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未等玉昀反應得及, 她已被人一把推去門邊。

舒長衛殺來,淩霆川劍上挽花,迎了上去。可沒出三招, 那人已然節節敗退。

舒長衛将人擊退, 又嘲諷道, “你的劍法是我教的,還怎麽贏我?”

舒長衛氣勢洶洶, 玉昀也聽信了。那般在戰場上厮殺了二十載的人,皇叔本就體弱, 怎麽敵得過他?

“我怎不能贏你?”

他話裏依舊輕佻,月光下, 那雙長眸也變得冰冷, 仿佛沉入深井一般。手中長劍卻是換了招式, 三下出劍,劍劍索人性命。

舒長衛正是出奇,這劍法他是從未見過。只擋下兩劍已覺吃力, 又聽身後人聲重重,刀劍相交,朝自己湧來。

是原本守在行宮之外的副将聞錦,被逼了進來,正對舒長衛喊道。

“王爺, 此行有詐。我們遇伏了。”

舒長衛接招之餘,方朝那邊看去。便見聞錦帶着的千餘兵士,竟生生被人逼來了壽安寺下。

對方的兵士身披铠甲, 胸前皆有一個禦字。其中更有幾個将領, 身穿飛魚服。果真是禦林軍與錦衣衛。舒長衛這才恍然大悟, 哪裏是什麽空城計, 這是一出請君入甕。

淩霆川這小兒,竟然算準了他會借他寒毒發作之機,前來尋仇。

門外忽又有人長笑了聲。“舒長衛,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舒長衛自然認得那把聲音:“三千老兒!”

未等老侯爺現身,舒長衛面前又閃過一陣劍光。淩霆川一劍已挑斷他胸甲肩帶上的細繩。一邊胸口直布露人前。戰場破甲,乃是大忌。舒長衛正覺不妙,一道黑影從天而來,一把尖刀直朝他攻來。

霍廣逼退其人,方靠來淩霆川身邊。“交給我了,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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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霆川此時已是氣力不濟,寒氣已漫入胸口。腳下幾乎失去知覺,方根本只是在靠意志撐着。“你自己小心。”他說罷,收劍後退。

“想走?”舒長衛卻是不讓。他此下已是被團團圍住,唯有破釜沉舟。死也要拖人一起。

只是霍廣身形敏捷,一把攔住舒長衛的攻勢。随後連發數招,又快又重,勢如破竹。舒長衛身法雖是老道,可方與衆人糾纏,體力已是不濟。很快便被霍廣逼去角落。

玉昀見淩霆川腳下淩亂,忙小跑去将人扶了下來。

“您可還好?”

那人身子卻重重沉了下來,幾近是依賴在她身上,方能勉強站住。

老侯爺帶兵殺了進來,世子爺也持劍殺敵。聞錦的人拼死抵抗,最終也不敵禦林軍攻勢,戰死的戰死,被俘的被俘。老侯爺笑道,“聞錦,我且勸你歸服朝堂,你可要知道,舒長衛領兵五萬,皆是以往霍家軍子弟。龐越比你看得清楚。”

聞錦自是不服的。又看了看那邊和霍廣撕打在一處的鎮北王,也有力乏之勢。“別人我管不着。我誓死效忠王爺。”說罷,持刀朝霍廣攻去。

霍廣将将占了上風,此下卻又要以一敵二,還未穩住身形。玉昀卻忽見身旁閃過一個影子,那人身形肥胖,腳步細碎,根本不似習武之人。看清楚了,卻是那舒啓山。

舒長衛得了幫手,将将緩了口氣上來。又配合聞錦,将霍廣逼入死角。淩霆川此時已無力支援。卻見霍廣額角青筋浮現,手中将将接住聞錦一劍,舒長衛又再攻來。

舒長衛下手狠辣,一劍直指霍廣心髒。咧嘴笑道,“乳臭未幹,也想殺我?”

只話音未落,舒長衛的嘴角漸漸沉了下去。低頭只見自己胸膛被一把匕首穿過,正是方才被淩霆川挑落铠甲的位置。

“王爺!”聞錦一聲驚呼,這才看見偷襲舒長衛的人。

正是那腰滾肥圓的舒啓山。

舒長衛捂着胸口的傷,回頭過來:“你、你這個逆子!”

“叔父當年不仁,怎能怪我不義?”舒啓山笑着,手中匕首狠狠一把拔了出來。血跡頓時四濺。

聞錦還要持劍殺舒啓山。卻被霍廣一擋。舒啓山只是一把滾到地上,又将自己撐了起來,對舒長衛大笑道,“這麽些年了,我那斷指之仇終于報了。”

舒長衛捂起胸前傷口,可已太遲。那匕首貫穿心髒,血似小泉一般汩汩湧出。不過少許,他四肢已然乏力,直直跪了下去。卻用劍指着地上的舒啓山,“當年、當年斷你兩指,到底是我錯了。我早該殺了你。”

說罷,又劍指着淩霆川。“你…”

話未完,氣已落了。

聞錦被霍廣拿下。老侯爺領人制服其餘兵士,氣勢正盛。大笑三聲,對天道,“三千老矣,尚能飯否。”

鎮北王氣勢殆盡,玉昀終松散幾分精神,這才感覺道自己脖頸上的疼。擡手摸了摸,血不多,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卻很是打眼。該是方才得皇叔救她的時候,被那兵士劃破的。

靠在她身上的人,卻越發重了起來。

火光之下,卻見他眸中已然失了神,嘴唇上已染上了一層白霜。玉昀忽想起在養心殿別院那夜,他同樣也是如此面色。

“皇叔是又發了寒病了?”

卻聽他哼笑了聲,“還存着口氣。”只是将将說完,人便又猛地咳嗽起來。玉昀知道不能再耽誤,與老侯爺交代了聲,便扶着人往山海院回。

世子爺還得留在壽安寺門前,幫老侯爺收拾殘局。霍廣将聞錦交給幾個兵士,見玉昀扶着那身形颀高的人是走不動的。只一把将人從她手中接了過去,背着往山海院送。

玉昀走在他們二人身側,方連連問起霍廣。“上回那位會醫術的長輩可有跟來?眼下怎麽辦?他可帶着藥了麽?”

小将軍話不多,“沒有。有藥。”

“那就好了。”玉昀聽得有藥,松快了些。跟着霍廣一路将人送回寝殿,便見霍廣将人扶去床上躺下,又果真從腰間取了只藥瓶,倒出一顆藥丸送入那人口中。

“我去取熱水,有勞大公主看着少主。”

玉昀忙點了點頭。“那,小将軍快去快回。”

月光從窗戶灑在地板上,北風呼呼從縫隙中灌了進來。寝殿裏沒生炭火,很冷很冷。床上的人已縮成一團。上回玉昀自己也是迷迷糊糊,這一回,她到是頭一回看清他病發是如此模樣。

她走去将窗戶的小縫合上,方又從櫃子裏翻了一床被褥來,與他蓋上。

可于淩霆川而言,多一床被褥根本于事無補。他的五髒早就被寒毒浸透,由內而發,蔓延于皮表。此刻,每一寸骨頭都承受着冰寒的刺痛。雖是早已習慣了,可仍然煎熬。

他意識早已有些模糊,只是一抹鮮血氣息盈入鼻息,方叫人稍稍清醒了些。

眼前女子的輪廓恍惚,聲音也似乎離他很遠。可脖頸上那抹鮮紅,卻十分清晰。喉嚨裏燥熱襲來,難以壓制。

他本也不知道人血能緩解寒毒。只是兩年前,舒長衛派他領兵赴天山抗狄,卻被敵軍困在一處山巅。兵士四面楚歌,直至凍死餓死在山上,也不見舒長衛出兵救援。他那時候便知道,舒長衛跟淑太後,根本是一氣同根。

他們都想要他的命。

正當寒毒發作支撐不下去之時,卻有幾員小兵,将身上暖血取給他飲。果真叫他撐過了那回。

“血…”他目光呆滞,眼下唯有那樣東西可以緩解身上的痛處。

許是聽得他的訴求,女子的臉龐漸漸清晰起來。她眸光明媚,膚色細膩白皙,唇齒蠕動着,話似是說得很慢。“皇叔…想要血麽?”

他在心中冷笑,她還不知道…

老皇帝捧在掌心裏的人,血是什麽味道?喉間幹咳肆意起來,他便也放任不理。撐起半邊身子,一把将人拉來面前,将頭埋入她的深頸。

玉昀有些被吓到了。脖頸上的疼痛傳來,讓她更清楚的知道,那人在幹什麽。将将凝固的血液,又被吮吸重新突破。她感覺到他冰冷的薄唇,聽到他重重的喘息,還有液體滑落喉嚨的聲音。

可她沒有動,也沒有出聲。耳旁好像有個聲音,在向她求救。眼前便又閃過那個跪在雪地裏的小少年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靠在她肩頭的位置,終于恢複些許溫熱。脖子上的氣力,也被緩緩松了開來。玉昀試着推了推人,那人卻全身無力倒了下去。她方忙一把接住,将人扶着躺下。

待小将軍回來的時候,皇叔臉上終于恢複了些許血色。只是霍廣端來的熱水,皇叔并未用上,反倒是送來玉昀手中。

“看來,公主都知道了?”霍廣陪在榻前,問起玉昀。

“知道什麽?”她還有些恍惚。方才,她被人吸走了些許血液,可并不致命。

“少主自幼便被喂下寒毒,每逢初一十五發作。也是兩年前,機緣巧合,方發現人血能緩解發病時的痛苦。方才許是看公主見了紅,便沒能忍住。少主許也并非想要傷害公主。”

玉昀捧着手裏的茶碗,喝下一口,這才稍稍緩和過來。她只知道皇祖母苛待他,罰人跪在雪地裏,當衆人羞辱于他。卻不知道還有這一回事。

“那他身上的寒毒,還能解麽?”

霍廣嘆氣道,“這便得問霍苓了。”

作者有話說:

回到京城就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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