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輕度腦震蕩并沒對顧慎如造成太大的影響。

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後她便歸隊恢複了正常訓練, 之後在緊接着的兩場冬奧選拔賽中穩定發揮,以微弱的優勢壓過楊南南,得到了2022北城冬奧會的參賽資格。

賽後, 與夢想擦肩而過的楊南南躲在更衣間哭。顧慎如去安慰,楊南南就掐住她的肩膀用力晃:“Big sister, you must win!(大姐姐, 你一定要贏)”

但抹抹眼淚, 楊南南又一把抱住她, “No,  you don’t need the medal. Just try your best and I have faith in you.(不,你不一定要得獎牌, 盡力就好, 我信你。)”

顧慎如也抱住楊南南, 這下她也哭了。

哭過之後, 整裝待發。

一月中下旬, 她即将随隊進駐冬奧村。

出發前一晚她輾轉難眠, 趴在床上等陸別塵下班來電話。楊南南把信念給了她, 而她的信念都在他那裏。

手機終于震了,她最快速度接起來。她現在真的需要聽到他說點鼓勵的話。

然而電話另一頭傳來的他的嗓音卻意外地有些發沉。

“寶貝對不起,比賽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去了。”他說。

千裏之外的海城突然大面積爆發疫情,陸別塵跟一批同事臨時接到去支援的通知,明天一早就要出發。

顧慎如一下子接受不了, 呼吸都發抖,“可、可是你答應過要陪着我的呀,林小土……”

“乖, 我會陪着你, 只是沒辦法到現場。”陸別塵的聲音變得沙啞輕柔, “我去海城,如果能救治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就多一個人支持你,給你加油。這樣好不好?”

顧慎如咬住嘴深吸幾口氣,壓住心裏的酸意。

“嗯。我知道了。那你等着,我現在就過去找你!”說完她直接挂斷電話,起身換了衣服就飛快地出門。他的任務似乎比她的更艱巨,她應該去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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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深夜了,顧慎如來到醫院大門口,遠遠就看見陸別塵站在那裏等她。跟以前任何時候一樣,他修長筆直的黑色身影看上去那麽沉默又那麽可靠,仿佛可以永遠等下去。

“林小土!”顧慎如撲到他身上。

“這麽晚不睡覺,跑來做什麽?”陸別塵擡手抹掉她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

“你就要走了,人家來照顧一下你嘛,幫你收拾一下什麽的!”顧慎如橫了他一眼,“不領情。”

然而進到陸別塵的宿舍,她才發現并沒有什麽可收拾的東西。他的行李包已經整理好放在桌上,房間每一處都很整潔。

她于是窩在他床上,不舍地看着他,“林小土,我有的時候發現我挺沒用的。你啥都會,我啥都不會……”

“別亂說。”陸別塵笑着打斷她的碎碎念,牽起她的手,“過來,正好幫幫我。”說着從抽屜裏找出電推剪遞給她。

海城目前的情況不太妙,過去之後可能會非常忙亂,所以為了方便起見,他打算先把頭發剃短。

“真、真讓我來?”浴室裏,顧慎如摸摸陸別塵半長的頭發,橫豎有點不敢下手。這要一不留神剃成狗啃頭了可咋整啊。

“來,別怕。”陸別塵摘下眼鏡,然後直接握住她的手,從自己鬓角慢慢推上去。

電推剪嗡嗡震顫,柔軟的黑發在顧慎如的手指間慢慢堆積然後掉落。

一點一點地,好像被削去的是過往的時間,到結束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忽然變回了她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短短的頭發,利落的輪廓,幽邃的眼裏還是永遠不變的笑意。

顧慎如一時間有點恍神,好像又回到十六歲的某個夜裏,看見陽臺外的法桐在搖晃,藍色的月光落在他臉上。

而她的心在跳,從那時到現在,為他跳動沒有停過。

陸別塵脫掉上衣,打開淋浴花灑,彎腰讓水沖走頭頸上的碎發。

顧慎如直接俯身趴在他背上,偏過頭去吻他。

“林小土,林小土。”

“我在。”陸別塵扭身接住她的吻,就像接住一個十六歲少女沒做完的夢。

淋浴花灑掉在地上,變成一個小小的噴泉,噴濕了她的鞋子、她的褲腳、她衣服和頭發,噴濕了這一整個夜晚。

透明的小紐扣從顧慎如濕透的衣服上掉下來,篤篤噠噠地落在地上,沒進水裏。蒸騰的水汽逐漸奪走了她的呼吸。

她的十指不受控制縮緊,在陸別塵的皮膚上留下纏繞紅線一樣的痕跡。

但就在她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融化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下來。

“對不起,寶貝。”他細細吻過她的額頭,低啞的嗓音帶着歉意,“這裏沒有準備保護措施,再忍一忍好嗎?”

顧慎如睜開已經失焦的眼睛,花了點力氣才從灼燒的呼吸中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她咬住嘴,背過有點無力的手,從屁股兜裏抽出來一個東西拍在陸別塵胸口,“林小土,我忍八年了。”現在總是時候報個仇。

仇是怎麽報的,她不知道,只知道浴室的洗手臺塌了,然後外面高低床的床板也塌了。被水洇濕的床單被褥在地板上堆疊成一個溫暖的巢穴,她和他就躺在裏面,像漆黑山洞裏的兩只獸。

他問她疼不疼,但她已經說不出話。她想說的所有話都啞在嗓子裏,破碎了,變成她的顫抖。

一直到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榨出了水,直到她失去意識。

清晨,天将亮未亮的時候,顧慎如朦朦胧胧地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地上,枕着陸別塵的手臂。她渾身是幹爽的,給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還挺舒服。

借着昏暗的晨光看一眼四周,又發現昨晚還規規整整的房間現在好像遭遇了洗劫,床都壞了,桌上地上一片淩亂。

她忍不住笑,驚動了陸別塵。

“醒了?”他摸摸她的頭發,嗓音黏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唔。”顧慎如從被子裏鑽出手,指尖順着他的手臂一點點滑向他耳後。他的耳朵是熱的,她不用碰也知道。其實她自己也是。

“有啊,心裏癢癢,想再來一次。”她像小貓一樣舔舔嘴,笑。

陸別塵也笑了,低笑間收攏手臂将她抱緊,“好,你喜歡,多少次都可以。”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很輕柔,但動作并不,猛地一個翻身就封死了她的呼吸。

“嗚嗚、不,別……”顧慎如感覺到壓迫,一陣驚慌。她是開玩笑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兩條腿到現在還是軟的,都不知道待會兒站不站得起來。

“林小土,下次嘛,下次好不好。”她縮起脖子小小聲求饒。

“好。那你別淘氣。”陸別塵仍然笑,按住了她不停亂摸的手。

“不淘氣不淘氣。”顧慎如這下乖了,蜷成一團縮進他懷裏,老老實實躺着。

在她的依依不舍中,天漸漸亮了,鬧鐘響了。

正在她艱難地從被子裏往外爬的時候,小魚護士又突然在外面咚咚地敲門提醒陸別塵快到點出發了,吓得她蹭一下就跳起來。

洗漱好臨出門時,她揪住陸別塵的袖子說什麽也不想放開。

“我都想跟你一起去。”她額頭頂住他胸口,悶悶地說,“好羨慕魚姐。”

陸別塵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擁抱她。他又何嘗不羨慕她身邊的每一粒塵埃。

在小魚護士第二次敲門的時候,顧慎如推開陸別塵,目光在房間裏快速掃過,然後從地上撿起她的那只毛絨小耗子,塞進他襯衫口袋裏。

“林小土,你好好吃飯。”

“遵命,我的小公主。”陸別塵俯身下來,很鄭重地親吻她的手。

顧慎如終于被他給逗笑,擡手輕輕摸他剃短的頭發,感覺刺刺的,跟以前一樣。

她堅持送陸別塵到出發去機場的大巴車上,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也不在乎。然而等車開走了,她站在飄雪的冷風裏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接下來就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兜裏手裏突然震動,她下意識擦擦眼睛。

手機拿出來,很意外地竟然是小魚護士的信息,就一句話:

“沒騙你吧,陸醫生他行的。”

顧慎如一眼晃過屏幕,感覺整個人都騰地一下燒起來,快成灰了。

憋了老半天她才腦袋嗡嗡響地給小魚護士回過去:“姐,要不你還是把我删了吧……”

短短一行字發得異常艱難,但同時,她心裏那一股小憂傷一下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阿如吃到肉了,還滿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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