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奶貓(二更)為什麽不給我行禮啊?……
金烏高懸,細密的光灑下來,将庭中小池映照得波光粼粼。
少女的面龐掩映在金光下,如凝脂般的肌膚更顯薄透,齊邯突的就想起蕭神愛最喜歡收藏的那些精致瓷器。
色如雪,薄如紙。
她美得仿佛一個幻境。就如同幼時,周遭一片昏暗,她卻像一輪明日般,突兀的闖了進來,而後将他整個人籠罩住。
怕驚擾到她,齊邯将呼吸放緩了幾分,他甚至不敢高聲語。
許久沒等到回應,蕭神愛逐漸有些不耐煩了,偏頭瞪他一眼,催促道:“你快點啊!”她強調道,“我都生氣了!”
她都已經生氣了,這人居然還不給她道歉!
這太過分了!!
她打算在心中默數十下,倘若齊邯再不認錯,她就十天都不理他。
齊邯深吸口氣,最終認了命,低頭認錯:“嗯,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
蕭神愛還是氣呼呼的,飛快看過他一眼後,又垂首盯着自個的鞋面,神色有些悵然若失:“可是我還是很生氣啊。”
她面頰鼓鼓的,手揪着自個的衣帶玩:“剛才你都看到我被人欺負了,都不過去幫我,就看着我被人欺負。”
齊邯神色恍惚,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但小姑娘難得一次示弱,他還是耐心安撫道:“再有下次,我定然立刻過去幫你。”
蕭神愛正黯然神傷着,聽見這話,立馬擡頭問:“你想看我下次還被人欺負啊?”
齊邯身子晃了幾下,感覺自己能原地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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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穩住身形,耐心道:“沒有,我是說……我是說他們那麽壞,萬一下回還想欺負你,我就能過去幫你了。”
“對啊,她們就是很壞。”這話說到了蕭神愛的心坎裏,她也不再糾結剛才的事兒,轉而同齊邯傾述起來,“怎麽會有她們那麽壞的人呢!唉,真是人心不古!”
好不容易哄着她忘了那話題,齊邯立馬順着問下去:“她們怎麽了?是如何欺負你的?”
蕭神愛垂下頭,很傷心地說:“她們先是說我壞話,後來又說清檀壞話,還污蔑清檀是罪臣家眷。”她皺皺眉,搖頭嘆道,“不過她們好傻哦,我随便吓唬兩句,就不敢說話了。”
其實剛才宋澄說的也沒錯,此事就算宣揚出去,她也不一定會贏,只因人證就只她一個。
因着中風的緣故,皇帝很少在非必要的情況下見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壓根理都不會理。
“桐桐真厲害。”齊邯誇她。
蕭神愛唉聲嘆氣,小聲說:“你不知道,我剛才好怕她們打我哦,女蘿和绮雲又不在,清檀肯定打不過她們……”
齊邯無奈:“打不過你還敢直接上去?”
“對啊!”想起剛才的事兒,蕭神愛又開始氣憤起來,“你明知道我肯定打不過她們那麽多人的,怎麽就不過去幫我呢?”
眼見着話題又繞轉了回去,齊邯臉上的笑逐漸凝固,繼續低頭認錯。
他态度這麽好,蕭神愛就算想鬧,也感覺沒法子鬧起來。
為避免後續丢人的是自個,她飛速略過這一節,繼續道:“那我該怎麽做?”
齊邯循循善誘:“既然怕她們打你,就當先去喚人過來,再和她們對峙,就不怕這些了。”
蕭神愛搖頭拒絕:“可是這樣一點氣勢都沒有啊。我就是要在她們說的興起的時候沖出去,才能将她們吓到。”
等她忙活半天将人帶過來,那樣一點沖擊力都沒有,說不定人都不在了。
一面想着,蕭神愛說出了自個的盤算:“我将她們逼近闌幹,她們肯定就不敢打我了。”
這樣都還敢打她,她一推一個,全都去和魚玩吧!!
說起這個,蕭神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拉着齊邯朝旁邊走了兩步。
齊邯雖不明所以,但少女的手太過柔軟,輕巧的覆上來時,他沒有半點抗拒的理由,任由她拉着自己向旁邊走去。
沿着楊柳堤岸走了數十步,确認旁人無法聽到後,蕭神愛才扯了扯他的衣袖,急聲問:“你怎麽将阿寧帶到這兒玩?”
“她說想過來看魚。”齊邯老老實實回答。
蕭神愛輕哼一聲:“是不是想讓她掉到池子裏去?”
齊邯有些不知所措:“沒有這回事。我讓她掉到池子裏去作甚?”
“別裝了。”蕭神愛露出了看透一切的眼神,輕啧一聲,“這兒就你跟我兩個,你有什麽好裝的,我上回都說了替你保密。”
齊邯一愣,竟是有些記不起來,她說的上回,又是怎麽一回事。
見他這一副慌裏慌張的模樣,蕭神愛更是印證了心中猜測,輕嘆一聲後,她蹙眉道:“你上回還只是想弄壞她的秋千,短短半年,都發展到想丢她到池子裏喂魚了。阿寧最近,是得罪你了?”
提起秋千,齊邯倒是想起來是怎麽回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撚了下面前美人的耳垂,無奈道:“桐桐,我真沒有這個想法,也沒想弄壞她的秋千。”
蕭神愛眉頭一皺,呆呆的看着他:“可是上次,你自己承認了啊。”
自己說替他保密的時候,他都默認下來了,怎麽現在又想反悔呢?
蕭神愛百思不得其解。
齊邯也傻眼了。
他突的想起來,自己上次被她那句“咱倆是一夥的”,給哄得忘了去辯駁。
本以為不過是她一時興起,誰想到她能記到現在。
自己種下的苦果,現在也只能自己承受。
齊邯撫了撫她的鬓發,聲音輕柔幾分,鄭重道:“桐桐,我沒有讨厭阿寧,上回秋千的事兒,只是個意外,我不知道那個秋千會那麽小。”頓了片刻,他又接着說,“觀魚的事兒也是她提出來的,她平時在家就很喜歡看魚,不信你可以去問我阿娘的。”
蕭神愛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将他的面龐仔細打量了一遍,似是想要找出這段話中的纰漏。
然而齊邯神色肅穆,極為莊重的模樣,令她找不出一星半點的錯漏。
她不死心的追問:“你真是帶她過來看魚的?”
“真的。”齊邯點點頭。
蕭神愛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像是被打擊到了一般,身子搖搖欲墜。
她獨自回想了好幾個月,甚至在腦中将他們家的恩怨情仇,預演了好幾個來回。現在再來告訴她,這都是假的?
蕭神愛無法接受。
她鼓着臉,有點委屈。
又有一點尴尬。
她剛才的樣子,好傻哦。
望着她情緒低迷的模樣,齊邯心底一軟,伸手将人攬進了懷裏,拍了拍她的背。
面頰貼在他的胸膛處,随着灼熱溫度傳來的,還有他穩健的心跳聲。
蕭神愛的臉上逐漸染了紅,連耳尖都在發熱。
可這樣埋在他懷中,卻又正好能遮掩自個的尴尬。
只要一想到這些天,自己傻乎乎的回想着他和阿寧的恩怨,甚至連怎麽安慰他的話都想好了,就覺得渾身像被火燒了一樣。
原來,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啊。
蕭神愛在他懷裏蹭了蹭,悶聲問:“你怎麽會來衛國夫人的筵席呢?”
衛國公家最愛廣發請帖,不管關系好不好,總歸都能收到。請帖都已經收了,一般來說,就算不去的也會備一份禮物。
齊邯摩挲了下她的肩膀,柔聲說:“我想着你應當會來,就過來了。”
她将臉深深埋着,只露出一個發頂,在懷中輕輕蹭着的模樣,仿佛一只撒嬌的小奶貓。
齊邯心底驀地一軟,輕聲哄道:“我這幾日有空閑,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好不好?”
蕭神愛搖搖頭:“不想去。”
面對她時,齊邯仿佛有着數不盡的耐心,又轉而問:“那去南華園好不好?裏頭幾株銀杏,恰是最好看的時候。梧桐也結了果。”
聽他提起南華園,蕭神愛又悶悶不樂起來,她扯着齊邯的腰側的衣衫,低聲說:“我沒有在南華園辦筵席。”
心尖像被針紮過一般,齊邯下意識将她攬得更緊了些,柔聲問:“那我們現在在辦好不好?我幫你辦。”
蕭神愛搖了搖頭,這會子連聲音都悶了起來,她道:“不辦了,沒人會來。”
雖未正式降旨廢太子,可父親現在被幽禁,同廢了又有何區別?
哪還會有人,來廢太子之女的筵席。
齊邯心口一顫,拍着她的背安撫許久,低聲說:“怎麽會沒人來,倘若真的沒人來,我來好不好?”
蕭神愛頓了一下,手指摳着他衣衫上的紋路:“可是你才一個人。”
“你就當我是兩個人。”齊邯眼中染了笑意,将她從懷中輕輕扯出來,同她對視。
蕭神愛的眼眶紅了一圈,臉上盈滿了委屈的神色,被迫看了齊邯許久,她遲疑着應下:“好吧。”
她指尖有些冰涼,齊邯替她捂着暖了暖,直到她喊了聲熱,方才罷手。
“待會筵席散了,我送你回去。”将她送到月洞門處,齊邯輕聲囑咐了句。
蕭神愛都沒理他,自顧自的提着裙擺邁步進去。
齊邯拿她沒有一點辦法,只得無奈地笑了聲,目送她轉入植了桂子的小徑。
蕭神愛緩緩走進筵席裏頭,正巧到了用飯的時候,她正要轉去剛才的水榭,尋到自個的位次坐下,卻被一老婦人給喚住了。
那老婦人穿了身蝠紋紫绉紗衫子,下罩灰缬團花紋黃藍绮間色長裙,肩上挂着的帔子是百蝶紋的織金錦,頭上還戴着數支花頭金簪。
咋然望去,富貴至極。
“郡主竟是比從前更俊俏了!”那老婦人笑着誇了句,又道,“許久沒見郡主,老婦心中記挂得緊,不知郡主可有空閑,陪老婦說說話?”
她好看她知道啊,蕭神愛困惑地眨了眨眼,傻傻地問:“謝謝,不過你是誰呀?”随便來個人誇她句好看,就想讓她陪說話?
哪有這麽好的事。
那老婦人面色一僵,臉色由青轉白,又驀地迸成了一團紫色。胸口起伏了好一會,臉上溢滿了尴尬之色。
這處地方的人不多,等了好一會都沒人回她的話,蕭神愛覺得有些煩,準備掉頭走了。
她有點餓了。
還是附近的李初柔見了,有些不忍心,緩步過來低聲回答她的話:“神愛,這位是平涼侯府的太夫人,你以前在宮宴上應該見過的,許是太久沒見,忘了吧。”
蕭神愛恍然大悟:“原來是侯太夫人啊!”在老婦人逐漸好轉的面色中,她皺起眉頭,不高興地問,“咱倆差了好幾階呢,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什麽不給我行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