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腿廢了不該有的心思,最好別動

車窗上挂着夾缬蓮紋石蕊紅绮帳,陽光不經意的從孔隙鑽入,斑駁的光灑在少女白嫩的耳尖上,再餘下零星半點,照在她露出一角的臉頰上。

蕭神愛嘟囔過那一句後,終于撐不下去,阖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齊邯心底驀地一軟,那一點心梗的感覺驟然消失不見,望向她的眸子裏,帶了幾分缱绻柔光。

車架朝着城郊駛去,恰是深秋時節,天氣已經轉涼。而齊邯常年習武,身上火氣足,睡着後,蕭神愛便不自覺的朝他蹭過去。

男子胸膛溫熱,她一旦靠近後,便覺心滿意足,将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齊邯凝着她看了許久,方才掀開車簾一角,喚道:“趙碩。”

趙碩領命近前,将一蠟丸交至他手中,低聲道:“将軍,這是從東宮送出來,請将軍過目。”

蠟丸只比指頭略大些,粗略看上去,同尋常藥丸也沒什麽分別,齊邯應了一聲,伸手接過:“知道了,對了,那霍餘如何了?”

趙碩呲了呲牙:“剛已派人過去了,将軍但請放心。”

齊邯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随後放下車簾,指尖微一用力将蠟丸撚開,取出裏頭的一張紙條。

上面的內容,令他神色逐漸凝重起來,仔細看過三遍,确認以後,方才将紙團随手丢進了茶盞中。

“哥哥……”

懷中傳來細微的一道呢喃,齊邯忙低頭去看,卻見蕭神愛皺着眉頭,連着喚了好幾聲。

齊邯忙拍了拍她的背,哄道:“乖,還沒到呢,還能再睡一會。”卻沒半點好轉,反倒還不适的掙紮起來,似乎還有醒轉的跡象。

他想着,許是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了,便替她調整了個睡姿,待她平靜下來後,又将人哄着睡了過去。

望着她的睡顏,齊邯驀地想起蕭衡從前曾對他說的,倘若誰想娶他妹妹,那必然是不許納妾,也不許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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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那家還得将她奉為珍寶,不許給她一絲一毫的委屈受,否則——他定要殺了妹夫。

倘若讓她妹妹活得不痛快,且被那家人給欺負了,他說不準,還會賜死妹夫全家。

那時年幼,蕭衡不單自個說說,還要拉着他也發誓,讓他保證以後碰着這事兒,一定得幫他。

他拗不過蕭衡,只得一邊心底嫌棄他無聊,一邊跟着他發了誓。

懷中人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他胸膛上,齊邯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單她一個,已耗去了他政事以外的全部閑暇。

只這一個小磨人精都夠他受的了,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再去想旁的事。

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俯下身,輕柔地吻了吻少女如瀑的發絲,喃喃道:“桐桐。”

***

長安西郊,一群錦衣青年縱馬馳騁于山林間,一手握缰繩,一手牽着獵犬,正追逐着四下逃竄的野兔。

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紀,衣錦着绮,腰間蹀躞帶上挂着的物什随駿馬疾馳而不斷晃動,談笑間帶着飛揚的神采。

“喂,霍餘!”有人揚聲喚了一句,笑問道,“那清河郡主,當真傾心于你?”

霍餘心下一慌,面上卻是半點不顯,挑眉回道:“是啊,怎麽了?”

那人搖頭失笑:“你這小子運氣怎的這般好,郡主那般雲端上的人物,也不知是怎麽看上你的。”

在衆人心中,蕭神愛美得,就仿若畫上的九天神女一般。

不少人最初都曾在心中惦念過她,後來沒被她拿正眼瞧過,便暫時歇了這心思。

太子唯一的女兒,又是太孫的同胞妹妹,比許多公主都還珍貴些。

人家就算看不上他們,也是應該的。

“我家裏本是不願的,你們也知道她如今什麽光景。”霍餘輕嘆一聲,開始誇誇其談,“只是我見那郡主實在傾慕我,心中過意不去,便打算應下了。”

霍皇後雖将他從宮裏趕了出去,但沒特意去說這個事,暫時還只在部分人中流傳。而在場的許多人,家世并不如霍餘,故而此事尚未傳到他們耳中去。

只當霍餘還是從前那個世家郎君、皇後侄孫。

另一人好奇問:“可我依稀記得,郡主和平涼侯定了親,你打算讓郡主如何嫁你?”

霍餘面色一僵,随口道:“嘁,你們又不是不知,此次北庭同西突厥大戰,平涼侯立下了多大的戰功,如何還願意娶她?也只有我才願意接納一二了。”

衆人聽罷,都道他是個有擔當的。

聊過一陣後,一道雪白的身影從面前竄過。

霍餘只覺得不像是野兔,再定睛一瞧,卻又個毛絨絨的腦袋從樹叢後探了出來。勾人的面龐加上無辜的眼睛,分明是只白狐。

他一下子振奮起來,不欲告訴旁人,只想自個先獵下這白狐後,再拿去衆人面前炫耀,便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他跑這麽快作甚?”衆人面面相觑。

這山林衆人常來,也沒什麽危險,呆滞片刻後便由他去了,各自去獵各自的東西。

霍餘一路追着,身下駿馬雖是良駒,但那白狐常年生活在此,對地勢極為熟悉。幾番追趕之下,雙方竟是勢均力敵。

然白狐的體力終歸有限,躲藏在枯黃灌木中喘氣的間隙,霍餘已駐馬定神,挽弓搭箭對準那樹叢間的一抹白色身影。

“铮——”

破空聲傳來,霍餘看着手中尚未射出的箭矢,面色微變。

他都沒透露任何消息,這是誰跑來跟他搶了?

情急之間,霍餘猛地松開繃緊的弓弦,下一瞬卻發現那箭矢并非沖着白狐,而是沖着——自己。

他偏頭狼狽避開,再看向那灌木,白狐已經跑遠了。因太過匆忙,方才射出的箭矢也偏了幾寸,釘在地上,粘着羽毛的尾端尚在輕輕晃動着。

來不及多做思考,正當他回首要去找放箭之人,身下駿馬卻是因剛才那一遭受了驚,嘶鳴一聲後,前蹄高高揚起。

霍餘不得不雙腿夾緊馬肚,緊緊地貼在馬背上,避免從馬上仰倒下去。

後面的随從逐漸跟了上來,想要上前解救時,那駿馬已邁開四蹄開始狂奔。

霍餘唯有在京郊同人比試騎術時,才體驗過這樣的速度,他勒緊了缰繩,試圖令駿馬停下,卻發現速度竟是愈發的快。

山間樹叢茂密,枯枝敗葉尤多,不時的有伸出的枝葉打在他身上、臉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手上已出現了幾道口子,旁的地方無需看,也是一樣的結果。

駿馬載着他,一路跑至山腳,衆人見後大驚失色,紛紛躲避開,又喊着侍衛去幫他:“快救霍餘!”

經過一番跋涉,馬速終于慢了下來,幾個壯年男子策馬将霍餘團團圍住,致使那玄色駿馬難以再狂奔開來。

霍餘精神頓時松懈下來,渾身卸了力,卻在駿馬擡起前蹄時被甩了下來。

衆人都忙着關注馬,一時間沒顧上,竟是就這麽由着他摔了下去。霍餘的嚎叫從地上傳來,一旁又是衆人驚詫萬分的聲音:“啊!霍餘被馬踩了!你們快走開!”

經過一番忙亂,這場事端總算是平息了下來,衆人将霍餘圍住,紛紛表達着自個的關切之意。

“剛才也不是我不願上前救你,實在是你馬速太快,我跟不上……”

“唉,你不知道你摔下來時候,我們有多擔心,阿辰都差點暈過去呢……”

霍餘沒搭理他們,額頭上滲出冷汗,勉強指着腿:“我的腿……”

衆人這才想起來,他被馬給踩了。馬蹄堅硬,駿馬又重,被踩了這一腳,後果可想而知。

出來游獵,自然是沒帶醫士的,一青年擠了進來,沉聲道:“可是脫臼了,讓我看看。”

衆人自發給他讓開一條路,有人問道:“霍餘,你的馬怎麽突然發瘋啊?”

“有人想殺我!”霍餘面色猙獰,“我在山中獵狐時,有人沖我放冷箭。”

忽的安靜了片刻,有幾人撓了撓頭,尴尬笑道:“是我們看到幾只大雁飛過,卻沒想到一時失手,箭放錯了地方。”

霍餘正想說些什麽,突然叫道:“啊——”

那給他正骨的青年拍拍他的腿,輕聲問:“好些了沒有?”

“沒有,沒有。”冷汗浸濕了衣衫,霍餘猛搖頭,“更疼了,我更疼了。”

青年聞言微怔,随後收了手:“那應該是骨折了,我亦無能為力,還是快些送去醫士那吧。”

衆人也跟着點頭附和,青年本想轉身離開,卻被人給叫住了:“齊郁,你是軍中出來的,對這些熟悉,要不你護送他過去吧。這附近一裏處有個小醫館,我們常去的。”

齊郁颔首:“好。”

去往醫館的路上,霍餘依舊撫着腿蜷縮成一團,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不住從額頭滑落。

齊郁輕輕拂過他的腿,低聲道:“霍六郎君,說了不該說的話,是要遭天譴的。”

***

到了南華園後,蕭神愛依舊沉沉睡着。

齊邯壓根就不敢喚她起來,只拿了件披風把人裹好,而後将她抱下了車,闊步朝着主院走去。

被人這樣抱着,自是有感覺的,蕭神愛中途醒來一次,只覺自個腿彎和肩膀都被一堅實有力的臂膀架着。

這樣的姿勢太過于羞恥,她将腦袋埋着,都不敢擡起來。

齊邯怕她羞惱,當場就鬧起來,又低頭将人給哄睡了,方才抱着她進了主院,将人放在了一張矮榻上。解下披風後,又扯了條薄毯給她蓋上。

一切收拾妥當,吩咐人熬一盞花茶,他方才起身朝外走去。

齊郁已等在了荷池旁,躬身道:“兄長,事情已辦妥當了。”

齊邯點點頭,道了聲好,卻在他要離去時,喚道:“老七。”

齊郁回轉過來,擡眸飛快掠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冷凝,忐忑道:“我剛才給他正骨時做了手腳,他那條腿,恐怕是……”

“我何時說過要廢他一條腿?”他不打自招,齊邯差點都要被氣笑了,“你膽子也太大了些!可想過被發現的後果?”

只是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冷冷睇過面前的幼弟後,齊邯扯了扯唇角:“齊郁,不該有的心思,最好別生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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