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晖玉露,你真好!
孫女仰慕祖父母,特地将其說的話記下來,在這樣的場合都不曾懈怠。
任是誰見了,都不得不贊嘆一句。
南陽接過話頭笑道:“這孩子一向乖巧得很,瞧着就怪招人喜歡的。”
閣中四面垂着輕紗,燈火明亮如高懸的明日,偶有幾縷清風從紗幔縫隙鑽入,燭火緊随着不斷搖曳。
霍皇後将手中茶盞擱在案幾上,眼中也浮現了幾分笑意,輕聲說:“想不到咱們家,竟是出了位起居郎。”
蕭晗莞爾:“她小孩子鬧着玩罷了,整日只知道瞎折騰,母親快別誇她了,待會又要找不着北。”
一時間,衆人齊齊笑了起來。
少女揚起臉,點點燭光照着她無暇的面容,正一臉茫然地看着衆人,似是有些不明白,怎麽突然就誇起了她。
正巧一列宮女捧着點心魚貫而入,将一碟碟精致的糕點在案幾上擺放好,蕭神愛便趁機低頭用起了吃食。
衆人說笑了一陣,皇帝突的喚了她一聲,打趣道:“改明日,可願去給你祖母做起居郎?”
誰都聽得出來,皇帝現在心情極佳,臉上的笑意怎麽都遮蓋不住。
低頭吃了好一會點心,蕭神愛已經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她捂了捂臉,小聲說:“祖父,我只是随便記記的。”
橫豎已經被誤會了,她就幹脆大大方方承認,讓大家繼續誤會下去吧!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一個懂事又孝順的孫女啊!!
“剛才祖父有些話說得太快,我都沒記清楚。”蕭神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句,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用力,使得紙張起了幾道細微的褶皺,“可見我是勝任不了這份差事的。”
看上去像是自個的小秘密被發現後,羞澀慌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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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身子靠着憑幾,指尖點在額角處,無奈搖頭:“這孩子!”他又問道,“是哪句話沒聽清楚,可要我再說給你聽一遍?”
蕭神愛那雙桃花眸突的一亮,急忙點頭道:“要的!”漏聽了字的那幾句話大有用處,剛才她還懊惱來着,她忙低頭去看手中的紙,“是祖父說……”
皇帝極有耐心的一一答了,細節處還給她說了個明白。
因是家宴,并不十分拘束,等到了後半場時,衆人的座次便亂了。觥籌交錯間,夾雜着奏樂聲和談笑聲,愈發顯得熱鬧而恣意。
皇帝召過一衆晚輩們,細細問過了近況和課業,全都給了賞賜。
賞賜的物件都差不離,男兒或是寶劍革帶或是書冊筆墨,女孩子則多是頭面和布帛。
霍皇後倒是說讓孫女們多看看書,便也一人賜了幾冊書下去。
其中以蕭神愛所得賞賜最多,東西也最為精致。
有人不禁開始懊惱,他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法子呢?
“你敢迎戰衛國夫人麽?”聽着身旁之人的抱怨,梳雙環髻的小姑娘撇了撇嘴,小聲哼了一句。
衛國夫人那深厚的功力,絕非一朝一夕就能養成,她們這些小姑娘壓根就不是對手。
先前抱怨的那個綠衫少女:“……”好吧,她不敢。
“可是這有什麽關系?”她不解的問着,眼中流露出些許疑惑。
雙環髻上下打量她一遍,不屑道:“你連衛國夫人都怕,在祖父面前,你說得出話來?”
皇帝禦極多年,積威甚重。雖說對孫輩們盡量和藹了些,一衆小姑娘在他面前,也是大氣都不敢出。
綠衫少女:“……?”好像有點道理。
“這就對了嘛。”見她自個能想明白,雙環髻滿意了,“所以你就別羨慕她了,反正你也學不來。”
綠衫少女已經不想說話了,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恍惚間想着,原來蕭神愛這麽厲害啊?
用過午膳,帝後遣了小輩們去外面玩,一衆親王公主們則留在清晖閣中,陪着帝後說笑閑談。
清晖閣共高四層,為整座宮城裏頭最高的地方。又因建在山坡上,倘若站在最上一層,能将宮城泰半景色一覽無餘。
觀過幾場樂舞過後,皇後起身前往頂層觀景,太子随在一旁作陪。
“你五妹的事,你也知道了。”霍皇後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也是她自個糊塗,今日你阿耶問起她怎的沒來,我也只能含混着過去了。”
蕭晗輕聲道:“母親該同父親說的。”會稽是帝女,又受了這麽多年寵愛,就算皇帝知道了會生氣,終歸也不會拿她怎麽樣。
扪心自問,倘若是神愛做出了這樣的事,他氣歸氣,可又能拿她如何?少不得還得出手替她收拾爛攤子。
最後頂多是懲治那個勾引她的人罷了,如此也算是給女婿個交代。
皇後這般瞞着,想保的人到底是誰,不言而喻。
霍皇後的臉色幾度變化,最終嘆了口氣:“五娘如今對他癡迷得緊,不許我動他。”
“嗯,是她糊塗。”蕭晗淡淡應了聲,沒做任何表示。
霍皇後終是被他這态度給擊敗了,整個人像是洩了氣一般,無奈道:“阿晗,你二舅只這麽一個孩子,他臨去前又囑托我照料,這事兒……五娘也不是沒過錯。”
霍旻父親早逝,是由衛國公養大的,故而霍皇後昨日才會遷怒到衛國公頭上。
言盡于此,霍皇後仍舊是狠不下這份心,蕭晗便懶得再多說些什麽,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早就勸過母親整肅霍家,然而皇後卻下不去手,他也不想再管了。
冬日的風寒涼,倆人又站在高處,獵獵北風吹拂而來,綁在廊柱上的帳幔都快被吹開。
霍皇後擡眼,打量面前已比她高出許多的兒子,心思幾經回轉,面色複雜:“你跟你阿耶和我,倒是都不像。”
母親說兒子不肖父母,這話聽着十分誅心。
所幸蕭晗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
皇帝關照母族宋氏,皇後寵信家族,唯有太子,無論是母族霍氏還是妻族元氏,他都不怎麽親近。
對上霍皇後的目光,蕭晗微微垂首,摩挲着手中的杯盞。
他同父母當然不一樣了。父親登極曾仰賴過宋家出力,母親也需要霍家在外替她辦事。而他能做太子,完全是因為他是嫡長子,與旁人皆無幹系。
既無恩情,那也就說不上親近。
蕭晗并未去解釋和辯駁什麽,只低聲應了句:“嗯。”
不知過了多久,霍皇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這樣也好,你也不必受人轄制。”
倆人在一張案幾前相對而坐,侍從上前更換過冷掉的茶水、上了幾道精致點心,而後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用些栗子糕吧,你從小就愛吃這個。”霍皇後指了指面前的素瓷碟子,聲音溫和。
蕭晗用了一塊,輕笑道:“味道還是同從前一樣。”
似是掙紮了許久,霍皇後略有些疲憊地說:“你父親那邊,我去同他說。只是你妹夫那,便要麻煩你去說道了。”
即便是皇家,出了這樣的事,也少不得要安撫一番女婿。
蕭晗點了點頭:“兒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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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已經玩過了投壺,到了下午,一群小娘子們便提出要玩行酒令。
說是想玩行酒令,實則是想趁着這機會偷偷飲酒。
蕭神愛換了身稍薄些的衣衫,娉娉婷婷行來自雨亭,路過蕭玉露時,往她旁邊的空位看了眼。
蕭玉露才不想跟她坐,急忙說:“神愛姐姐,這是我給我長姐留的,她去更衣了。”
蕭神愛勾了勾唇角,并未将她的态度放在眼裏,柔聲說:“玉露,想不到你是個這麽熱心的人。”
蕭玉露:?
她狐疑地看過去,懷疑蕭神愛又要作妖。
“神愛姐姐,怎麽啦?”蕭玉露仰頭笑看着她。
“那幾句話我沒聽清楚,又不好意思問祖父。”蕭神愛感慨了一句,“還好有你,是你告訴了祖父,我才敢說,才能把東西記明白。”
她握住蕭玉露的手,真誠道:“玉露,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