,我就是太膽小了。”
韓兌鼓勵他:“你肯定能行的,咱們可是無産階級革命青年,骨子裏流淌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血液,這點小場面算個什麽。你就大膽進去,沒事的。”
李小江稍稍有了點勇氣,韓兌陪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左一碗心靈鴨湯右一碗心靈面湯地灌進去,李小江勇氣大增,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我進去了。”
韓兌跟李小江一起進了公社大門,李小江朝左,他朝右。
婦聯辦公室裏,楊主任剛好在,何姐王姐也在忙着。
韓兌跟她們都是老熟人了,他剛到門口,何姐就熱情地笑着招呼:“小韓,你來了。”
韓兌進去跟三人一一打招呼。
楊主任也面帶微笑地問道:“小韓同志,我聽小王和小何說了你的事,其實錦旗沒必要送,為婦女同志做主,是我們婦聯的職責。”
韓兌趕緊從書包裏拿出錦旗,錦旗是用暗紅色的長方形布繡的,上面繡着四個金黃色的大字:婦女之家。嚴格來說,這面錦旗中規中矩,并不怎麽出挑,但勝在心意。
王姐高興地收下了,找了塊空牆挂了上去。
何姐給韓兌倒了一杯熱茶,楊主任請他在對面坐下,随口詢問家裏的後續情況。
韓兌張嘴就來:“哎呀,楊主任,自從你去了以後,我家又發生了很多變化。上次是我奶奶,這次是我大哥。我把楊主任說給我奶奶的那些政策和道理,反複地講給我大哥聽,我大哥慢慢地就開竅了,思想水平得到很大的提升,他決定靠自己的努力改變現狀,這幾天表現得十分積極,每天上工時積極勞動,下工後勤幹家務。村裏人對他的蛻變表示很驚奇,私下裏議論說,組織畢竟是組織,教育人那是專業的。”
楊主任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接着又問了韓梅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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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兌笑着說:“我姐更不用說,她變得比以前更開朗了,她甚至還有拿起書本重新學習的打算,她以前只知道勞動做家務,沒有別的想法,但楊主任您的出現,讓她看到了一道光亮,她說以後要向您學習,當一個有文化有思想有覺悟的社會主義女青年,您看,這榜樣的力量有多大?”
楊主任面帶微笑道:“韓梅同志是個好同志,以後她有空閑常來婦聯坐坐,大家一起進步學習。”
韓兌:“好的好的,我回去就告訴她。”
韓兌看出楊主任還有很多工作要忙,就識趣地站起身告辭。
楊主任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小韓,我聽人說,你要在你們生産隊工作?”
韓兌“遲疑”一會兒,微微嘆息一聲,說道:“怎麽說呢?事情有些複雜,楊主任您對我們八隊略有了解,我們八隊也叫韓李村,以韓姓和李姓為主,還有十多戶雜姓,我聽說剛建國那陣,我們這兒的村幹部是不建議大姓的人來當的,就怕欺淩其他小姓的村民。
後來,随着組織對基層和農村的監管的加強,以及人民政治覺悟的提升,大姓欺淩小姓這事漸漸就少了。村幹部的任命也慢慢趨向民主化,每隔幾年一換屆,幾姓的村民輪流當。但是吧,到了李滿福當選生産隊長後,我們八隊的走向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李滿福也怕人民群衆對他不滿,說他一手遮天什麽的,他就有心平衡一下,對我透漏出了這個意思,聽他那意思是說,我們生産隊的老記分員退休後,他有意讓我補替這個職位。不過,他畢竟是隊長,要管着全隊的事,得考慮周全,這事一直懸而未決,沒有定論。咱也不敢多問。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您解釋,索性全部都說了。”
楊主任沉思片刻,略略點下頭,“小韓,這事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韓兌跟楊主任告別,又跟何姐王姐告辭,臨走時還爽快地說道:“你們婦聯事情多,人手少,有用着我的時候盡管吩咐,我什麽活都能幹,反正我們生産隊秋收已過,不算太忙,我有空閑。”
三人沖他笑着點點頭。
韓兌出來時,李小江正站在大門口等他,韓兌觀察一下他的神色,問道:“事情怎麽樣?”
李小江道:“說讓我回去等消息。”
韓兌安慰道:“那就等呗,這時候要有耐心。”
李小江“嗯”了一聲。
韓兌拐了個彎去供銷社花了6毛錢打了一斤散裝的瓜幹酒,這酒聞起來又辣又嗆。打散酒是要自帶容器的,韓兌忘了這回事,便好說歹說問售貨員借了瓶子,承諾下回還。
還剩下4毛錢,韓兌本來想着再弄些下酒菜,可他握着這最後一筆巨款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買。回家讓姐姐幫着炒個花生米啥的下酒就行了。
李小江看着韓兌一臉猶豫,就說道:“我家有好多鹹菜腌菜,像醬黃瓜,酸筍什麽的,當下酒菜挺好的。一會兒我回去給你拿點。”
韓兌突然想到什麽,問道:“你爸也愛喝酒嗎?”
李小江道:“男人沒幾個不愛喝的,不過,我爸還行,有酒就喝,沒有也不饞。”
韓兌道:“那你爸比我爸強多了,他一看到酒眼睛就挪不開,沒有酒就想着。”
兩人邊走邊說,離村子越來越近,李小江越是離家近,越是忐忑不安。
韓兌自然也察覺到了,就問他:“小江,你在擔心什麽?”
李小江實話實說:“你說,我大伯要是知道我繞過他去公社,他會怎樣?”
韓兌理直氣壯地道:“你怕什麽?你一點也沒做錯,你找過他幾回,他總是推脫,你去找公社,那是你的正當權利。咱們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
李小江頹然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我還是擔心,你也知道我爸媽的性子……他們又不會跟人争執。”
韓兌“認真”想了一會兒,說道:“你看這樣行不?如果他問你,你就說,你是奉命監督我的,因為被發現了,你就找了個借口,說你去公社有事,然後我就打破砂鍋問到底,問你到底什麽事,你就随便扯了個借口說去問招老師的事。等到了公社,恰好遇到了負責此事的工作人員,你就硬着頭皮上前去圓謊。總之,你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而且還有理有據的,你大伯也不好說你什麽。”
李小江怔了一下,覺得這一套謊言是無懈可擊,可是,他又忍不住有些愧疚:“但,這樣不好,我大伯本來就對你們家有成見,這樣一來不就更麻煩了?”
韓兌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們家已經得罪他了,不差這一件。再說了,咱倆剛交上朋友,我總得為你做點什麽來證明我這個朋友的誠意。聽我的,你就這麽說。”
李小江還在猶豫,韓兌假裝不耐煩地說道:“你這人咋這麽磨叽呢,叫你這麽做你就這麽做。大丈夫行事要不拘小節,你怎麽不想想,萬一這事被你大伯察覺了,他一生氣,直接安排兩個老師進去,斷了你的念想。到時候,就算公社的人同意也沒轍了。”
李小江看韓兌這樣說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跟他的關系似乎更進一點了,畢竟只有真正的朋友才這麽不客氣。
他心中感激韓兌為他着想,想了想,遂接受了這份好意,擡起頭笑着說道:“你說得對,我就這麽辦。”
韓兌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這樣才對嘛。朋友嘛,偶爾用來頂頂缸很正常。”
說着,他把酒瓶往李小江手裏一塞:“你也替我頂個缸,我媽管得嚴,不讓我爸喝酒。我約了張會計,晚上去他家喝,這酒拿回家不方便,就先藏在你家。晚上我去拿,對了,晚上你把你爸也叫上,再帶上你家的腌菜,我也湊兩個,咱們躲到張會計家喝去。”
李小江一臉懵:“我爸和你爸喝酒?”
韓兌:“對啊,他們比咱倆還熟啊,喝個酒怎麽了?就這麽定了。”
李小江稀裏糊塗地答應了。
兩人在村口分手,回到家裏,韓大華剛好下工回來吃飯,一看到韓兌,就悄聲問:“酒呢?”
韓兌小聲答道:“這酒能讓我媽看見嗎?我藏起來了。”
韓大華一想也對。
吃飯時,韓兌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去婦聯送錦旗的事情經過。
末了又說:“姐,楊主任誇你是個好同志,還讓你有空常去婦聯辦公室逛逛。”
韓梅又激動又興奮。
吃完飯,休息半個小時,大家又分頭去上工。
陳月香皺着眉頭道:“那劉衛國上午特意問我,你咋沒去上工。”
韓兌道:“沒事,我下午就去。”正好跟張會計聊聊。
下午1點多鐘,韓兌也跟着韓大華和韓剛去上工,他們要去田裏挖水溝和平整路面。
韓兌很用力地幹活,他一看到張會計就湊上去說話。
張會計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好好上工。”
他看看四周沒人,又低聲追加一句:“我媳婦不讓我喝酒,別讓你爸來了。”
韓兌一臉嚴肅地說道:“張會計,喝酒其實是個幌子,我有事情向您禀報。今天晚上6點,我會和我爸還有李滿堂李小江兩人,準時去您家,向您報告一件大事。”
張會計狐疑地盯着韓兌,“啥大事?你現在就說。”
韓兌搖頭:“主角不是我,是我爸還有李小江的爸,我不能做主,晚上再說吧。”
張會計的心都提起來了,這兩人聯合在一起,還是大事?一向淡定的他再也無法淡定了。
他忍不住再次追問:“別整得這麽神秘,你給我透漏一句,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韓兌一本正經地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跟您透漏一點點,他們要說的好像是有關民生的事,跟水有關。當然,事情具體走向哪裏,咱誰也預料不到。張會計,您別多想,到了今晚6點,一切自會揭曉。”
韓兌說完,就埋頭開始認真幹活。
張會計時不時地向韓大華張望幾眼,中間還甚至過來搭話,韓大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還以為自己偷懶被發現了,只得加快幹活的速度。
他小聲跟兩個兒子嘀咕:“今天是咋了,這個老張的眼睛老是朝咱這兒瞅。”
韓剛頭一個發言:“爸,我知道咋回事,肯定是我表現得太積極,被他注意到了。”
說到這裏,韓剛又激動地問韓兌:“小銳,張會計不會是替閨女相看我吧?”
韓兌張了張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長得不美,想得倒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