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何以解憂

第二十四章

曲芙芙推開了那扇陳舊帶着斑駁痕跡的木門,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個四四方方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小院子。很巷子內的雜亂和被踩碎的果皮不少,踩在地上讓她覺得鞋子都變髒了。但是這個院子裏幹幹淨淨的,地上連多餘的沙土都沒有。

曲芙芙看到院子中有個小小的亭子,而亭子邊是木條編制的籃子,裏面放着些谷物。曲芙芙的視線停留在挂在牆上串好曬幹的蔬菜,知道這些定是出自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子。

君子遠庖廚,曲芙芙和黃釋出游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生。是了,她早該想到的。曲芙芙嘆了口氣,她早就該想到能為黃釋處理衣服上補丁的是個細膩又溫婉的女子。

曲芙芙不禁想到了兩人颠鸾倒鳳享受極致快樂的時候,那書生在自己耳邊的承諾了。單薄的書生因為興奮全身泛起潮/紅,壓在她的身上讓她無法呼吸。

他會在她的耳邊聲音沙啞的一遍遍的說着如今看來極為虛假的謊言:“芙妹,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會進場做官,然後娶你過門。我們會一生一世的在一起,我一定會給你快樂的。”

男人在床上的話,是信不得的。曲芙芙自嘲的笑了笑,她不在意喜歡自己的書生是否能做什麽大官,甚至不在乎黃釋家境如何,她所期待的一直只是一個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為她好的男人。

做不到的,曲芙芙想起黃釋拉着她手時許下的海誓山盟再次嘆了口氣。他明知她盼望的是一份專一的感情,卻只字不提藏在院中的那個女子。或者說是她一廂情願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院子裏的女人是應該告訴她的事情。

小院子裏好像和吉祥巷子完全隔離開了,就好像變成了兩個世界。院子裏的世界寂靜的可怕,曲芙芙沒有繼續動作,只是呆呆的站在院子裏。

很多事情一但想清楚了,即使無法很快的使自己從這段感情之中脫離出來,也能清楚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做出正确的選擇了。曲芙芙這樣想着,手緊攥着幾乎要把錦帕扯碎了。

她覺得自己不争氣,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聽黃釋的解釋。可是二八年華情窦初開的少女又怎能這麽快從這段深刻的感情之後抽身而退。

或許是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側房的小窗被推開了。然後院子中的曲芙芙注意到屋裏發出了些動靜,然後房門被推開了。

出來的是穿着一身青衫的黃釋,他注意到院子中的女子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疑惑混雜着驚喜的表情,而後他露出了膩寵的笑容:“吉祥巷子亂的很,芙兒你怎麽來這裏了。”

他的語氣親昵極了,确實以他們的關系這樣稱呼沒有什麽不對。但是已經決定要分開的曲芙芙覺得很不舒服,她甚至不能再忍受這個一嘴謊言的男人再用那麽親昵的語氣呼喚她的名字。

曲芙芙的态度很冷淡,這讓黃釋一時之間摸不到頭腦。他知道曲家小姐不是小心性的姑娘,可是黃釋實在是沒遇到過這種态度的曲芙芙。

他隐隐之中有種不詳的預感,就好像原本勝券在握的事情突然發生了他無法逆轉的變故,這讓他措手不及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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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釋下意識的想要握住曲芙芙的柔荑,可是少女在他動作之前就做出了反應。那個白日裏還和他一起騎馬的姑娘臉上露出了讓他陌生的疏離,冷漠的開口說道:“黃釋,我來這裏是有事情和你說的。”

黃釋的動作因為曲芙芙的話停止住了,就好像身上的穴道被武林高手點住了一般。他的心跳加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發生了什麽讓這個原本已經對自己敞開一切的富家千金對自己變成了這個态度,一副冷淡下來的模樣。

“芙兒,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嗎?”黃釋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嘴唇顫抖的看向眼前的女子,眼中是滿滿的痛心。這個眼神就好像是在譴責曲芙芙,好像她這個女子是薄情寡義的負心人。

黃釋的皮相很好,而且日常表現在曲芙芙面前的也都是自己的很好的一面。即使他表現的再道貌岸然,但是一眼看去這個男人的演技絕對沒有問題,表情和眼神都很到位。

曲芙芙不是愚笨的頭腦,即使她送畫幫助黃釋為仕途鋪路那也是經過了思考的。這樣聰慧又美好的女子,愛慕上的男子怎麽會太過不堪?

曲芙芙的眼睛也有些紅,可是內心絲毫不為所動。她沒有回答黃釋的畫,而是和黃釋對視着繼續說道:“黃釋,我送你的那《千江化葉圖》呢?”

此話一出,黃釋還有什麽不懂的。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曲芙芙看的清清楚楚,她紅着眼睛說道:“我對你真心實意相待你卻存心欺瞞;我贈你畫聖名作只盼你卻暴殄天物。或許你我之間有緣無分,不如一拍兩散各奔東西。”

黃釋的表情有一瞬間完全垮掉了,可是他現在還不想撕破臉皮讓曲芙芙看見自己的真面目。他覺得事情還有轉機,黃釋不相信這個熱情似火渴望被人愛護的姑娘會這麽輕易的割舍掉自己。

曲芙芙深吸了口氣,她雖然很傷心可是還沒有被傷痛沖昏了頭腦。她看着黃釋的表情,語氣平靜的讓她自己都詫異:“若你還有心入朝為官,那我願意幫你一程。不過我希望你我之間能夠好聚好散,把你我二人交往時我送你的東西都還給我吧。”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不過曲芙芙看着黃釋一臉受傷的表情心裏覺得有點好笑。她不覺得這個會把自己贈予的畫變賣成錢的男人會因為她直接的話語而露骨。

或許這個家夥很開心吧,他應該很喜歡金銀之物才對。

院子中再一次的陷入了寂靜,守在房門外的唐嘉和唐澤相視一眼皆有些擔心。唐嘉敲了敲門:“大小姐,您需要小的們進去嗎?”

“一切無恙,你們不準進來。”曲芙芙說完,再次的看向了黃釋。

“芙兒你且等我,我去去就回。”黃釋嘆了口氣,看到曲芙芙把自家家丁都帶出來的架勢知道這個姑娘是鐵了心的,這次很難會回心轉意了。

曲芙芙與黃釋感情最好的時候,汗巾子、香囊、小手帕這種姑娘家貼身的東西也不是沒給過黃釋。可是她腦子裏清楚,情濃之時的愛物互贈或許在此時就會成為毀她清譽的要命之物。

收拾了許久,黃釋才拿着一個小包袱出來。他回想着剛才曲芙芙的話,那句“我對你真心實意相待你卻存心欺瞞;我贈你畫聖名作你卻暴殄天物。”讓他思考了很久,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句話中包含着曲芙芙職責他的負心。

再想到那幅畫,黃釋覺得自己找到翻盤全局的機會了。在把包袱交到曲芙芙的手裏之後,黃釋看到這個白日裏還對她有說有笑的姑娘此刻冷漠的打開了包袱,在清點裏面的東西。

這個舉動讓黃釋生出了惱意,他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握着面色還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芙兒,我覺得咱們中間或許有什麽誤會。三娘和我的關系清清白白,我們二人在城外相識她是逃災的難民而我救了她。

後來三娘說要報恩便一直跟着我,我們雖然住在一個院子裏卻是分居在兩間屋子裏面。我們的關系只限于主仆,并沒有一絲一毫的逾越。”黃釋的眼睛亮晶晶的,努力的挽留着。

曲芙芙有一瞬間的動搖,可她在心裏很快的還是對自己搖了搖頭。清點完包袱裏的東西之後,曲芙芙把這些東西再次的裝了起來:“天不早了,我回去了。日後再次相見,便是陌路人了。”

曲芙芙的語氣淡淡的,走的也是很決絕。唐嘉和唐澤扶着曲芙芙上了馬車,提出想要幫她拿包袱卻被拒絕了。“這東西,我自己拿着就行。”曲芙芙的神色很疲倦,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注意到這一點的兄弟二人不再說什麽,而是平穩的駕駛着馬車帶着曲芙芙回到了左府。

左府。

阿瑩的宴席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一桌小廚房精心烹饪的好菜配上陳年花雕酒,蒸好的肥美螃蟹配上桂樹下挖出來的菊花酒。

等到曲芙芙回來的時候阿瑩注意到了她落寞的神情和手邊的包袱,她只字不提關于黃釋的事情,只是讓花榮和錦年去準備熱茶順便拿個火盆來。

“酒菜和螃蟹都已經備好了,我就等着你這丫頭回來呢。”阿瑩給歸來的曲芙芙了一個擁抱:“做了這麽久的馬車芙兒你一定累了,來休息休息然後咱們就開宴會。”

曲芙芙準備的菊花酒最後到了阿瑩的手裏,她喝着左家小姐親手釀的酒看着眼前已經醉醺醺的曲芙芙,她雙頰緋紅眼角濕漉漉的:“阿瑩,我好難過。知道了那個家夥是虛情假意我該開心不是嗎,可是為什麽我的心裏那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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