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燕于歸

第一章

鳳冠霞帔、十裏紅妝,左家小姐今天要嫁人了。

雖已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坐在繡墩上老老實實等着喜娘給她上妝的阿瑩還是有些緊張。銅鏡裏年輕的姑娘面龐略顯稚嫩,胭脂的顏色在唇間化開後增添了不少喜氣。

等到妝容畫的差不多了之後,喜娘一邊說着吉祥話一邊幫阿瑩梳着頭發。

站在簾子外面的男人不停地踱步,不時地用帕子擦拭額頭上的汗珠。等到喜娘給新娘梳着頭發把吉祥話說的差不多了,他像是終于把耐性耗盡了在屋裏丫鬟、喜娘們的注視中掀簾進來。

見到左家老爺進來了,喜娘也停下了給阿瑩挽發的手。阿瑩沒有動作,仍然如同大家小姐般端坐着對着鏡子頭也不回。

左家老爺看着阿瑩嬌小的背影,嘆息着說道:“女兒,你這是還在埋怨爹啊。”他說着嘆了口氣,臉上的肉也跟着顫了顫。

才不會心有埋怨呢,阿瑩沒搭理這個便宜爹在心裏默默說道。一想到今天要嫁給愛慕兩輩子的趙王,饒是已經兩世為人的阿瑩也半宿沒睡着覺。

左家老爺是個胖胖矮矮的中年男子,他揮了揮帶着大金戒指的手。圍在阿瑩身邊的丫鬟、喜娘們就魚貫而出沒發出一點聲音。

等到屋裏的人只剩下她們父女倆,阿瑩也不端着只給外面人看的架子了。

“阿瑩自是不會埋怨爹爹的,嫁給趙王女兒也算如願以償了。”阿瑩站了起來欣賞自己的嫁衣來。

左大老爺是如今的北地首富,為掌上明珠準備的嫁衣更是富貴逼人。這件嫁衣可是找了上百位的蜀中繡娘花費半月時間一針一線用金銀絲精心縫制的,繡花上鑲嵌的寶石更是看起來富貴逼人。

左大老爺是個接地氣的打土豪,平日裏穿金戴銀的習慣也遺傳給了左家千金。阿瑩看着身上的嫁衣,滿心的歡喜。

左大老爺看着眼前和自家閨女面容極為相似的姑娘露出了笑容,他搖了搖頭:“太倉促了,甚至還來不及為我兒好好準備。陛下半月前才下旨賜婚,老夫這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在他眼中,這件喜服還不夠漂亮,嫁妝也還不夠豐厚。

左大老爺想着拍了拍手,外面的家仆們擡着大箱子走了進來。左大老爺看着眼前要代替自家閨女遠嫁王府的小姑娘,指了指箱子說道:“姑娘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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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打開,成沓的銀票和金元寶就出現在了眼前。看到了自己的報酬阿瑩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世上有拿着豐厚酬勞還能嫁得如意郎君的美事,阿瑩已經心滿意足了。

左大老爺看着和自家閨女極為相似的小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阿瑩的腦袋:“我兒大了,今天要嫁人了。”

左大老爺的動作讓阿瑩想起了自己早死的賭鬼爹,不眠鼻子發酸。

“傻丫頭,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左大老爺說着又拍了拍手,就見左管家抱着個木匣進來了。

左大老爺笑眯眯的拍了拍箱子:“這是你爹我為閨女準備的貼己,阿瑩你就拿下吧。”

“女兒在這裏謝過爹爹了。”阿瑩眼中的左大老爺此刻就像是個散財觀音,別提有多和善了。

“讓喜娘們進來為我兒梳妝吧,大喜的日子莫要錯過吉時。”左大老爺說着,轉身離開了。

左大老爺走了,阿瑩把木匣放到了桌子上。她知道這裏面裝的應該是各種店鋪的房契和耕地的地契,這本是左大老爺為愛女準備的東西。

可惜了家千金身子太弱早早的香消玉殒了,如今要成為趙王妻子的是重生而來的阿瑩。

喜娘的手極巧,為阿瑩梳了流蘇髻,插上了珠翠鳳簪,襯着鬓邊的金花寶石墜子、流蘇,顯得甚是端莊。

阿瑩的小臉在喜娘們的妝點下顯得有點奇怪,她看上去就像是個孩子,還不太能撐起這些奢貴的首飾。不過阿瑩還是很滿意的,端莊的模樣才更符合趙王妃的氣質。

吉時已經到了,左家的陪嫁箱子上已經綁好了大紅緞子花,穿在了大紅漆木杆子上。這些東西已經整整齊齊的排在門口,等待着上路。

大廳裏熱鬧極了,外面禮炮爆竹聲不斷。街坊鄰裏都站在門口看着熱鬧,阿瑩已經戴上了紅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上了花轎。

阿瑩的心随着轎子一顫一顫的,她馬上就要見到趙王了。

首富之女嫁給趙王做王妃,這辦親事的兩家本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再加上左大老爺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掌上明珠的。

這一日,京城裏的百姓們圍觀者都炸了鍋。京城中的貴人極多,可圍觀者也少見這樣的送嫁隊伍。六十六擔嫁妝令人大開眼界,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和無比貴重的嫁妝都讓讓人大開眼界。

這份出彩的嫁妝,估計會被百姓們津津樂道許久。就是百十來年,也很少會再遇到這麽壯觀的婚禮了。

而作為最矚目的新娘,阿瑩從袖子中的繡袋裏取了些桂花糖吃。她嘴唇上抹了胭脂,也只能用桂花糖來犒勞五髒廟了。

花轎繞着京城走了一圈才在趙王府門前停了下來,阿瑩的心情複雜極了:乍歡乍喜的心情到真像是個初次嫁人的新娘子。

耳邊都是銅鑼鞭炮的聲音,轎子停了下來。

阿瑩能感受到趙王的靠近,趙王的腳步聲在銅鑼鞭炮聲中非常的明顯。這讓阿瑩的呼吸下意識的放輕了,她和趙王就僅僅隔着一道簾子。

趙王就站在那裏看着停落在王府門口的花轎,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麽。旁人也摸不透他的心情,趙王立了軍功從戰場回來也不到一個月。

帝王的賞賜如流水一般,不過這位手把兵權的王爺還是和以前一樣低調行事。陛下的賜婚來的很突然,雖然賜婚的女子不是什麽名門之後只是個富商之女,趙王也坦然接受了。

趙王府門口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趙颉想着看向了花轎,新娘子已經在喜娘的攙扶下下了轎子。他的視線忍不住停留在了攥着紅綢緞一邊的白嫩小手上,這就是他的妻子嗎?

阿瑩通過蓋頭隐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這讓她莫名安心。牽着紅綢緞彼端的那個,是牽着她幸福一輩子的男人,趙颉。

府中家眷奴仆紛紛齊聚門口,這樣熱烈氣氛似乎也不能感染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

耳邊都是嘈雜聲,喜婆在一旁交代進院跨火盆要小心,阿瑩謹記,跨過火盆,她便由着趙颉領着她進了大廳。

四邊都是人,她的世界卻十分安靜,緊緊地抓着紅綢緞的一端。趙颉身高八尺,而他的新娘是個嬌小的姑娘。

他看着有些不安的新娘子,拉住了紅綢緞的另一端。趙颉不免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一會兒進了大堂,等拜了天地之後她就是他的王妃了。

新人站好,司儀高喊。

“一拜天地!”這一拜,山河為媒、天地共鑒,趙颉和阿瑩從此結為夫妻。

“二拜高堂!”這一拜,兩姓聯姻、高堂在上,一堂締約、良緣永結。

“夫妻對拜!”這一拜,夫妻情誼、鴛鴦譜成,一生一世、生死不離。

阿瑩聽着司儀宣布禮成,臉上微紅。心中升起了甜蜜的感覺,從今往後,她便是趙颉的妻子了。

禮成後,王府的喜娘送阿瑩回新房,王府曲廊深深,彎彎繞繞,地形較之左家更是複雜,王府要大出許多,走了足足一刻鐘多,方到了休息的地方。

趙王留在了前廳敬酒,朝中大臣歌軍中将領們都在等待着和趙王暢飲一番,而阿瑩坐在房中等待。

喜娘們都退出去了,偌大的卧室中只剩下了阿瑩一個人。她沒有動,阿瑩只是規規矩矩的坐在百子千孫床上,等待着趙颉回來。

被下鋪着各種各樣寓意吉祥的果子,并不算太舒服。阿瑩無聊的摸着綢緞被上繡着的戲水鴛鴦忍不住面紅耳赤,漫無邊際的思考着這段時間發生了的事情。

趙王一月前在邊境連勝兩場,而她也就是在那時候重生的。阿瑩自幼就被酒鬼爹打罵,大一點之後她便被賣了。幸運的是沒有被賣到青樓楚館做皮肉生意,也沒有簽賣身契進高門大院為仆為婢。

她被一個秘密的組織買去培養了,阿瑩在那裏學了各種各樣的本領,但是卻沒有學習武功。因為并不需要,被培養的女孩只需要用自己的武器通過各種渠道得到消息就行。

前世的阿瑩就是知道的太多了,才會在新皇登基組織大換血的時候被人殺掉。重活一次,阿瑩只想着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活,她要嫁得如意郎君更要長命百歲。

趙颉是在戰場上骁勇善戰的大将,也是她心中的蓋世英雄。自從趙颉救了她一命之後,阿瑩的心就被這個男人虜獲了。

阿瑩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她居然真的成為趙颉的妻子了嗎?

黃昏時分,終于在寝室外傳來了腳步聲。阿瑩打起了精神,她知道這是趙颉回來了。

門被打開了,趙颉應酬賓客喝了不少的酒。可他仍然極為清醒,一雙眼裏不帶一絲醉意。趙颉一進屋,就看到乖乖巧巧坐在床邊的新娘子。

男子成婚早,大慶朝裏加冠前娶親的比比皆是。趙颉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而左家千金今年才十六歲。想到這趙颉扶額輕笑,他的年齡都夠當她爹了。

趙颉走上前,用玉如意掀開了新娘子的蓋頭。

龍鳳紅燭燃起,屋內點了香,暖氣襲人。大紅紗帳,龍鳳紅被,鴛鴦軟枕,他的新娘正仰着頭羞怯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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