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了躲開三皇子,齊鳶鳶拉着陸茹若一道,沒去湖心看戲。兩個姑娘在綠水院的房中說話,只說起家中姊妹姨娘,兒時境遇,兩個姑娘便已大不相同了。便各自感嘆各自難處,又欣喜着日後,多了個人分享。

桌上擺着的瓜果吃得差不多了,齊鳶鳶一時興起,便要拉着陸茹若去外頭堆雪人。只臨經過外頭的廂房走廊,便聞見煙火味兒。齊鳶鳶警覺,忙一間一間查看過去,果尋得一間屋子裏冒着火光。

武侯家的小姐,遇着事兒,便就是不怕的。先是叫陸茹若去喊人了,看着火勢未大,便尋着隔壁廂房裏的被褥,在地上裹了一把雪水,沖了進去。

好在燃火的只是幾片帏帳,齊鳶鳶先用被褥蓋住了燒在地上的,便聽到帏帳後頭有人聲。床上,女子咽咽嗚嗚,男子道了聲“別怕”。

齊鳶鳶忙朝裏頭喊了聲。“着火了,你們快起來。”

床上的人沉了聲,似是驚吓到了。齊鳶鳶一時還未意識到怎麽回事兒,陸茹若已經帶着兩家的家仆來幫忙了。

陸府上管家福伯此行沒來,來的是兒子福安。福安素日在府上便也是半個掌事,此下帶着人進來,便就直沖入帏帳後頭救人去了。

齊鳶鳶也顧不得其他,另從衣櫃裏翻出了一張被褥,便也跟着福安沖了進去。

濃煙滾滾,衆人都被嗆得咳嗽。齊鳶鳶雖習過屏息之術,也難免跟着小咳了兩聲。用手驅散了些許濃煙,方看清楚床上的情形。

男子與女子卷在一處,肉糜光潔。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難免覺着不堪。忙用手擋住了眼睛。卻聽得一旁福安呼出聲來。

“诶呦,二爺,三姑娘。你們這是…”

聽得三姑娘的名諱,齊鳶鳶方反應過來。不就是上回害的兄長有理說不清那位宋三姑娘。再看向床上的二人。三姑娘躲着男子身後不願見人,而那男子,便是大驸馬陸北喬了。

“你們…”齊鳶鳶一時也呆了。

一旁陸茹若也遮住了眼睛,只對那邊的人道,“二哥哥快帶着人出去再說罷。”

齊鳶鳶将手裏的被褥扔去了床上,又見外頭已湧進來好些家仆,而火勢也被撲滅了些。她方拉着陸茹若小跑出了屋子。

“這也太…”難聽的話齊鳶鳶實在說不出口。那三姑娘本就不是什麽好的,怎麽就跟公主的夫婿滾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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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茹若也道,“二哥哥素來知道禮數,怎麽會這樣?”

陸茹若雖知道兄長要納妾之事,可這會兒也還未行過大禮。方又當着兩家下人都在救火。她自想起父親極為重視門楣家風,這事兒若是傳去父親耳朵裏,恐是不得太平了。

二人還餘驚未平,便見陸北喬只一身寝衣,用被褥裹着三姑娘踉踉跄跄從屋裏出來。前頭福安還護着人,“二爺可要用些茶水壓壓驚?”

“先将三姑娘安置好再說。”

陸北喬自念及方才帳中香軟,靡靡悱恻,再是不堪,萱兒如今也是他的人了。只是話落之間,卻聽得腳步聲匆匆從外回來。

宋氏方在外頭聽得消息,腳下便有些發軟了。這會兒趕來火場門前,便見火已被撲滅,方放心幾許。又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侄女兒和兒子,本是欣喜,還在心中大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萱兒,北喬,你們都沒事兒便好。”

可再看到二人發髻淩亂,兒子衣衫單薄,而萱兒被被褥裹着,白皙的脖頸還露在外頭,上頭隐隐泛着幾道紅印。宋氏方猜到發生了什麽。

“怎、怎麽回事兒?怎會着火的?你們可是在一處?”

“……”陸北喬一時未答,卻在人群中尋見了玉昀。

那雙眸光中顫抖着,一時有些怔在原地。他方才再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雖是随手捉來的一件寝衣,可并不是自己的,此下也因那寝衣破了,又是太小,衣不蔽體。他眼前飄過方在帳中,撕破萱兒身上這身衣服的情形。

“公主…”他這才放開手中萱兒,要過去解釋。“你聽我說…”

“二爺不必過來了。”玉昀只是淡淡,腳下卻不自覺往後躲着。若非要尋些詞語來描述心中的感覺,那便只有“惡心”二字。

年少輕狂之時,春風明媚,秋月無邊。在皇子鑒時的四季年華,因為有陸北喬,什麽都是美好的。她盼着與他一道兒上課,盼着春秋兩季的出游,盼着辯經會因要與他辯論能說上好些話。盼着後來,能嫁給他。

即便他素來冷淡,卻也磨滅不去那些發光的時光。未來可期,自然美好。

可如今,那些又算是什麽呢?

這般北風刺骨的天,三姑娘被卷在被褥裏,光潔的腳下踩着積雪,已被凍得發紫了,面上卻依舊挂着兩朵紅暈。杏眼垂着,楚楚可憐,盈盈道了聲,“求公主姐姐恕罪。”

她還需要恕什麽罪?

她此時,是什麽也不想管了。

老侯爺用手中拐杖重重錘了兩下地面,又将玉昀往身後擋了擋。方問向一旁宋氏,“你們陸家,真是待人不薄啊!”

宋氏這會兒早已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原本就是要相許的兩人,若這事兒是在陸府後院裏,許是欺瞞欺瞞,待将侄女兒娶進門來,便也算了。可如今是當着侯府上下都在,那便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事兒了。

且不說三姑娘還未出閣,即便是庶女,那也是宋府上的姑娘,宋府上若被這事兒牽連起來,那二姑娘定選三皇妃的事兒,許也會受了影響。

原本驸馬納妾,便有些說不過去。難得公主大度,這會兒還未行禮數便與人勾連。老侯爺早前又是太上皇跟前兒的人,這般到底是将臉面都丢盡了。

“老侯爺息怒。公主息怒。他們二人有錯,我、我定會重罰的。”

老侯爺冷道,“罰什麽?怎麽罰?陸府如今是硬氣了,欺負到皇家頭上來了。”

宋氏連連低頭對老侯爺拜了拜,“我們怎敢?是北喬不懂事,姑娘也不懂事。鬧出這麽大的亂子,又對不住公主。可事兒已出了,要罰什麽,陸府上絕不會手軟。可如今也得請侯爺顧全大局吶。”

宋氏知道事情躲不過去,便想先穩住老侯爺。這事兒若傳去京城,陸府清名掃地,家主陸時行也得惹得一身騷氣。

“哼。”老侯爺冷冷一笑,他才不管宋氏那般嘴臉。“什麽是大局?皇家便是大局。你們若不給公主一個說法,老臣便讓京都城裏都來看看。陸時行教了個什麽樣的好兒子。”

宋氏連連低頭道,“還,還得請老侯爺手下留情…”又看向一旁玉昀,“還請公主,也勸勸老侯爺罷。”

玉昀卻只冷冷吐出兩個字來:“好笑。”

“……”宋氏已要過來牽她的袖子,“公主嫁來府上,素來親和,待人寬宏。如今又怎會要讓陸府聲名具毀呢?老侯爺也是心中有日月的,不過是一時氣過了,公主也該替北喬說句話啊。”

“所以母親是說,如今還是我錯了?”

宋氏眉頭一皺,忙又挂上幾分笑意,“公主您若還念着與北喬的情分,便饒過他們這一回吧。左右您也是答應了北喬納妾的事兒的,不過是早晚的事兒,今兒誰又知道會走水呢?”

玉昀也笑了:“那母親便說說看,我與他,有什麽情分?”

宋氏到底一噎,半晌兒方想來幾句話,“你們曾也是皇子鑒同窗,先皇病逝的時候,北喬還頗為護着您的感受,後來您病了,他也守着您好些日夜…”

“可他鐘情的,不是三姑娘麽?”

玉昀卻沒看宋氏,話是對着陸北喬說的。“三姑娘文秀可人,自幼便是與二爺一同長大的。二爺許是早就情根深種了。是以七月三姑娘落水的時候,還去宋府上照顧了人家三個日夜。又哪裏顧得上我呢?”

陸北喬話在嘴邊,卻無力說出口來。

玉昀望着他面上神情,眸中顫抖,唇齒緊緊咬着,便更是覺着好笑了。

“母親讓我替你說說話,那我便替你說說話。今日這事兒傳去外頭,惹人口舌,還得耽誤陸府上的名聲。再來,又會有人說我,容不下一個妾室。”

“你既與三姑娘兩情相悅,便就早日将人迎娶進門罷了。”

玉昀說罷,這才看向宋氏,“這是母親想要我說的麽?”

宋氏一時怔怔,公主面上笑着,是失望至極了。“這…這…這怕是仍有所不妥。”說着,又去打量老侯爺的面色。

老侯爺已是動了大怒。戰場上下來的人,怒目圓睜,舉着手裏的拐杖指去了天上那輪月光,“你們怎麽敢?”

玉昀見不得老人家動怒,只将人拉了過來,又替人從背後順着氣。

“您就別為了我的事兒傷神了。與他們計較,再不值當。”

“他們、他們。欺人太甚了。”老侯爺手中拐杖緊緊握着,終在地上重重杵了兩下。

“确是欺人太甚了。”那道聲音冰冷着,從院門的方向傳來。

衆人循聲望去,見兩道身影從門外回來。宸王話裏冰冷,卻是輕佻。一旁陸時行的臉色則已沉如深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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