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蓬萊神愛讓他把功課一道做了……
蕭神愛從來就不是個肯老實吃虧的人。
說話的時候,還附贈給了衛國夫人一個挑釁的眼神,當即将她氣得七竅冒煙、呼吸不暢。
冬日深深,朔風寒冷刺骨,但衛國夫人卻覺得,這點子風壓根就降不下來自己的心頭火。
她深吸了幾口氣,竭力使自個平靜下來,語氣溫和地說:“郡主雖年紀小,那也不能……凡事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這船确實是我先喚來的,郡主若是不信,可以問……”
“我不知道啊。”蕭神愛繼續發揚自個的裝聾作啞能力,背着個手仰頭望天,一臉憂傷的說,“可是我比夫人小這麽多啊,也聽不明白這些事,夫人讓一讓我都不肯的嗎?跟我計較什麽呢。”
衛國夫人雖是霍皇後的嫡親弟媳,但蕭神愛才懶得稱呼她舅祖母,一貫都是喚她夫人。
在蕭神愛看來,像這種為老不尊的人,喊她長輩兩個字她都怕對方折壽。
她這一番話,成功令衛國夫人剛平緩下來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并且隐有停不下來的趨勢。
這丫頭都說得這麽明顯,要是再聽不出來,她就是個傻子!
分明就是把她之前說的話,原封還給她。
年紀不大,報複心大得很。
蕭真真看了眼衛國夫人,又偏頭看了眼蕭神愛,清了清嗓子說:“我同神愛兩個人的年歲加起來,也及不上夫人一個,我還以為夫人見我們年紀小,不會跟我們搶呢。”
“阿真姐,你瞎說什麽啊!”蕭神愛拉了她一下,大聲說,“夫人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這樣,不知道的還要以為夫人很小氣、很喜歡斤斤計較呢!”
衛國夫人:“……”話都被這丫頭說完了,她說什麽?
惡心夠了衛國夫人一頓、成功欣賞到她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後,蕭神愛理了下衣襟就準備開溜,身後卻突的傳來了一道渾厚的聲音:“在這做什麽呢?”
一回過頭,便見是皇帝帶着人,站在離他們兩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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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忙不疊的俯身行禮,一一拜見過去。
行過禮後,蕭神愛站直身子,朗聲道:“回祖父話,剛才阿真姐說她想乘船游湖,我特帶她過來想要登船。但衛國夫人說這是她喚來的船,雖然我們年紀小,也不能讓我們上船。”
少女亭亭立在池邊,微風吹動的她的鬓發,柿蒂紋绛色泥金長裙随風而動。瞧上去既乖巧,又靈動。
在長輩面前,蕭神愛從不說謊,只将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複述一遍。
很簡潔而詳盡的事情經過,但若細想,卻是大有深意。
齊王皺着眉頭,瞪了眼蕭真真:“回去少了你船坐?一艘船而已,你舅祖母是長輩,非得在這較什麽勁。”
話雖如此說,可齊王瞥向衛國夫人的眼神,明顯的帶着幾分不悅。
這宮裏是他父母的家,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說到底也是他女兒和侄女的半個家,這衛國夫人竟說不能讓她們上船。
這天底下,哪有去別人家跟主人搶東西的理?
“原來是為這點小事。”蕭晗心下有些好笑,無奈道,“太液池上船這麽多,換一艘就行了。”他看向蕭真真溫和道:“我記得你去歲說想坐畫舫,等到上元的時候,伯父借你一艘畫舫,你乘着出城游玩可好?”
畢竟自個的親閨女,他比誰都要了解蕭神愛。
她若是被得罪了,那是怎麽都咽不下那口氣,無論如何都得報複回去的。
不論早晚。
見她這番作态,蕭晗就知道肯定是為了早上承香殿的事,想着當時倆人坐在一塊,差一點被傷到的就是蕭神愛時,他心情便有些不好。
蕭神愛低頭對了對手指,支支吾吾地說:“可是、可是我們比夫人小啊,夫人不該讓着我們嗎?夫人早上就是這麽說的……”
她仰起了臉,一臉孺慕和求知若渴地看着皇帝,眸子裏還染了一點委屈。
衛國夫人被她氣得頭腦發昏,差點栽倒下去。
但太子在這兒,她懷疑自個要是真敢說了蕭神愛壞話,很有可能會被太子當場五馬分屍。
好不容易過個元日,群臣前來朝賀獻壽,皇帝今日都在玩樂,并未關注過旁的事,因此對蕭神愛的話也是一頭霧水,遂轉頭去看旁邊的人。
齊邯就在天子近前,見狀上前耳語了一番,随着他将事情複述完,皇帝的目光逐漸轉為幽深。
他沒再多說什麽,只對着蕭神愛倆人招了招手:“走吧,祖父帶你們去蓬萊島上玩。”
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再鬧下去只會适得其反,蕭神愛便不再作妖,乖乖的跟在皇帝身後。
“都怪你。”蕭真真看了她一眼,氣呼呼地說,“現在所有人都要以為我貪玩,非要坐船了。”
蕭神愛睜圓了眼睛,歪着頭問她:“那你不想嗎?”剛才她看見船的時候,兩眼都在發光好嗎!
別以為她沒看到!!
蕭真真:“……”好吧,她确實有點想。
“好啦,你別氣了,這不馬上就有船坐了?”蕭神愛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去看前面一列停泊在岸邊的船只,“讓你坐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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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一直持續了數個時辰,晚間的蓬萊島點滿了宮燈,同島上巍峨宮闕相互映襯,恍若一副上古畫卷。
那傳聞中的蓬萊仙島,好似真的活過來了一般。
晚上要放煙花,衆人都出了殿宇,去往空曠之處。
蕭神愛喜歡看煙花,卻不喜人多,不想跟衆人一塊擠着看。便趁着沒人注意她,自個跑了出去,尋了池邊一處假山後面,坐在一塊墊了褥子的青石板上賞梅。
齊邯提着盞宮燈從外面走進來時,便看到她兩手撐着那青石板,仰臉看梅樹的場景。少女細軟的發絲随風輕動,拂過她的臉頰、耳側。
聽到動靜,蕭神愛緩緩轉過了身,訝異道:“你怎麽來了?”
她那一雙桃花眸裏仿佛盛着一汪春水,齊邯神色轉柔,輕聲說:“我見陽夏縣主到處找你,說你丢下她跑了。猜你在這兒,就過來了。”
“嗯。”蕭神愛抱着雙膝,将腦袋擱置在膝蓋上,輕輕應了一聲。
齊邯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說:“不高興嗎?剛才聖人已經降旨,罰了衛國公三月俸祿。”
蕭神愛搖了搖頭,小聲說:“不是這個事。”她的聲音裏有一點點委屈,“不知道我阿兄到合浦了沒有,往年這時候,他都是在宮裏的。”
猶記得從前,冬日裏阿娘會将東宮布置得很熱鬧。傍晚點上數盞燈,她和阿兄便坐在案前看書,阿娘在一旁笑看着他們。
阿娘怕她被煙花聲吓着,還會将她攬到懷裏,替她輕輕捂住雙耳。
少女的肩膀微微顫動,聲音略帶了幾分哽咽,讓人心都差點碎了。
她說了許多,小到衛國公的孫子有多讨人厭,還有她最想要的一本游記,被別人提前一步買走了;大到她都這麽傷心了,阿耶還要盯着她每天去學堂
——在她心裏,這已經是頂大的事了。
齊邯将她攬到懷裏,動作輕柔的給她順背,卻沒有出聲打斷她的低聲呢喃。
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一一應下了,無論是被別人買走的游記,還是錯失的鸾鳳步搖,他都答應會去給她尋來。
若是無法弄到手的,他便讓人給她打一匣子步搖,或是将那本游記手抄一份給她。
直到蕭神愛讓他把功課一道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