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OMG, she’s so eous.”(天,她好美)

“Like a dream.”(像夢一樣)

...

二零二一年春,斯德哥爾摩下着雨。

臨近午夜,花樣滑冰世界錦标賽舉辦地Avicii體育場內的官方酒店中,一些賽事志願者正圍坐在頂樓酒館的吧臺旁,用平板電腦重溫剛結束不久的女單自由滑。

屏幕上反複回放的,是中國選手顧慎如的一曲《酒狂》。音韻起落,少女衣袂翻飛,矯健而凜冽的身姿主宰着畫面外衆人的呼吸。

像這樣帶有鮮明中式古典元素的曲風和舞蹈是顧慎如一貫堅持的風格,因此,常有外媒将她稱為“中國公主”。在國內,顧慎如亦是公認的天花板,肩扛振興女單的大旗。

吧臺前,衆人看得很入迷。

白衣少女和着婉轉的樂曲在冰面徜徉,如同雪原上一條遺世獨立的靈魂,美得攝人心魄。鼓聲漸起時,少女長袖舒展,好似振翅的鳥。即便只是回放,還是有人忍不住發出驚豔的嘆息。

然而遺憾的是,下一秒這只小鳥就不慎摔落在冰面上,羽翅折損。

錄像中這一幕發生的時候,穿黑色運動服的顧慎如恰巧路過吧臺旁的人叢,無可避免地聽到衆人發出一陣惋惜,也零星夾雜小聲的抱怨。

“啧,顧慎如這次真的是,撲得我沒眼看了都。”熟悉的國人口音。

“就是,本來還指望她沖前五呢,結果一跤給我摔到二十以後,只拿到一個冬奧名額,啥麽。”一旁搭茬的人連連搖頭。

顧慎如默默戴上帽子口罩,欲加快腳步。沒想到剛才說話的人突然伸手拽了她一把,大概把她當成了同組的中國志願者。“诶你說是吧!氣死了。”對方看着她。

顧慎如愣了一秒,然後鞠躬似地深深一點頭:“您說得對,顧慎如現在就是個垃圾。”

“嗐,真是,主要年紀大了該退就退,不能老霸着名額浪費國家資源是不是……”對方忿忿地表示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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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慎如垂着眼沒再接話,轉頭快步去往走廊的方向尋找衛生間。

這一屆世錦賽的主辦方出于防疫目的規定所有直接參與者全程不得離開場館,統一下榻官方酒店,這倒是方便了她趁着比賽結束這點空閑,和好久不見的老朋友敘個舊。

問題是,才剛抿了兩口純牛奶,她居然感覺像喝了酒似的,有點上頭了。

由于腳踝舊傷發作,她走路本來就瘸,此刻頭重腳輕的感覺又逐漸襲來,視線也越來越不清晰,讓她不得不用手扶着牆。

偏偏這時候有人從背後拍她肩膀,驚得她後脖一涼。側頭見靠過來的是兩個東亞面孔的男性,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滾。”顧慎如沒客氣。依稀記得先前和朋友在酒館時這倆人就湊上來同她搭讪過,被她禮貌敷衍了,想不到這時候又不知從哪兒跟上來。

顧慎如下意識加快腳步,然而猛的一陣頭暈,險些給她放倒。後面那兩個男的見機一左一右圍攏過來。她感覺不太妙,索性直接擡手敲響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門,瞎編了個名字叫了幾聲。

運氣好得很,不要幾秒門就開了。她靠在門上順勢往下倒,被裏面的人一把扶住肩膀,一回頭看到接住自己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黑發,穿黑衣,雖然看不清臉,但憑感覺應該是個同胞。

“大、大哥救命。”于是出于本能,她朝那兩個東亞臉比劃了一下,含糊求助。

門內的男人似乎有片刻的怔然,聽見他說話才擡眼看向外面兩人。

然後他即刻開口:“She’s with me.”(她是我朋友)

話語間側身将顧慎如扶進房間,安頓在門口換鞋凳上。

外面兩個人的臉色突然有點難看。

“Go away, now.”(走開,立刻)

男人一手撐住門框,手臂擋住顧慎如,目光冷硬地直視着兩人。他的嗓音低沉,也并非是客氣的語調。等外面的人識趣地走了,他便輕輕将門關好。

門的一側,顧慎如愈發昏沉地斜靠在牆上。在聽見男人帶有磁性的獨特嗓音時,她感覺心髒毫無征兆地往上頂了一下。

“是now,不是鬧。”她忽然自言自語。從前有個人就是這麽一遍遍教她的,用的就是這種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磁性嗓音。

不過現在,那個人已經不知去哪兒了。

她擡起頭,努力讓視線聚焦,描摹出面前人挺拔的身形和平直的肩廓。明知不可能,心跳還是越來越快。

一直到那人轉過身來靠近她。

他可能是剛洗完澡,潮濕的發尾還在滴水,燈光穿過碎發和鏡片在臉上的留下濃淡交疊的光影。

啊,眼鏡。

顧慎如垂下頭,癟癟嘴。

果然不是。不過也對,那個家夥才不會像這樣剛洗完澡就濕噠噠地給陌生女人開門,他可是……

頭暈得厲害,眼前浮光掠影。

她看見中國北方幹燥的夏季,麥色皮膚的少年騎了一輛帶後座的老式自行車,陽光下閃爍的汗水順着他後頸的棘突滾落。

“快點兒快點兒呀,遲到了教練得整死我!”十六歲的顧慎如在後座高聲催促。

少年聞聲回頭一笑,這才加快了速度。他的目光很亮,也不戴眼鏡,笑起來時眼下出現兩條淺淺的笑紋,好看得仿佛是對接受這個笑容的人額外的嘉獎。

啧,好煩啊。

顧慎如恍恍惚惚回過神,懊惱地捶了幾下自己的頭。這些年她一向是不允許自己去回憶這些東西的。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面前的男人蹲下來,輕輕捉住她不停捶腦門的右手,摘掉她的口罩和帽子。

顧慎如的心髒又一次嘭通一下往上頂,本來就不清醒的大腦被更多片段席卷。她憑借僅剩不多的意志想要起身離開,可根本站不起來。

“是不是喝了酒,只是酒麽?”對方也沒有放手,語調低沉嚴肅,邊說邊用手掌貼上她冷汗涔涔的額頭。

顧慎如想說她沒喝酒,但此時此刻已經沒力氣開口了。耳旁,那個過分好聽的聲音忽遠忽近,在時空裏拉扯。

男人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卻似乎已經做出了判斷,猛地将她抱起來,放在不知什麽柔軟的地方。

在暈過去之前,顧慎如隐約聽見一陣冰塊攪動的聲音。

冰塊,又是夏天。

她看見便民小超市的雪櫃裏堆滿了冰,十六歲的顧慎如把手埋進去,攪得它們嘩嘩響。一旁忙碌的少年聞聲回頭,捉起她凍得指節泛紅的手。“別碰,涼。”

她卻趁機撿了一塊塞進嘴裏,嘎嘣嘎嘣嚼。

少年氣笑,知她是故意的,無奈上前來掰她的嘴,“不怕肚子疼?吐。”

冰涼的液體突然湧進口腔,激得顧慎如短暫醒來。一旁穿黑衣的男人正一手托住她的後頸,一手端着一杯填滿冰塊的水喂給她。

“涼……”顧慎如本能躲閃。

“忍一下,喝了它。”男人聲音柔和,語氣卻不容商量。

在掙紮之間,顧慎如不知被灌了幾杯冰水,直到胃裏一陣翻湧,然後迎來劇烈且漫長的嘔吐。

意識時斷時續。

再醒來時,冰水帶來的寒意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上厚厚的被子,還有點熱。

她剛是不是吐來着,想不起來了,頭還是暈,大腦一片空白,記不起身在何處。

“醒了,還難受麽?”又是那個低沉中略帶沙啞的嗓音,離得很近。

顧慎如胸口一陣潮熱。她掀開一角被子用手臂無力地遮住眼,很艱難地開口對他說:“你別說話了,行不。”

“怎麽?”對方顯然不解。

“你聲音,太像我的前、前、前前……”顧慎如含混道。此刻的她無法留意到自己每吐出一個“前”,身旁人的面容就變得暗淡一些。

“像誰?”到底是沒耐心了。

誰呢,顧慎如也想問。“前男友”幾字說不出口,畢竟當年那人也從沒承認過和她的關系呀。她都不知道那時候人家把她當什麽,真的蠢。

“……算了,沒誰。”

“好。”對方沉默片刻,也沒有多問。“你不喜歡,不說話。”

顧慎如閉着眼睛點了一下頭。

對,就是這個聲音,這麽好聽,教她讀英語的時候好聽,誇她真可愛的時候好聽,連最後在電話裏的那聲毫無波瀾的“再見”,也好聽。

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顧慎如掰着想象中的手指,但是沒能數清楚。

那她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真見鬼了。

顧慎如覺得很折磨,生理和心裏雙重的。

她痛苦地翻了個身,拳頭抵住有點發疼的肚子。她從小腸胃就敏感,生冷一下肚,總有點不舒服。

身後有些細碎的響動,她顧不上理。過了不知多久,她感覺一只手探到身前,試探地拍拍她的手。大約是看她沒反應,那只手輕輕擠開她的拳,掌心恰好落在最疼的地方,一下一下緩慢地施力揉捏。

竟然真的沒那麽疼了。

顧慎如一時夢一時醒,又是無可救藥地被扯進無法切割的回憶裏。

這一次,她看見北方的夜空,星月明朗。

十六歲的顧慎如縮在靠窗的小床上,唉喲個不停,而那個寡言的少年就半跪在床邊,隔着一層衣服給她揉肚子。小臺燈桔子色的光将他側臉的線條勾得溫柔明晰。

“這?”一邊揉,一邊低聲問。

“唔……往下點兒。”

“這?”

“不對,再往下,下……”女孩的聲音裏帶着蠱惑。

等少年反應過來抽回手,佯裝愠怒的時候,她就看着他一雙忽然泛紅的耳朵,樂得拍床又蹬腿,完全沒了肚子疼的可憐樣。

嘶!顧慎如抽了一口氣從夢裏掙出來。肚子上的那只手還在,像是從時空的另一端延伸回來。她按住它,本意是要推開,卻不知為何忽然不想再動。

但對方自覺地把手抽走了,留下肚子上一片空和涼,讓她嘶的一聲。

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也只有一點點。

顧慎如摸索着試圖起身。失敗,男人扶着她的肩膀重新安頓她躺下,隔着被子拍了她的手,像是示意她不要亂動。

但她不想睡覺,不想再做夢了呀。

“哎,你叫什麽?”她閉着眼睛,有點想認識這個好心照顧她的陌生人。她知道他就在旁邊。

沒有回應。

哦對,不讓他說話來着。

“可以說話了。”她道,限制解除。

但身旁仍舊是沉默。

不會生氣了吧,顧慎如覺得有些好笑。“哎,你可以說話了。”她從被子裏探出手,有氣無力地朝人勾了一下。

“想聽什麽?”這時對方才回應她,語氣偏冷。

顧慎如眯上眼睛想了一會兒,記起剛才在門口的時候,他用他那個低沉的,兼具誘惑力和威懾力嗓音趕走那兩個煩人的東亞臉,令人印象深刻。

“你英語,好像挺好的。”她咕哝說。

對方不接話。

但她锲而不舍,突然又特別想再聽一次那個迷人的聲音。

一擡眼瞥見床頭櫃上有一本全英文的酒店宣傳冊,她就伸手把它推給男人,“喏,就念它,我想聽。”

男人拿過宣傳冊,在手裏卷握幾下,最終翻開一頁,讀起來。

“聽不清,你過來一點……再一點。”顧慎如眯着眼睛,勾着手指,直到對方靠過來直接坐在地毯上,與她一同浴在床頭燈淺桔色的光線裏。

光落在他的臉上,越過平直鋒利的鼻梁形成了濃重的陰影,陰影下薄薄的唇微微開合。他的聲線平緩而沉,像一條安靜的河。

顧慎如側躺着窩在蓬松的枕頭裏,一只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離得足夠近了,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清爽的香皂味。

真吓人,越想看清,越看不清,越想醒來,思緒越迷蒙。

人在頭腦不清醒的時候,身體會接掌主導權,根據本能的渴望來支配行為。顧慎如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她突然仰頭,啄了一下那人唇角的時候。

沒辦法,太像了啊,像那個曾經擁有無盡耐心,為她誦讀難懂英文的少年。

男人的聲音滞住,轉頭注視着她。不算薄的宣傳冊在一瞬間裏被兩只骨骼分明的手揉皺。

顧慎如沒說話,雙手撐住床沿探起身,伸展脖頸從正面去尋他的唇。但男人微微後撤,避開了。

顧慎如沒預見到這個結果,一下子有點惱火。

怎麽回事,又像那時候一樣了。

那時候,那時候。

還是那個月色溫柔的北方夜晚,橫卧在小床上裝肚子疼的顧慎如朝床側的少年勾了勾手:“親一下,不然我就不走了。”

少年笑笑,一手摸摸她的頭,俯身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發際。

“不是這樣!”她非常不滿,拽住少年的衣角,使勁把他扯得跌倒。不過他及時用手撐住了床板,并沒有砸到她。他們之間還是隔着一層空氣。

“我的意思是,我們接吻吧。”她帶着十六歲的好奇和野心,舔了舔嘴。

“好。”少年的聲音又沉又軟,任由自己的衣領被她揪着往下帶。

那時的夜很黑也很靜,只有誰也藏不住的心跳聲。她可以清晰感覺到兩人唇間慢慢縮短的距離,直到對方的體溫穿透最後的稀薄空氣,傳來。

但其實,她始終都沒能真正觸到他,仰起頭去尋,也尋不着,因為她靠近時他就退去,她放棄時他又回來,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改變。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那一夜的他近在咫尺,遠在無盡。他的唇不離開,也不落下,只隔着薄薄一層空氣,遙遠地親吻着她。

越是清楚地回憶起那一刻,此時此刻的顧慎如就越不服氣。

“剛沒親到。”她擡起手去抓面前陌生男人的衣領,意思是她想補一下。

然而很不幸,頭暈加上用的力氣稍微大了些,她把自己搞得連人帶被滾下了床。

有幸的是那個男人足夠善良,一伸手把她接住了,還用手掌護住她的後腦勺。

“你別、別躲!”顧慎如連字都吐不清,手卻執着地抓着對方衣領,順勢一推,竟然就将人推倒在地毯上,動作可以說是粗暴無禮。

男人雙手握住她的肩,仍舊與她保持着距離,也不知道是想保護她還是想保護自己。

“真那麽像麽?”他開口了。

“像什麽?”顧慎如卻迷糊了。

“你之前想說的那個人。”

“啊。”顧慎如一頓,眨巴着半睜半閉的眼睛用力看了看被她壓在身下的男人,轉而略帶失望地搖搖頭,“不,你沒他好看,還沒他……”說着摸了一把男人的胸口,“壯。”

又有細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譬如在夕陽下的河畔,高大的少年将她馱在肩上,讓她可以望見遠處金色的麥田。

“他好麽?”陌生的男人忽又問她。

“好……個屁。”顧慎如使勁搖搖沉甸甸的腦袋,“混蛋,純純的。”

對方沒再說話,只是發出很輕的,“嗤”一聲笑。

“你別笑哇!”顧慎如又一次痛苦地皺緊了眉。“你一笑,又像了!”要命了,簡直一模一樣。

她感覺腹腔內有一股燥熱的能量愈發強烈了,身體被它驅使着,又一次俯身去尋男人的唇。對方要避,她就不讓。

在拉扯間,那個男人似乎終于耐心耗盡了,忽然翻過身來極輕易地與她調換了位置,一手仍護着她的頭,另一只手卻将她的雙手禁锢在頭頂。

“經常這樣?”他問她,語調很沉,呼吸顯然也在變沉。

迷茫了一陣,顧慎如遲鈍的頭腦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樣。

“啊。”她胡亂點點頭。據說在國外沒有性經驗是要被瞧不起的,那不行。“一周八次。”她還補充了一句,說着就掙開了手想去勾男人的脖子。

男人不肯,重新控住顧慎如的手。此刻的他面容模糊晦暗,氣息失去平穩,脊背沉浮像一條搖擺的船。

“別鬧了,好不好。”他俯身稍微靠近她的耳畔。因要克制着被打亂的呼吸,他沉軟的語調中帶出了一絲痛楚。

但顧慎如不肯放棄。她還沒親到啊!

對方越不配合,她就越燥。

這該死的勝負欲啊。

視線掠過了男人吞咽時起伏的咽喉,她在沖動之下仰起頭,報複性地張嘴去咬。下一秒,在男人沉悶的呼吸聲滞澀住的一瞬間,顧慎如終于感覺到頸間一沉。

然後,她做了一個肝腸寸斷的夢。

……

醒過來時,顧慎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極度整潔的房間裏,過了許久才零星開始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

随着記憶越來越清晰,她慌了。

她是不是喝牛奶喝醉了,撞到一個不認識的男的,還……試圖扒人衣服來着?

不會吧,不會吧。

心一邊往嗓子眼兒跳,她一邊咽着口水,機械地一寸寸轉過頭去看身旁。

床的另一半是空的。

還好,可能是記錯了,顧慎如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她聽見了一個沉緩的呼吸聲,就在耳側。

一個激靈回過頭,她看見床邊地毯上坐着一個男人。他背靠着床頭櫃,一只膝蓋曲起支撐手肘,長長的手指虛遮住眼,以這樣一個有些拘謹的姿勢像是睡着了,身後的床頭櫃上放着一副無框眼鏡,留了一盞燈。

見到這一幕,顧慎如的頭皮驟然一緊。媽呀沒記錯,就是這個眼鏡男!

完完完蛋。

她腦子一陣嗡嗡響,顧不上別的,只能盡量不發出聲響地從床上爬起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身上的衣着基本還算完整。

也不敢再看坐在床頭的男人一眼,她抓起門口的帽子口罩就非常慫地溜了,跑得能多快有多快。

這時的她沒辦法注意到身後的房間裏,床頭燈在閃爍。

在房門被匆忙逃走的顧慎如“咔噠”一聲關攏後,靠坐床側的男人才緩緩放下蒙住眼的手。

手掌觸撫女孩躺過的枕頭,感知到一絲抓取不住的殘留體溫。

燈又閃了一下,陰影在他的唇角犁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已經不認識他了嗎,也好。

作者有話說:

【注】:男女主之間其實什麽都沒發生,我們小女主甚至都沒有碰到男主一下,但她當時太暈了不知道。你們說要不要偷偷告訴她?

---thankyou---

新文上線,萬分感謝捧場!祝小寶寶們今夏有愛而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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