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房間裏衆人聊得熱火朝天,顧慎如越聽越煩躁,幹脆用被子蒙住頭。

梁芝在旁邊戳她兩下,本來想勸她說也沒必要跟那個誰裝不認識,結果被她哀怨地瞪了一眼,也沒敢說出來。

又過會兒,病房門口突然有人伸頭叫“露露”。

“露露”是顧慎如的昵稱,源自她青年組時期的成名作《寒露》,她的朋友同學和一衆粉絲都這麽叫。

來的是個瘦高男人,戴黑框眼鏡穿格子襯衫,一進門就熱情而拘謹地将一大兜顧慎如不能吃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她床頭櫃上,笑道:“一到北城就聽說你生病,來看看你。”

“宋振?”梁芝見有人來,嘩一下掀開顧慎如蒙着頭的被子,捅捅她:“老同學來看你了寶兒!”

顧慎如就這麽被迫和來的人打了個照面,極為不自在地在床上扭動幾下,順便又狠狠瞪了梁芝一眼。

梁芝無辜地趴在她耳邊解釋:“靠,我就昨晚在微信上提了一嘴,誰知道他直接就來了。”

顧慎如無奈,從床上撐起來跟宋振打招呼。她平時挺要強一人,是真不情願以這副剛做完手術的慘樣見人。

這個宋振是她和梁芝的初中同學,當年屬于是可以組團一塊玩的關系,畢業後雖然很少見面,但也還保持着低頻聯系。

幾年前她父親在家鄉雪城因故離世,她又剛好在國外比賽回不來,那時候就是這位宋振同學主動去她家幫着忙前忙後,替她送了父親最後一程,為此她一直都特別感激。

這次聽梁芝說宋振來北城上班,原本想等病好了抽空約個感謝飯,沒想到以這種方式提前見面了……

“別不好意思寶兒,都同學。”心大的梁芝在身後悄悄推她。

宋振似乎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在一旁噓寒問暖,只有顧慎如本人獨自別扭。

三人尬聊了一會兒,又有護士過來提醒顧慎如,讓她輸完液就盡量起床活動活動,防止腸粘連。

顧慎如于是只能忍着疼咬牙從床上往起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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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芝過來扶,但作為一個嬌小型女生她抱着接近一米七的顧慎如搖搖欲墜,堅持不過兩秒鐘就開始大聲呼救。其實當時宋振的手已經伸過來了。

顧慎如十分想拒絕但身體不給力,最終還是一手搭着宋振的肩膀在房間裏轉悠了幾趟。梁芝盤腿坐在病床上圍觀,一邊吃着顧慎如不能吃的水果零食,一邊都快被她給瞪穿了。

完成了護士交代的任務後顧慎如癱回病床上,感覺比連跳了一百個3A都辛苦,只想一覺睡死過去算了。

然而梁芝完全不給她清淨,突然開始一個勁兒地推搡她。

“寶兒!”神神秘秘地,梁芝往門口的方向使眼色,“看那,那個誰,他是不是來看你?”

這時候宋振已離開病房出去抽煙,所以顧慎如一聽梁芝那不正常的語氣,就知道她在說的是誰。

眼一擡,掃見走廊間一個背影,正在走遠。

“屁。”她忽然一陣煩躁。愛誰誰,她不認識。

“哎,剛來咋又走了?”梁芝摸摸頭。

這時候,隔壁床那個異常活躍的老太太突然伸脖接嘴,“哎哎,你們又在說小陸醫生哈?”老太太看着顧慎如,“他才不是剛來,先頭都擱這門口站半天了,當時你男朋友在扶你走路麽,你沒看見。”

顧慎如第一反應想解釋說宋振不是自己男朋友,再一想又覺得無力多說,只是無言地重新拉起被子蒙住頭,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差,雖然也說不清為什麽。

梁芝在隔着被子摟住她,也很失望:“什麽嘛,招呼都不進來打一聲就走了,真當不認識你啊……”

顧慎如悶在被子裏不說話。

打什麽招呼,有什麽好打的,見了面估計也是相看兩尬。她甚至有點慶幸前幾次碰見那個人的時候自己都是在不清醒的狀态下。

“寶兒,我收回之前的話,看來是我想多了。”梁芝在一旁自說自話,“哎,想想也是,當年一言不合就消失的人,還指望啥。我就不該對他心存幻想,但主要是你們倆當年實在太好嗑了嗚嗚……不,算了,讓咱們忘了那個無情的男人吧寶兒……”

顧慎如在被子裏有氣無力地捶了梁芝一下,求求她閉嘴。

不想聽,不想想。

“不行,我越想越生氣,讓我看看他現在變成什麽狗樣!”然而梁芝又停不下來了,翻身掏出手機直接上醫院官網挖出了陸別塵的資料。

“啧,這名字改得這麽不順耳呢,什麽意思,揮別前塵嗎?”

“……你倒挺會解讀的。”顧慎如掀起被子一角,露出一只冷冷的眼睛。

揮別前塵,聽着還真有那麽個意思。不知道她算不算那些“前塵”中的一部分,或者什麽都不是。

啧,真不爽。

顧慎如閉上眼睛,努力趕走心中雜念。

多虧宋振很快抽完煙回來打斷了梁芝的陰陽怪氣。再晚一些,孟廷也下班回來了。

見到有男同學在,孟廷多少有點不悅地把梁芝說了幾句,意思是以後再有不熟的男孩子來至少提前跟她打個招呼。

梁芝作為顧慎如從小到大交過的朋友中唯一不那麽恐懼孟廷的一個,嬉皮笑臉了一頓混過去,然後腳底抹油溜了。

而顧慎如呢,在挨過了術後二十四小時之後可以稍微喝點水了,心情終于好轉一點點。不過吃東西還是不行,那顆藍色薄荷糖被她送給了同病房的小孩,紙條扔掉了。

晚上又是在孟廷的陪護下度過。其間陸別塵進來查房,例行向家屬詢問情況交代注意事項。

顧慎如全程閉眼裝睡,聽見他淺淡平直地與母親談起自己的情況,又用同樣的語調依次詢問其他病患。只有在去哄最裏床那個愛哭愛鬧的小男孩的時候,他的聲音才變得溫和柔軟了一些。

無道理無緣由地,顧慎如覺得有點生氣。

另一邊,同房間的幾個阿姨奶奶忽然發覺她們最喜歡的陸醫生今天似乎難得有空地一直在這兒逗留,于是紛紛抓住機會,不客氣地向他問起各種家長裏短的問題。

他竟然也有耐心零星答了幾句。

顧慎如聽見,他說自己在一三年末來到北城,讀書、工作,除了短暫出國進修外就沒離開過。

沒離開過。

她安靜躺在病床上,呼吸卻漸漸有點亂。

算一算孟廷把家從雪城搬到北城,大概也在一三年末。

原來這八年裏她與這個人的距離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遠,又似乎比想象中還要遠。

是咫尺陌路的那種遠法。

她又一次把臉藏進被子裏去了。

病房中其他人的談笑聲還在繼續。阿姨奶奶們從陸別塵簡短的話裏捕捉到長久定居北城的意思,立刻變得更加熱情了。

顧慎如在被子裏咬咬牙。

呵,很受歡迎的樣子嘛。憑什麽。

一直悶着頭等到聽見陸別塵離開病房的腳步聲,她才鑽出被子,堅定地看着孟廷:“媽媽,我想出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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