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場亂戰, 鎮北王死後,其餘軍士潰散不堪。只被禦林軍收編,只等回了京城再作發落。
只是一場大戰後, 山海院外的動響一直持續到淩晨。而皇叔因寒病, 也到了那會兒方才睡沉。玉昀回到自己的寝殿, 睡下不過一會兒,便又被外頭的聲響驚醒了。
新年的陽光透過窗棱灑在床帏一角, 好似精神滿滿。
外頭是世子爺路過時的說話聲。“聞錦這厮詭計多端,昨日險些給他逃了, 你們都看緊些。”
玉昀聽了一會兒外頭的動靜,是世子爺帶着聞錦來面見皇叔, 便也知道皇叔的病情應該已經無恙了。
她便又合上了眼, 接着補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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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喬醒來的時候, 已是黃昏時候。宋氏還守着床邊,見他醒來,面上神情終于松散幾分。
“你可算是醒了。”宋氏重重嘆了聲氣。昨日家眷們被困在塔下, 陸時行一時也看不過去兒子發着高熱,這才答應去請太醫來。
陸北喬前日在山海院外跪了整六個時辰,太醫說是寒氣入體,方發了高熱。膝下也因滲了雪水,恐是會落下病根。
見兒子已撐着身子要起來, 宋氏方親自扶起了人。卻聽兒子咳嗽着問起。
“昨夜好似生了什麽事,公主可還好麽?”
“你都自顧不暇了,還問她做什麽?”宋氏幾分怨氣, 兒子病成這樣, 從昨日到今日, 公主連一聲問候都未曾有過。“她好得不得了, 還陪着那位宸王殿下身旁,守着人家整夜。”
只是這話一出,陸北喬愈發咳嗽得厲害了。
“陪着宸王?”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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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忙給兒子在後背上捋着,“你昏睡過去了整整一日,定是不知。昨夜鎮北王舒長衛來找宸王尋仇。險些将我們都給牽連了。唯是公主帶着威遠候兩個公子去攔人。我等婦人,也不知到底生了什麽事。只知道鎮北王被那教坊司的司正正法了。只是,宸王不知是受傷還是出了什麽事,公主護着人回了山海院,聽聞整夜都沒出過寝殿。”
“……”
宋氏聽他不語,卻見他眉間卻鎖成一團,手中擰着被褥,拳頭的氣力似快要将被褥壓碎才行。
宋氏憤憤:“她做出這等事,你還念她做什麽?叫你吃了這般苦頭,這等兒媳,不要也罷了。”
“不要?為什麽?”陸北喬這會兒才一字一頓道:“是我先負她…”
“這又與你何幹。”宋氏正在氣頭上,索性将早前在宮中的事也道了出來。“三皇子相看那日,她分明有些酒醉,面色緋紅,神識不清,方被扶出了宴席。後來又說,是去養心殿與宸王下棋。一個酒醉的女子,與人家下了大半夜的棋,如何還說得清楚。”
“什麽?”陸北喬這一聲問得很是虛弱。
宋氏這才将話直接挑明了:“她和宸王共處一室,早非第一回 了。”
陸北喬一雙眸中顫抖,唇齒卻氣得發抖。一把掀開被褥,便從床上起身來,往外頭去。任由得宋氏要攔也沒能攔得住。
宋萱端着藥食從外頭進來,也被他一把掀翻在地。
“表哥、表哥是怎麽了?”
陸北喬理都沒理,便直沖出了門去。
宋氏自己攔不住人,只忙不跌喊宋萱。“還不拿披風給他披着。将将才止了高熱,寒氣還未退,再受一回涼如何是好?”
陸北喬從綠水院出來,直尋來了山海院。
夕陽已經斜了,玉昀下響睡醒,還不大有精神。
阿翡與輕音正伺候飯食,便見驸馬一身單薄的寝衣闖了進來。二人俱是一怔。
阿翡卻很快沉了臉。“二爺還來做什麽?怎不陪您那好表妹去呢?”
話正落,宋萱也捧着到披風跟了進來。輕音原不是惹事的性子,可前日見得那等場面,這回也忍不住了,随着阿翡的語氣嗤道,“三姑娘也還敢來我們主兒這,臉面可是樹皮作的麽?”
宋萱弱弱道了聲,“我、我來給表哥送披風。”
她方一路小跑,也沒跟上陸北喬。男子步幅本就大些,更何況陸北喬走得太快了。這會兒,她正将手中的披風送去表哥面前。卻被他呵斥了聲。“不必。你先出去。”
“……”宋萱到底是頭一回被他這樣兇着。心中雖然委屈,可見表哥的目光燃起恨意,她也只能照辦了。
玉昀手中停下的筷子,又重新開動起來。
今天廚房送來的小籠包,一共兩種口味。荠菜豬肉的,還有蟹肉蟹黃的。玉昀更喜歡蟹肉的,沾着陳醋,送進嘴裏。
吃小籠包不能在乎儀态,必須一口一個,不然其中的湯汁兒流出來,便是暴殄天物了。
“公主沒有話要跟我說麽?”陸北喬說着還有些小咳。
方宋萱出去,門還敞着。玉昀理了理自己的領口,“我有些熱。輕音,将花窗打開,通通風吧。”
輕音自然照辦。
冷風灌入殿內,頓時一陣涼爽。看着陸北喬那本就不大穩當的身子又踉跄了兩下。玉昀方笑了笑回了他的話。“我有什麽話要跟二爺說呢?”
陸北喬穩住腳下,一雙眼中憤憤看向她來。“公主與宸王,可是已經發生過什麽了?”
“二爺自己做了那種不堪的事兒,便以為其餘人都與你一樣不成?”玉昀這話幾近不假思索。即便她與皇叔曾共處一室,可卻也是遭人算計,也并未真的發生什麽。
陸北喬卻依舊不依不饒:“我與萱兒尚且有約在先。公主呢?公主在宮中那晚,枉我還整夜難眠擔心你出事。公主又做過什麽了?”
“什麽也沒有。”
被人如此責問,玉昀話裏自也不再輕巧。端到嘴邊的茶水,又重重落回桌面上。
“母親說你退下宴席的時候,已是酒醉。還是公主自己說的,是被人扶入了養心殿,和宸王下棋。是真的下棋,還是另成其事?”
“母親倒是告訴了二爺不少。”玉昀覺得好笑。婆母看來已是豁出去了,連這等話都告訴陸北喬,便是沒再與她留餘地。
那她也不需要什麽餘地了。
“不怕告訴二爺,我将将病愈,那日宮宴上本是不喝酒的。卻是宋妃娘娘待我不薄,在宮宴上換了我的茶水。又喚她的婢子将我送去養心殿。”玉昀冷冷笑着,“二爺可知道,如今養心殿是什麽地方麽?”
陸北喬眉間緊鎖,壓着氣息,“什麽地方?”
“養心殿的牆上,如今挂着西子浣沙和貴妃出浴,都是掌印江随的丹青圖。養心殿裏,還豢養了二位美妾,伺候掌印江随,又被江随入畫。二爺覺着,您那位姨母,将我送去那兒,是想做什麽的?”
一旁輕音與阿翡聽着都難免一怔。主兒這事兒藏着心裏,已是多久了…
陸北喬卻踉跄着退後了兩步,那日他心神難安,果真是她在宮中出了事。
“公主…公主被掌印…”
“拖二爺的福,我卻是躲過一劫。只是我闖入皇叔別院,方被皇叔身邊的大夫解了藥性。若這是二爺想知道的,那便就只是這樣了。我也再編不出別的故事來。”
陸北喬沒有懷疑,玉昀從未騙過他。可自己姨母陷害于她,叫她名節不保,為宦臣玩物,只叫他更為不堪。
他眼中有什麽在顫動着:“公主…為何當時沒告訴我?”
玉昀依舊冷冷道:“二爺忙着顧着三姑娘的婚事,我與二爺說什麽呢?你我走到如今,也是什麽臉面都不剩了。你有你的不堪,我也有我的說不清楚。彼此磋磨,又是何必?我從前也是爽快的人,臨到了自己的婚事上,卻又裝着糊塗了好些年。若早知道二爺和三姑娘總歸是要在一處的,我寧願從未嫁過你。”
“別說了。”
陸北喬聲音中已在顫抖,玉昀卻不是聽話的。
“都到這一步了,說不說出來又有什麽區別?人心若變了,一紙婚約早已無用。”
“……公主再給我些時日可好?”陸北喬擡眸看來,眼裏全是哀求。“且讓我再好生待你一回。陪你看書、作畫、一起讀孤本。公主去哪裏,我便去哪裏。陪你同車,與你添茶。只要再多一些時間便好。”
玉昀見他眼中盈出淚來,卻是淡淡道,“那便就今日吧。”
“到亥時之前,二爺還有兩個時辰。只是我今日精神不好,不想讀書作畫。想出去走走。”最後的時間,便當是告別。
馬車從昆山行宮出來的時候,已挂上了兩盞燈火。
玉昀沒再為難人,臨出來之前,叫人在車中擺了兩爐炭火。
陸北喬也早換了一身青色厚袍。說來慚愧,方才他在自己寝屋裏尋衣服的時候,卻發現并不知道玉昀喜歡看什麽樣的款式。他這才發現,他不知道的太多。
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甚至不知道她喜歡用什麽茶。即便是以往在書房裏相處,一年四季,都是他喜歡的鐵觀音。以往看來,好似無關緊要。可是如今,他已經時日無多。
于是他開口問對面的人道,“卻是沒陪公主去逛過燈會,今日正是好時候。”
“今日是初一,不是十五,不一定有燈會的。”玉昀從車窗縫隙裏看了看外面,“七月的時候,我到是約過二爺去放燈河。可惜,三姑娘落了水,二爺沒趕上。”
陸北喬眉頭一緊,“公主約過我?”
玉昀将視線收了回來,見陸北喬面上遲疑,方解釋說,“那陣子二爺在翰林院修書,每日都回來得晚。七夕那日,我便叫輕音送了小信去翰林院。二爺沒收到,那便是錯過了。”
“……錯過了。”
他錯過的又何止是一次七夕。過了今晚,他錯過的便是她。
她太确定了,喜歡一個人,便喜歡得太滿,叫他不知道,有一天他也可能會失去她。可如今他知道了。
馬車停在山下的小鎮前,已是過去了半個時辰。
玉昀落了車,她今日換上了一身青綠的錦裙,若是陸北喬喜歡看的顏色,便叫他高興最後一回罷了。見他一同下了車,她又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二爺,走吧。”
她心情很是輕松,好像從來沒有這麽輕松過。陸北喬看着那般清澈的笑容,只是有些呆了。
“還不走麽?”
她在催促,他方緊跟了上去。
很可惜,鎮上果真沒有燈會。大年初一,街道上連人影也沒有幾個。唯獨一家寺院門前,還挑着個面攤兒。兩人只好在小攤上坐了下來。
玉昀點了一碗臊子面,是給陸北喬的。只是知道他方才昏睡醒來,又不願吃藥吃飯。她從來不是狠心的人,即便是分開,也可以保持體面。
陸北喬将面吃得很慢,一根一根,一口一口,像一根細細的長線,在心脈處一點點縫合裂開的傷口,卻又留下難看的疤痕。
“公主不吃麽?”他問。
“方廚房送來的小籠包吃飽了。”玉昀将手中的湯婆子捧到了桌上,挑了點兒小碟兒裏的辣醬來嘗嘗。“味道不錯,二爺可要加一些?”
“不必。我不太食辣。”陸北喬說完,卻見她嘴角沾着一點辣醬,紅紅的,挂在笑靥位置。他自覺地,拿出帕子給她擦掉了。
玉昀有些猝不及防,卻并沒有閃躲。看到陸北喬手帕上沾着的辣醬,又将帕子接來,自己再蹭了蹭。帕子弄髒了,索□□給輕音。“洗好了再還給二爺吧。”
陸北喬的手還停在半空,卻見她已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
面攤兒的油燈很是昏黃,燈火下,女子的容顏如泛着光澤的美玉,叫人不可移開目光。不知用了多少時候,他方才用盡了最後一根面條。她呢,早坐不住了,去了角落裏喂貓。
那只花貓看起來很小,她卻問老板買了一碗魚肉面去喂它。
那抹青色身影蹲在牆角,方被他碰過的笑靥,燦如夜星。
眼前的畫面,一筆一劃,他都想刻在心裏。只等她在回來,卻與他提了起來,“已經不早了。我們回吧。”
是啊,時日不早。還有半個時辰便是亥時。他的時間,快要結束了。
馬車咕隆咕隆再往山上去。車中搖搖晃晃,他的眼皮卻有些擡不起來。額上重新發了熱,她只伸手來探了探,又說。
“等回了行宮,二爺還是好好用藥吧。若生了大病,落下病根,母親定會記恨于我。我自也走得不安心。”
聽得那個“走”字,他心中那道傷口又似裂了開來。本能地捉住面前的手腕,“公主,能不能不走?”
卻見她輕輕搖頭:“我們回不去了,二爺。”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05 00:21:18~2022-06-05 22:5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西南特困生 5瓶;40224866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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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姬蕪天生神力,穿成了殘疾反派褚歲寒的寡嫂。此時的反派只有十六歲,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可憐。
書中原主大婚當天就死了丈夫,被村民認為克夫,原主因此遷怒反派。原主嫌棄褚歲寒腿有殘疾,對他百般虐待,結果被他長大後反殺。
姬蕪看着縮成一團的褚歲寒,被小可憐萌的心都化了。
于是,當村民來找茬吃絕戶時,姬蕪扛起他們,把他們掄的虎虎生風。
雪天,當小可憐腿疾發作疼痛難忍,她連人帶輪椅扛在肩上,一腳深一腳淺的去找大夫。
直到某一天,小可憐長成了清俊的小少年。
小少年攬着她的脖子,不住的在她耳畔哀求:“姐姐……姐姐,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正公主抱着小少年的姬蕪:可以是可以啦……但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排雷:男女主差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