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來者
黑色已經徹底浸透了天空,濃稠的像是一碗墨水傾倒在了上面,半顆星星也沒有,就連月亮都淺淡的只剩下了一抹快要看不見的影子。
屋內。
糯糯抱着奶瓶咕嘟嘟的喝着,邊喝他還邊用小手抓着費荊的衣角,生怕哥哥趁自己喝奶的時候走了。
剛剛二哥就離開了好久呢,糯糯一個人躺在床上,差點就要披着小毯子下去找人了。
費荊垂着眸子靜默了好半天,鮮血積聚在他的指尖,最後啪嗒一聲,滴落在床上。
紅色迅速暈染在床單上,盛開成了一朵豔麗的花。
抱着奶瓶的糯糯小嘴都忘了動,胖胖的手不自覺的松開了哥哥的衣角,好奇的去摳床單上的血跡。
“呀?”
疑惑的糯糯歪頭看向二哥,這才發現費荊另一側手臂上正在不斷往外滲出血。
糯糯吓的小奶瓶都啪嗒一下掉了下來,小手想摸摸二哥的手臂,又害怕把二哥傷口弄疼,整個人愣愣的坐在那兒好半天,才癟起了小嘴:
“痛痛!”
費荊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看向坐在床上、一副要哭不哭模樣的糯糯,嘴唇輕勾:
“你痛什麽?”
一個小白團似的,難不成也被人戳了個窟窿,露出裏面的餡了?
糯糯往前爬了兩下,小臉湊近到費荊的胳膊面前,看着他不斷往外滲的血跡,終究還是忍不住用小手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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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痛呀。”
費荊只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個輕輕軟軟的東西拂過,像羽毛一樣,輕觸即分開。
眼睫微顫了兩下,費荊才擡起頭,将糯糯的小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撥開。
有點太癢了,費荊想,他有點忍受不了這種感覺。
“我不疼,等會兒就不流血了,你趕緊喝你的奶。”
費荊将床上的奶瓶拿起來,給糯糯塞到了嘴裏。
糯糯被迫咬着奶嘴,無意識的就吸溜了一口奶。
看見糯糯傻傻的模樣,費荊笑了一聲:“都這麽大了,還用奶嘴喝奶呢,羞不羞?”
糯糯懵懂的睜着自己黑亮的大眼睛,不是很明白的呀了一下。
“糯糯小呀,喝奶的!”
糯糯沒正兒八經的被教導過,而費執延這個當爸爸的也不懂該怎麽養孩子,就一直給糯糯用着奶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費荊看着糯糯吸得鼓起來的臉,忍不住手癢的戳了下他臉頰的軟肉。
滑滑嫩嫩的,手感倒是還不錯。
費荊越戳越上瘾,糯糯喝起奶來也顧不上和二哥計較,最後被戳的小臉都紅彤彤的,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指頭印子。
費荊這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收回了手,站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卧室。
糯糯吸溜完奶,轉頭看見二哥要走了,趕忙将小奶瓶一扔,上前撲在費荊的腰上。
“哥哥不走。”
糯糯拽着費荊的衣角,擡着小臉眼巴巴的看着費荊。
費荊感覺心口被咬了一口似的癢癢,只好避開糯糯着期盼的小眼神,伸出指頭戳着糯糯的小腦門,将他戳的離開自己身上。
“我要回去睡覺,你也該睡了知不知道?”
糯糯搖頭,小手改去抓費荊的袖口,輕輕晃動了兩下。
“哥哥痛呀,找醫叔叔,擦藥&¥好呀!”
費荊聽明白小不點是讓自己去找醫生看病,倒是輕輕啧了一聲。
剛才費荊還在浴室裏逗糯糯,把他放進水裏煮呢,轉頭糯糯就忘了他站在浴缸裏害怕的直哭的模樣了,還要替費荊找醫生。
這看着可比費洛那個木楞子要傻多了。
雖然有些嫌棄這個傻弟弟,但費荊心底的寒冰卻在他無意識的情況下,消融了一大片。
費荊擡起那只沒流血的手,将糯糯提到了一邊:“不去,這是小傷,明天就好了。”
糯糯又手腳并用的爬了過來,繼續抓着費荊的衣角:“不呀,要找的!”
之前糯糯額頭碰傷就是醫生叔叔給看好的,糯糯不明白哥哥都流血了,為什麽還不去找醫生叔叔呢?
費荊自然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呗。
他和費洛打架,結果還被弄傷了,這說出去都夠丢人的,所以自尊心強的他堅決不會去看醫生。
“你趕緊睡覺,不然父親回來看見你還沒睡,會打你小屁股!”
糯糯被吓得趕忙捂住自己的屁股,手也順勢松開了費荊的衣角,費荊就這麽趁機離開。
“哥哥不呀!”
糯糯往前爬了幾步,結果費荊走得太快,幾秒就沒影了。
糯糯喪氣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小手摳着床單,癟着小嘴生氣。
006見費荊走了,才敢出聲:“糯糯沒事的,費荊不領情,還兇巴巴的,我們才不管他呢!”
糯糯也撅了下小嘴,但最終還是說道:“可是二哥手痛呀。”
006還在有些生氣費荊把糯糯臉戳紅的事兒,聞言還抹黑費荊:“那是他自找的,他不招惹別人,誰會弄傷他?”
在費家這幾個反派中,費荊是最欠的一個,從他三番五次逗糯糯就能看出來,這人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也就是費荊現在年紀還不大,等再過幾年,他就會真的長成一個無法無天的惡魔,專門喜歡給人希望,然後再惡劣的一腳踩碎,看着人在黑暗中掙紮。
006想到這裏,不禁都為糯糯捏了一把汗。
別看費荊現在對糯糯不錯,但那估計也只是看在費執延的面子上,不然早就不耐煩的将糯糯踹走了。
“費荊他很壞很壞的,糯糯我們睡覺覺,不理他!”006還在不遺餘力的說費荊的壞話。
但糯糯不聽,撅着屁股要從床上爬下來,下樓去找醫生叔叔。
“才不是呢,哥哥給糯糯洗澡,還給糯糯團團吃!”
記不清糯米團子全稱的糯糯認真替二哥辯解。
006聽見這話,差點沒自閉。
他現在真的很懷疑,費執延的基因是不是在糯糯身上變異了?
怎麽就能這麽傻白甜呢?!
還是說費執延那百分之零零零一的善良基因,被糯糯給繼承了?
一想到以後一家子反派中會出現這麽一朵小白花,006就忍不住恍惚。
006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糯糯披着小毯子,啪嗒啪嗒的跑了出去,下樓給費荊找醫生。
他主機都氣的停滞了一瞬,幹脆眼不見為靜,先省點能量暫時休眠了。
糯糯洗完澡都沒有穿睡衣,因此下樓的時候,還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很嚴實。
只不過毯子很長,他也沒注意,就這麽走一路拖了一路。
就在糯糯跑到樓梯口,準備趴在地上、慢慢騰騰下樓梯的時候,忽的小身子就騰空了起來。
“準備去哪呢?衣服都不穿就往外跑。”
費執延抱起小家夥,順帶揉了把糯糯細軟的頭發。
一天沒見,費執延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點想這個小家夥。
糯糯轉過自己的小腦袋,看見是自己爸爸,小眼睛蹭的就亮了起來。
“爸爸!”
好久沒見到爸爸了,糯糯急忙摟住爸爸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臉緊緊貼在費執延的下巴上,黏噠噠的像是一塊快要化了的小粘糕。
費執延也被糯糯弄得沒了脾氣,好半天才将糯糯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
“這麽晚了為什麽還不睡覺?”
糯糯擡起小腦袋看向爸爸,感覺自己忘了什麽事情,張着小嘴巴思索了好半天,才呀的一聲道:
“二哥呀,哥哥手……不看醫&¥……糯糯去找呀。”
費執延聽完,忍不住閉了下自己的眸子。
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聽懂。
但看糯糯這麽努力認真的表述着自己的話,費執延也沒打斷,抱着他徑直去了費荊的房間。
——
費荊胳膊的傷口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往外流血,他也沒浪費,将自己流出的血都喂給了窗臺裏的那盆荊棘花。
荊棘花舒展着枝條,仿佛吃飽喝足了似的,舒服的歪着頂端的花骨朵。
“吃飽了就去找今天商場的那個女的。”
費荊很記仇,那個叫丹染的女生今天的碰瓷行為讓他十分厭惡,就幹脆讓這個只會吃的荊棘花過去報個仇。
小荊棘藤聽見主人的話,身子鑽入地底,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砰砰。”
費執延抱着糯糯,敲了敲費荊未關嚴的卧室門。
費荊看到父親,心裏一慌,急忙将自己暔渢受傷的胳膊背在了身後。
費執延站在門外,眼神透着幾分冷意:“費荊,你和費洛打架了。”
費執延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淩厲冷漠的眼神,看的費荊忍不住一僵。
對于自己的父親,費荊的敬意和懼意并不比費洛少,在費執延面前,費荊這個驕縱的小少爺,都要捋順了自己渾身的刺,才敢和父親說話。
“抱歉父親。”費荊低着頭道歉,眼皮微垂,不敢擡頭。
費執延是最讨厭他們兄弟幾個私下打架的。
倒不是說要培養他們相親相愛的兄弟情,而是不希望他們打起架來鬧得太大,再被人看出什麽來。
費執延站的越來越高,身邊的探子也越來越多,要是費荊鬧出什麽事兒來被外人察覺到,就算他們是費執延的兒子,費執延也是絕對不會對他們留什麽情面。
正是清楚費執延的狠辣,費荊才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爸爸,二哥血呀,擦藥藥!”
氣氛正冷凝之際,一個小奶音響起來。
糯糯還拽着費執延的衣角,小手指着哥哥的胳膊,讓爸爸看哥哥的手。
“二哥痛痛的。”
費荊心說自己不疼,但在費執延面前他實在不敢開口多說什麽,只能抿着唇沉默。
糯糯小跑過去,踮着腳摸了摸二哥已經不流血的手臂,動作輕輕的,連呼吸都下意識放緩了。
“哥哥血沒呀?不痛痛呀?”
費荊搖頭:“我不痛,糯糯你先回屋睡覺,我和父親還有事要說。”
費荊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知道費執延來找自己不可能只是為了自己和費洛打架這件事,又想到商場的那個女孩,心思一轉,也就明白了父親的來意。
糯糯才不要聽話,他又噠噠跑到費執延腿邊:“爸爸找醫森,給二哥呀!”
費執延低頭看見小家夥期盼的小眼神,冷笑着點了下糯糯的鼻尖:
“跟着瞎摻和什麽?你二哥都沒說疼,你倒是忙着跑前跑後。”
不知道為什麽,對情緒感知還算敏銳的費荊,總覺得父親這話裏……透着一股的酸氣。
應該……不會吧?費荊看了看糯糯,不确定的想。
“找呀,二哥流血啦!”
糯糯抱着費執延的腿晃悠,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把費執延晃得氣都散了個大半。
“行了,你乖乖去睡覺,我就給你二哥找醫生。”
費執延嘆了口氣,只能再一次妥協。
當費執延一說完,糯糯就立馬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睡啦!”
糯糯抱着費執延的腿,怕自己裝的不像,還學動畫片裏的小豬一樣,呼呼的打起了小呼嚕。
偏偏他打呼嚕打的也不像,就真的跟一只小豬在哼哼似的。
費執延:“……”
費荊還是少年人,沒忍住的笑出了聲。
看到父親臉上并無惱意,察言觀色本領極強的費荊還輕聲開口:“弟弟還挺可愛的。”
傻的很可愛。
費執延有時也不得不懷疑,自己當初會留下糯糯這個小傻子,可能真的是被下了降頭。
揉了揉眉心,費執延一把将小家夥提領了起來。
糯糯在半空中晃了晃自己的小腿,悄悄睜開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結果沒想到和費執延正好對視上。
“咯咯,爸爸抱——”
見糊弄不過去,糯糯就咧開小嘴,伸出手要往爸爸身上貼。
費執延被磨得算是沒了脾氣,罵吧又不是很舍得,只能冷着臉,将糯糯重新抱在了懷裏。
“還笑呢,還不趕緊睡?”
彈了下糯糯的腦門,費執延終究是軟了自己的語氣。
糯糯趕忙閉上小眼睛,然後又睜開,扭着小身子指了指二哥:“找醫森呀!”
“知道了。”費執延閉了下眸,無奈嘆了口氣。
在為了糯糯讓步一次之後,他就該想到,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
費荊也覺得自己這個弟弟有點缺心眼,但是一片荒蕪的心裏,卻依舊忍不住的綻放出了一朵顫巍巍的小花,輕輕的随風開始搖晃。
頭一次被人這麽傻兮兮的惦念着,費荊覺得似乎還不錯。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卻莫名的不讓人讨厭,費荊阖了下眼想。
糯糯趴在父親的肩頭,本來要裝睡覺呢,結果閉上眼沒幾秒,就真的睡着了。
費執延将他放回卧室後,才打電話讓私人醫生過來。
醫生從另一棟樓過來也需要點時間,趁着這個空隙,費執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長腿交疊,語氣冷了不少:
“費荊,記着沒有下次。”
費執延今天也被一堆事情攪和的頭疼,再加上糯糯這個小家夥從中搗亂,打架的事情就幹脆先放過了。
費荊緊繃的心情一下子就松了下來:“謝謝父親。”
停頓了一下,費荊才繼續道:“我今天在商場遇到了一個女生,她很奇怪,應該知道點兒什麽,而且她周邊的氣場很不對勁,就像……”
“就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費執延接過了費荊的話茬。
費執延是極為敏銳的,僅憑這麽有限的消息,就推斷出了這個女生怪異的緣由。
甚至他有種直覺,這世界絕對不止有這一個「外來者」。
費荊沒想到父親早就有所懷疑了,心頭一凜,趕緊點了點頭:
“那個女孩是有什麽問題嗎?和白洲那邊會不會有聯系?”
費執延手指輕敲着桌面,鏡片下的眼神晦澀不明,薄唇微微抿着,勾出一抹涼薄的弧度。
“她和白洲應該沒有關系。”
今天費執延本來是打算去商場的,結果卻被白洲那邊的人絆住了腳,才會這麽晚回來。
“白議會長來雲城了,還帶着他的孫女。”費執延擦着自己的眼鏡,緩緩道。
費執延在見到白議長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個有魄力的,他只想守成,不敢冒進。
就像整個白洲一樣,保守且腐朽,若不是幾百年的底蘊在,白洲怕是早就被瓜分完了。
甚至費執延還懷疑,糯糯這個小人魚也很可能不是白洲那邊送來的。
畢竟從費寒傳來的消息看,白洲的研究水平還停留在十幾年前,根本沒有這個實力去造出一條人魚來,而且還能不留痕跡的送到費執延面前。
或許,糯糯和那些個「外來者」會有什麽關系?費執延不确定的想。
父子二人正在沉默的思索時,醫生提着藥箱進來了。
“怎麽了?是糯糯又碰傷頭了?”
醫生叔叔很喜歡糯糯這個乖孩子,怕他出什麽事兒,急匆匆就趕了過來。
“不是,是小荊胳膊受傷了。”
聽見這話,醫生卻是狠狠松了口氣:“不是糯糯就好,上次我給他擦藥,他含着眼淚哭的喲!”
可把醫生心疼的夠嗆。
費荊感覺有些紮心,但是偏偏對傻傻軟軟的弟弟又生不起來氣,只能按了下額角,當沒聽到。
“抱歉抱歉,我給小荊擦一下藥哈。”
醫生也覺得自己偏心的有些過分,趕忙上前拿出藥箱給費荊治療。
費執延擡了下下巴:“費荊你治完去把費洛也叫下來。”
他了解自己這個二兒子,自己都受傷了,那費洛也絕對好不到哪去。
果然,費洛下來的時候,左半邊的小臉都紅腫着,一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抽了一下,也怪不得他這半天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都不出來。
醫生看這兄弟倆傷的一個比一個慘,忍不住的嚯了一聲:“你們家這還家暴呢?”
費執延額頭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差點沒被氣笑了,冷呵了一聲:“我不一般不打人。”
作者有話說:
費執延微笑:不打人,都是弄死起步。
下一章開始就要入V啦,也很感謝看到這裏的小可愛們呢,這本書的文風基本就是這樣偏日常向的。
嘿嘿,雖然有些無聊,但我自己寫得還蠻開心的,希望你們看的也開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