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擦裙子“好了,擦幹淨了就不髒了

蕭蕭庭院之中,滿地豔麗的紅梅映着厚厚一層白雪,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這兩種顏色。

貴婦人們雲髻高聳、雲裳華麗非凡,一面由婢女引導朝梅園外款款行去,一面側身談笑,耳畔墜着的明珠熠熠生輝。

衆人隐晦的朝蕭神愛的方向望了眼,見她仍坐在原處低頭品茗,未有挪動的跡象,不由搖頭嘆了幾聲。

“她也算是命途多舛了,年紀輕輕的就經歷了這麽多事,往常多風光無限的一個人啊,如今竟落到了這般田地。”

着紫色羅裙的婦人回頭看了眼,撫了撫鬓邊金步搖,溫聲道:“今日筵席上,我瞧着,都沒幾個人跟她說話。這會兒還待在這,是不想回去吧?”

衆人暗自點頭,有人忽的推了推鄭氏:“好歹也是你外甥女,你就這麽看着她被人欺負麽?”

冷不丁的被人提及,鄭氏愣了一瞬,唇角扯起一個牽強的笑:“唉,我們何嘗不想多關照關照郡主。只是她那性子……你們也都清楚,半點都不願意叫人看笑話的,咱們問過幾回她不待見,哪還敢多問。”

“當年太子可就她這麽一個閨女,真要論起來,只怕比南陽這兩位公主還金貴些。被太子太子妃他們寵着,自然就養成了這副性子。”梳着朝雲近香髻的夫人搖了搖頭,似嘆似惋的說道,“只是如今太子和合浦王都下落不明,監國的人是齊王和吳世子,她哪還能跟從前一樣風光啊。”

衆人齊齊颔首:“說的在理。這從小養成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一夕之間盡數改了。只是那齊太尉從前被她身份壓制了這麽久,突然間調了個位置,不需要再看她的臉色行事,她再是這樣的性子下去,生的又是個閨女,哪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自平涼侯加封太尉以來,不知不覺之間就将權勢攬走了泰半。

年紀未到三十的太尉,權勢滔天不說,又生得俊美挺拔,是最适合做女婿的人選。

衆婦人們心知,如今清河郡主失勢,非但又些小姑娘們對那齊太尉動心,就連許多久在官場摸爬滾打的老狐貍們,也都起了這方面的心思,只是顧念着齊太尉嫡妻是皇家人才不敢貿然行動。

但凡将來有變,主動說親的場面還不知要有多壯觀。

“她以後可怎麽辦啊。”

衆人心中邊扼腕嘆息,邊回頭看去,卻正好撞上清河郡主那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愣神間,她已經站了起來,朝着衆人的方向走來。

一行人下意識以為交談聲被她聽着了,慌裏慌亂的轉回身低頭趕路。待回過神時才想起來,他們離得這般遠,那郡主恐怕是聽不到的。

将亂麻般的心緒理清楚後,衆人這才敢仰起頭來,然而在瞧見立在月洞門外那道颀長的身影時,卻又齊齊愣住了。

蕭神愛也是在這時走了過來,同一衆婦人們淺笑着打過招呼後,徑直走向了月洞門外那高大挺拔的男子。

立在門內,隐隐能聽到她的抱怨聲傳來:“你怎麽才來啊,都散宴好久了。”

衆人心下一緊,鄭氏亦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這丫頭,還以為是從前的光景,竟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鬧起來,給了齊太尉沒臉。

出乎衆人意料的,緊随其後而來的是齊太尉刻意壓低後的聲音,語氣雖平淡,卻仿佛能聽到其中的讨好意味:“方才遇上些事耽擱了,這才來晚了。”

蕭神愛不大滿意他這個回答,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又仰着頭瞪了齊邯一眼。

“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去好不好?”齊邯又溫聲請示她。

蕭神愛很不高興,明明是齊邯讓自個等他,竟然還來遲了這麽久,因此什麽解釋都不能叫她滿意。

氣頭上的時候,她便想方設法的要挑些刺出來,四下看了一圈,指着自個裙擺說:“可是我裙子髒了。”

一條花鳥藕荷柳綠間色裙系在她身上,順着她手指的位置,能瞧見左側雀鳥尾羽處,沾染上了些許灰塵。

若不是瞪大了眼仔細去瞧,根本就看不明白。

蕭神愛生性好潔,裙子髒了于她來說,可謂是件天大的事。

這條裙子是剛做的,今日頭一回身上,然叫她穿着有髒污的裙子走出去,無異于要她的命。

齊邯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認命的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裙擺上的污漬,聲音輕柔得不像話:“好了,擦幹淨了就不髒了。”

沒料到他在外面會如此,蕭神愛一時間羞紅了臉,虛榮心卻又被極大的滿足。他這樣面面俱到,叫她根本就挑不出刺。

“還行吧。”即便到了這時候,她也不願給一句肯定的話,只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句。

齊邯早就習慣了她的別扭,對此沒什麽感覺,僅是牽過那只纖柔的手,低聲道:“回去吧。”

直至那一對夫妻相攜着離去,不遠處的衆人仍舊未回過神。

哪怕從前聽聞過平涼侯對郡主言聽計從,然親眼所見的沖擊力,能擊垮她們一直以來的所有認知。

聯想着這段時日以來,京中有關這對夫妻的各種傳聞,再有她們方才的種種揣測議論,紛紛覺得臉疼了起來。

“合着他就吃這套啊!”一人怔怔的呢喃了句,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回想着方才平涼侯俯下身子替郡主擦拭灰塵時,那驟然柔和下來的眉眼,甚至有些難以接受。

其中以鄭氏最為尴尬。

方才還隐晦的說了外甥女有多狼狽、在婆家有多艱難,轉瞬就發覺事實和自個所說完全背道而馳。

“阿鄭,你不是郡主舅母麽,她的情況你還能不知道?”有人抱怨道,“合着你剛才什麽也不說,就看着我們在那瞎說,真是太丢人了。”

鄭氏讪讪笑了聲:“我……我這段日子,确實沒去看過郡主。”

然而鄭氏的話并不能叫衆人信服,反倒是一道朝她投去鄙夷的目光,繼而拂袖離去。

*****

齊邯牽着蕭神愛的手,一路往齊王府外走去。

路上正好碰着了蕭嶺。

瞥見齊邯身側的人後,蕭嶺眼眸微睐,忽而覺得有些礙眼。他突然想起來,自個叫齊邯搜尋太子這麽久,居然半點音訊也無。

可見他根本就沒用心去找!

他有心徑直離去,然想起謀士們的叮囑後,他臉上霎時堆了笑:“太尉同神愛,這是打算回家去呢?”

齊邯點了點頭:“回世子話,筵席已經散了,是打算回家去。”

“有一段日子沒共飲過了。”蕭嶺倏地看向蕭神愛,朗笑了幾聲,“今日我多灌了太尉幾盞酒水,神愛不會怪罪我吧?”

蕭神愛溫聲道:“這段時日為了孩子不許他飲酒,他只怕都憋壞了,今日有阿兄灌他酒,心裏別提有多高興。我這會兒要是敢怪罪阿兄,他指定要跟我急。”

蕭嶺指着齊邯笑,搖頭道:“這可就是你的不對,可不許怪神愛啊。”

齊邯夾在中間,似是有些為難,待蕭嶺發話後,他急忙回道:“但請世子放心,我自然不會怪罪神愛。”

雪突然間又飄了起來,如鵝毛般在空中紛飛,足以遮擋住視線。

凝着倆人遠去的背影,蕭嶺皺眉道:“他如今,到底是什麽意思?”

若說恭敬,這朝堂上再沒有比齊邯更恭敬的人。他這個太尉的地位分明在自個之上,可每回見着自個時又世子長世子短的,俨然以下官自居。

說的卻都是些場面話,沒多親近。

“他心裏總歸還是尊敬世子的。”親信小聲道,“照幾位謀士們說的,齊太尉同世子離心已久,今日只是個開端,總不可能一蹴而就。”

蕭嶺一想也是。

倘若憑着今日喝了回酒,齊邯就轉而和自己親近起來,他不相信不說,還要懷疑齊邯是不是另有所圖。

“罷了。”蕭嶺吐出一口長氣,“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們先去見見二叔,打探一番虛實。”

突然下起了雪,身上不可避免的飄了許多雪粒子。

甫一鑽上馬車後,蕭神愛很自然而然的将自個手塞進齊邯衣襟裏頭,想要從中汲取些溫暖,嬌嬌的說:“好冷啊。”

齊邯并未拒絕她的舉動,待車馬啓動,暖了一會兒後,又将她的兩只纖手從衣襟中取出,捂在手心裏暖着。

“知道這兩日冷,才穿這麽點出來。”齊邯掃了眼蕭神愛略顯單薄的衣衫,難得的低斥了一聲。

“這一身好看啊。”蕭神愛小聲反駁了一句,轉瞬又拉長了臉,“你兇我做什麽呀?”

齊邯無奈道:“我沒……”

蕭神愛壓根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将手抽了出來,別過臉說:“你再這樣兇我,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她近來的脾氣愈發大,齊邯心裏清楚是被自個寵出來的,只能硬着頭皮認了。因此不敢反駁不說,還得順着毛慢慢的捋。

哄了好半晌,蕭神愛那張秾麗的面龐上,才堪堪有了些笑顏。

齊邯嘆了一聲,伸手将她攬到自個懷中,溫聲道:“桐桐,我今晚恐怕不在家中。”

蕭神愛心下一緊,扯着他的衣袖問:“那你去哪兒?”

“盧都護已經到了鹹陽了。”齊邯垂首輕啄她微微上翹的眼尾,低沉醇厚的嗓音萦繞上來,“我今晚需得去官署清點一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