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惡霸“我生氣了,你快給我道歉!”……

少女的聲音分明溫潤恬美,所吐出的字字句句卻是铿锵有力,令人不由自主的心下惶惶。

她步步逼近,幾人只得步步後退,直至後腰撞上了亭側闌幹,方才頓住了步伐,不得不擡首與她對視。

“你們剛才說陸家有罪,證據何在?”蕭神愛停下腳步,灼人的目光逼視着面前數人,面容卻平和無波。

幾人被她給逼得不敢吱聲,臉色隐隐發白。

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紀,不過是圖心裏舒坦,才逞一時口快,哪裏知曉其中的利害。

這會兒被她給扣上這樣的罪名,便有些後怕起來。

“證據在哪兒呢?”她又耐心問了一次。

那幾個少女仍是不吭聲,有一人唇瓣張合,似要說話,卻被她驟然掃過來的一眼,給壓得閉上了嘴。

蕭神愛笑意盈盈,眉眼漾開幾分柔光:“沒有證據,那就是污蔑朝廷四品命官了,這可怎生是好呢?”她斂目狀似思索良久,輕嘆一聲,“既然這麽不滿聖人,背後說算什麽本事,不若當面去說道幾句?”

過了這麽會,宋澄也冷靜下來些許,見她說得這般嚴重,有些怕她真幹得出來。垂目看了眼自個裙角,她輕聲說:“郡主三思。且不說我們有無此心思,單說此事也就郡主一人聽着,倘若真拿去了聖人面前,又有何證據?”

“嗯?證據?我就是人證呀。”蕭神愛歪歪頭,幾縷碎發也随着這動作垂落下來,她軟聲說,“你覺得,聖人是信我,還是信你呢?”

宋澄背上倏爾出了身冷汗。

旁人或許不知曉,但她卻再清楚不過聖人對她的信任,只因她慣會在聖人面前裝腔作勢,得了聖人的看重。

此事若拿到了聖人面前,說不準還真會……

宋澄霎時一凜,看向蕭神愛的目光真摯幾分,淺笑道:“郡主誤會了。此事原是她們幾個瞎說着玩,卻沒想到冒犯了郡主,我就先在這兒,替她們給郡主賠個不是。”

蕭神愛冷睇她一眼,揚聲喚了清檀上來,沉聲道:“你們冒犯的是誰,自個心裏清楚,今日先給她奉茶道個歉,此事就姑且算過去了。若有下次,我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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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漸起,将少女的裙擺吹拂得獵獵作響,鬓邊幾绺碎發也随風輕晃。她便是那麽随意立在亭中,同衆人無二致的位置。

偏讓人覺着,她所處的地方并非一普通小亭,而是肅穆的金殿。

宋澄一向是個能屈能伸的,在心中掂量片刻後,她執着茶壺倒了盞水,雙手奉給清檀:“今日失言,冒犯了陸掌藏,還請掌藏見諒。”

蕭神愛冷冷看着,待清檀伸手要接時,又道:“放一邊去。”

宋澄面色一僵,随後很順當的将茶盞擱置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蕭神愛又斜眼去看其餘幾人。

元韻對此很是抗拒,睜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神愛姐姐,你想要我們給她……”

“怎麽,不願意?”蕭神愛嗤笑了聲,“你是多金貴的身子啊,給人道個歉還不樂意了?”

站着罵了許久,她覺得有些累了,便在撐着案幾緩緩坐下,理了理裙裾後,方才輕聲說:“論出身,清檀父親追贈尚書左丞,母親為郡夫人,而舅舅僅是禮部郎中。若論身份,她是從八品掌藏,爾不過一介庶民。她哪樣不比你強?她都還沒追究你诋毀陸家的事兒,你倒先委屈上了。”

元韻咬了咬牙,眼圈紅紅的,眼眶中含着一汪淚,水光在其中隐隐浮現,欲墜不墜的挂在裏面。

她身子略略後仰,手緊緊抓着身後闌幹,指節甚至泛了白。

良久,她終是敗下陣,上前斟了茶水,恭恭敬敬遞給清檀:“給掌藏賠禮。”

從始至終,蕭神愛再沒看向她,即便是她服了軟道歉,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在她的強壓下低了頭,元韻心裏委屈極了。

明明自個才是她的嫡親表妹,可她卻為了個婢女,當衆下自己面子,将她說得如此下不來臺。

她越想越難受,橫豎已經給那清檀道過歉,蕭神愛再沒什麽可追究的,便一甩手,突的跑出了小亭。

蕭神愛抻着頭望去,見她一邊跑着,一邊似乎是……在抹眼淚?

這都能哭上,她一時間有些無語,又懶得再管她,只點了點桌案,示意剩下幾個快些。

待到衆人都給清檀道完了歉,蕭神愛方才起身離開。

臨走前,她特意朝宋澄看了眼,唇邊浮現出一抹冷笑,轉過身,姿态怡然的步下那泰山石方階。

等她走遠了,幾人方才如蒙大赦,神色頓時松懈下來,不再如先前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只是說起話來,仍舊不大利索。

宋澄抱怨道:“我都讓你們少說幾句,隔牆有耳的道理都不懂麽?非不聽勸,這下可好了吧?”

元韻還好意思委屈,呸!她剛才別提說得多起勁,明明自個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只是她深刻明白一個道理——在蕭神愛面前,是講不通道理的。

所以她壓根沒想着跟她講道理,幹脆認下道個歉,省去麻煩。

“喲,澄姐姐這話可就不對啦。”另一少女冷睨過去,輕聲說,“說不準就是澄姐姐烏鴉嘴,才将她給招來了呢?”

宋澄被氣得渾身發抖:“我是有什麽術法,喊她一聲,她就能過來了?你少在那血口噴人!”

那少女也不服氣,徑直反駁道:“那不然呢?哦,對了,這麽多人裏頭,可就你在那說不該講。”她狐疑地看了眼宋澄,踟蹰道,“你該不會,是跟她勾結好的吧?”

離了那八角亭後,蕭神愛仍覺不解氣,一路走一路踢着石子,恨恨道:“剛才太心軟了,應該讓她們當衆給你道歉的!”

可這會兒走都走了,再折返回去,又很沒氣勢。

這麽沒氣勢的事兒,她才不幹呢。

“好啦,別生氣了。”清檀有些好笑的去拉她,“沒什麽好生氣的,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蕭神愛氣呼呼說:“我才沒生氣呢!我就是看她們不順眼,想整她們一番罷了。”

她一路走着,一路碎碎念:“我才不生氣,你不要瞎說,我怎麽會自降身份,跟她們生氣?”

清檀忍着笑,一面應道:“郡主說的對,不跟這種人計較。”

倆人沿着這廣闊池水走了許久,深秋時節,萬物呈現凋敝之态,枯黃的梧桐葉打着旋落下,偌大的梧葉在水面飄蕩片刻,又順水而下。

蕭神愛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別生氣啦,一會兒回去了,我給你石榴吃。”

倆人說了一會話,心情逐漸轉好,繞過幾株枝葉葳蕤的梅樹,一道人影飛撲過來,将她的腿給抱住。

“阿姊阿姊!”興奮的聲音從底下傳來,蕭神愛垂目去看,不由得笑了出來,“咦,這是誰呀?”

小姑娘眨眨眼,嬌聲說:“我是謝寧啊。”

蕭神愛故作深沉的思索片刻,随後恍然道:“原來是謝寧啊!我聽說過你呢!”

“阿姊你去哪裏啦?”阿寧抱着她的腿蹭了蹭,又仰起頭問她。

小孩子的面頰光滑細膩,蕭神愛忍不住上首刮了兩下,輕聲說:“我去玩了呀,阿寧呢?你一個人在這嗎?”

阿寧搖搖頭,掰着手指說:“跟三哥一起。”

蕭神愛一愣:“你三哥?他人呢?”

她知道阿寧喚的是誰,因謝府兩位郎君年紀稍長,阿寧便将齊邯喚做三哥。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正當她擡起眼時,一道绛色身影倏爾撞入了眼簾。

他今日着了身赑屃紋袍服,玄色皂靴與绛紗袍服相映襯,頭上佩了個平角幞頭,竟是罕見的文雅裝束。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淩厲氣勢,也讓人很難忽略掉。

“怎的是你在陪阿寧玩?”蕭神愛迷迷糊糊地問他,神色有些怔忡,“你過來多久啦。”

少女懵懂的看着自個,聲音又軟又輕,齊邯只覺心底驀地軟了一下,柔聲回道:“我阿娘有急事離了筵席,讓我看她一小會。”

再又想起剛才她眉眼蘊藏厲色,将人逼得節節敗退的模樣,齊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看着他唇角的笑意,蕭神愛忍不住回首望了過去,卻見在這個位置,恰好能将那八角亭的情形看個真切。

她将阿寧身子給扯端正,方才沉聲問他:“你都見着我在罵人了,怎的不去幫我?”

齊邯怔了下,沒料到她竟會說起這個,溫聲道:“桐桐,那邊女眷多,我不方便過去。”

蕭神愛正在氣頭上,才沒心思去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只是往前走了兩步,氣急敗壞道:“我不管!我剛才都被欺負成那樣了,你竟然不去幫我,就看着我被人欺負!”

此話說完,饒是再無腦吹捧她的齊邯都沉默了下來。

剛才那情景,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清檀恍惚想着,她家郡主剛才那模樣,簡直活脫脫像個惡霸。

然蕭神愛顯然沒有自己是個惡霸的自覺,仍是氣哼哼地瞪着齊邯:“我生氣了,你快給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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