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溫媛
橘紅色的火燒雲散亂的遍布在整片天空, 最邊際一道淺淡的黑影随着時間流逝開始逐漸擴大,緩慢浸透了大半片天。
黑色與橘紅兩種極端的色彩交織碰撞在一起,美的炫目十足。
費執延踩着最後一絲黃昏的光亮進的家門, 心情沉的和外面已經徹底黑透的天空差不多。
他還記得在會議室門口,其他各洲的議會長聽到秘書說費洛沒去上學時,臉上那種微妙的表情。
大概是在想, 就算強大如費執延, 也不得不為家裏的兒子煩心。
感覺就像是天邊高不可攀的神袛突然落了地, 一下子就接地氣了許多,還紛紛安慰費執延說這沒什麽,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
費執延則是一言不發的冷着臉, 直接囑咐司機開車回家。
還未走進餐廳,費執延就聽見裏面傳來糯糯細軟的小奶音, 小嘴不停的在說着話,仿佛他比大人的一天過的都忙碌。
臉上浮着的碎冰隐隐消融了些, 費執延将西裝外套交給管家,擡腿走了進去。
糯糯正拿着小勺子, 快活的喝着湯, 結果下一刻一擡頭, 就看到了一天都沒見的爸爸!
“爸爸!”
糯糯驚喜地喊出聲,但因為在寶寶椅上坐着,下不來,只好仰着小臉巴巴的瞅着他。
費洛的小手頓時一僵, 也緩慢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擡頭看向父親。
“父親。”費洛小聲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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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執延看到兩個兒子的造型, 腳步一頓, 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兩個小家夥下午也不知道在家幹了些什麽, 一人在頭頂上紮一個小揪揪,此刻小揪揪正随着兩人擡頭的動作,活潑地晃動着。
兩人露出了如出一轍潔白的腦門和漆黑透亮的雙眸,小的那個還完全感受不到費執延的低氣壓,傻乎乎的咧着嘴直樂。
費執延感覺自己胸口中那股冷氣,被兩人滑稽又好笑的頭發噗嗤一下,給徹底戳破了。
他怕不是找了兩個小傻子當兒子。
費執延用指腹狠狠摁了下額角,覺得自己必須要冷靜一下才行。
于是剛走進來的費執延又轉身離開,一點留戀都沒有。
“爸爸?”
糯糯看到爸爸走了,疑惑地歪着腦袋,頭上的小揪揪随之晃來晃去。
費洛也有些奇怪,但看父親沒直接詢問他沒去上學的事,倒是略略松了口氣。
不過他這口氣明顯是松的太早了。
等到一吃完飯,他就看到費執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神重新恢複了之前的冷冽。
“費洛,你跟我上來。”
費執延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和這個兒子交流一下,于是率先擡腿上了樓。
費洛抿着唇,小手攥緊衣角,微微有些不安的跟在了費執延的身後。
糯糯看看哥哥,又看看爸爸,也邁着小腿跟在了後面。
有了糯糯的加入,三個人就像是小學生排隊一樣,從高到低、整整齊齊的邁步往樓上走。
收拾完的廚師從餐廳出來,看到三個人整齊的步調,心裏還感嘆費先生一家的感情可真好。
書房裏。
費執延坐在真皮椅上,将自己的眼鏡一把摘掉,行為難得的有些粗魯,眼神如同壓抑的火山,只差爆發了。
“費洛,你說說為什麽下午沒有去上學?”
費執延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在這種逐漸炎熱的天氣中,聽得人心頭都是一凜。
費洛垂着小腦袋,不安的拽着衣擺,躊躇了好半晌,才小聲的開口:
“對不起父親,我睡過頭了。”
費執延聽了費洛的理由,喉嚨中溢出一聲冷哼,指節敲了敲桌面,聲音愈發冷漠:
“你如今不止會逃課,還學會撒謊了?找理由都不知道找個好點的!”
他承認自己對這個兒子的關注有些少,但他一直以為費洛足夠乖巧聽話,但現在看來,也是夠鬧心的。
費洛本就是個悶性子,此刻更是害怕的垂着頭,不敢再多說話。
費執延還想開口說什麽,但眸光一瞥,看到他頭頂晃悠着的小揪揪,剛提起來的氣,一下子就又散了。
按住額頭,費執暔渢延阖着眸子冷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現在還小,上學是你必須做的事情,不然長大能去幹什麽?”
費洛聽到父親沒再那麽冷硬的語氣,懸着的心倒是微微放下了一些,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我長大了想和弟弟一起去流浪。”
這是費洛之前就計劃過的事情,只不過一直都是想想,從來沒有行動過。
當然,費執延也不可能給他行動的機會。
聽了費洛的話,費執延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這一刻,猛地竄高了一大截,腦子都被氣得有片刻糊塗。
“流浪,你還真敢說。”
費執延情緒有些不穩,大概比當初費荊說要去闖蕩娛樂圈的時候還要頭疼些。
他以為自己二兒子是最能作死的,但現在一看,這三個還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費執延閉了閉眼,擡眸瞥到門口那個探出的小腦袋,胸口更是發堵。
“看什麽呢,還不進來。”
門口的小腦袋嗖的一下就縮了回去,後知後覺的自己被發現了,又只好再次緩緩伸了出來。
“爸爸?”
糯糯看到費執延不怎麽好看的臉色,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背着小手心裏發虛的走了進來。
“爸爸抱呀——”
磨蹭着走到費執延身前,糯糯張開自己的小胳膊,試圖萌混過關。
“別撒嬌,是不是你纏着你三哥不讓他去上學的?”
費執延發現自己對糯糯是真的氣不起來,尤其是小家夥歪纏着自己的時候,心中的冷意就瞬間散個幹淨。
但今天這事情很嚴重,費執延有心給他一個教訓,就板着臉,眼神都沒落在他的身上。
糯糯的小胳膊伸了好一會兒,都有些發酸了都沒等到抱抱,察覺到爸爸是真的生氣了,糯糯慌了起來,眼淚也開始逐漸蓄滿了眼眶。
“爸爸抱。”
糯糯不死心的摟住爸爸的腿,浸着淚水的瞳孔好似閃着光的黑曜石,眼巴巴的瞅着他。
費執延卻只是撇開頭,朝還想為弟弟辯解的費洛說道:
“這是第一次,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寫一千字檢讨書交上來,明天早上去學校和老師道歉。”
為了費洛的事情,他的班主任還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費執延覺得有必要讓費洛知道他做錯了什麽。
費洛點頭,臨走前還擔憂的看了眼含着淚的糯糯,張了張嘴還是說道:
“父親,您別生氣了,是我自己不想上學的,和弟弟沒關系。”
費執延一眼就能看透費洛的想法,閉眼擺了下手,讓他先出去。
費洛走出門,就看到自己二哥捧着杯花茶,倚着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費洛你厲害呀,我上學那會兒可都不敢逃課,父親居然沒關你小黑屋,可真是太偏心了。”
家裏就費荊因為作死進過一回小黑屋,費洛和費寒一向都聽父親的話,也就是糯糯來了将費洛直接帶跑偏,不然費洛怕是永遠都會是那副沉悶木讷的樣子。
彎腰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小卷毛,費荊心情很好的說道:“要是不會寫檢讨就來找哥哥哦,我免費為你提供幫助。”
費洛本就黑沉的眼睛此時更是吓人,他撥開費荊的手:“你那是寫得多,所以才經驗豐富。”
費荊動作一僵,心裏暗罵了一聲:“小費洛你可真是越來越壞了,都敢諷刺你哥哥了是吧?”
不過低頭看到費洛頭上頂着的小揪揪,費荊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嗨呀,算了,看你今天這麽可愛的份上,不和你計較。”
費荊看着費洛走遠的身影,小揪揪還一甩一甩的跟着晃蕩,抿着唇的笑容終究是沒壓住,直接笑出了聲。
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費荊才推開書房的門。
屋內,糯糯正抱着費執延的腿,啪嗒啪嗒的掉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尖也哭的紅紅,看上去可憐極了。
轉頭看到二哥進來,糯糯都沒有黏上去要抱抱,反而是打了個小哭嗝,用小手努力抹掉眼淚。
費荊看着糯糯小可憐的模樣,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捏緊了一瞬,想到父親還在,才讓自己克制住情緒,轉身說道:
“父親,天這麽晚了,讓糯糯先去睡吧。”
費執延看了眼糯糯眼巴巴的模樣,心頭也是一緊,垂着眸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糯糯先回卧室去,我和你二哥還有事要說。”
糯糯癟着嘴,紅着眼眶,拽着費執延的衣角不肯走:“和爸爸一起睡覺覺呀。”
費執延原本冷硬的殼子,早就在小家夥的眼淚中一點一點的融化掉,只不過還是沒有松口罷了。
很懂得察言觀色的費荊趕忙開口:“糯糯年紀小,玩心重,他也知道錯了,下次肯定就不會了對吧?”
糯糯也趕快點點小腦袋,頭上的小揪揪也上下跟着晃:“糯糯知道錯啦——”
費執延眸間的冷意慢慢褪去,還是心軟的輕嘆了口氣,伸手彈了下糯糯的小揪揪:“去找吳阿姨給你把頭發散開,乖乖洗漱睡覺。”
剛才就等在門外的吳阿姨趕緊心疼的走過來,抱着哭累的糯糯去洗漱。
屋內安靜了下來,費荊這才繼續開口:“父親,那個叫溫媛的女人,真的是糯糯的母親嗎?”
費執延聽到這句話,神色微斂,眼神有些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