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揚州,古稱廣陵、江都、維揚,因為鹽業興盛和京杭大運河帶來的便利,自古以來便是中原版圖上最繁華璀璨的一顆明珠,是人人向往的“堆金積玉地、溫柔富貴鄉”,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之美稱。

後世還流傳着許多歌頌揚州的詩詞,什麽“十年一覺揚州夢”啦,“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啦,“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啦,總之美輪美奂,令人心向往之。

胤祚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獨具韻味的江南繁華,思緒卻不由飄到了林黛玉身上。

昨晚聽到這個名字,他愣了足足有兩分鐘,才在心裏卧槽一聲。

怪不得他總覺得林如海的名字和背景特別熟,還以為是清朝哪個大官,原來他穿的不是歷史上的清朝。

這個清朝它綜了紅樓!

林如海不就是林妹妹她爹?出身榮國府的賈氏不就是林妹妹的娘?

胤祚恍惚了一會兒,然後就激動起來,沒想到穿越一回,竟然能親眼看看林妹妹!

那可是國民女神林妹妹啊!迷弟迷妹滿華夏,完勝所有偶像愛豆的林妹妹啊!

誰還不曾在中學語文課本上窺見過她的一二風姿呢?

胤祚對紅樓了解不多,但也很喜歡林妹妹,昨天知道能有見到真人的機會,他激動地差點睡不着。

胤祚呼出一口氣,忍住叫馬車快一點的沖動。

因着這份迫不及待的心情,時間仿佛過得特別慢,胤祚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覺得時間過去許久,馬車才終于停了下來。

胤祚聽到外面跪迎的聲音,也不用人抱,自己掀開簾子跳下車轅,一眼就看到跪在林如海身邊的小女孩。

黛玉虛歲才只有四歲,自然看不出什麽“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的風情,實際上她現在還是個小小團子,和胤祚一樣裹着厚厚的衣服,看上去像兩個差不多大的球。長得倒是玉雪可愛,隐約可以窺見長大後的風姿,只是臉色蒼白,能看出來身體并不好。

至于他為什麽能看見黛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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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因為有的小姑娘看似在認真磕頭,實則膽大包天偷偷打量他,然後被抓了個正着了!

胤祚挺高興的,林黛玉此時還沒有經歷過“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痛苦,她父母雙全,家世斐然,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是以雖然因為身體不好顯得羸弱了些,但并無怯懦之态,相比原著的處處小心,處處計較,她舉止有度,落落大方,更顯平和坦然。

要是她能一直這麽開心下去就好了。

胤祚微微一笑:“林大人請起。”

又非常克制地和賈敏和林黛玉打招呼:“林夫人,林姑娘。”

賈敏和林黛玉連忙行禮,口稱“六阿哥”。

非常客氣官方了,胤祚看了一眼自從被抓包後一直紅着臉躲在賈敏身邊的林黛玉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

客院是已經收拾好的,院子精致闊朗,環境清幽舒适,很适合養病居住。

胤祚一行被迎進林府,自有宮人歸置東西,胤祚則端坐着由黃院判把脈。

下船前是請過平安脈的,只是胤祚大病初愈,又坐馬車走了半日,黃院判難免要仔細些。胤祚沒覺得不舒服,并不是很擔心。

果然,黃院判很快松開手,捋須笑道:“無礙,阿哥病養得不錯。”

胤祚笑了笑,轉而看向賈敏和黛玉。

這兩個身子都不好,黛玉屬于少年早夭,至于賈敏,她好像沒幾年就要去世了。可以看出賈敏現在身子已經很不好,只是走動了這麽一會兒,就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比生來體弱的黛玉和胤祚還不如。

胤祚連忙讓人扶她坐下,對黃院判道:“勞煩您給林夫人把把脈吧。”

黃院判自然不會推辭,林如海更是感激不已。

林如海即便在京城也請不到黃院判這種水平的太醫,更別說到了距離京城千裏迢迢的揚州了。今日托胤祚的福得了個機會,林如海自然不會拒絕。

胤祚只提了賈敏,然而黃院判看着林如海和林黛玉的臉色,幹脆把這二人也帶上了。

把完脈,黃院判沉吟良久,別說林家人,就連胤祚也坐不住的時候,黃院判才說出自己的診斷。

林如海不算健壯,但也沒什麽大毛病,不要太勞累即可。

黛玉是娘胎裏帶來的體弱,一時不要緊,需要長期仔細調養,幾年下來應該能和常人差不多。

林如海和賈敏驚喜不已。林家子嗣艱難,他們成婚二十餘年,如今膝下只有黛玉一女,偏偏生了一副病弱的身子,這些年來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然而請了多少大夫也只讓好生調養着,卻沒人敢保證能治好。如今黃院判能肯定地說黛玉以後可以和常人差不多,他們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來,高興的不知說什麽好,看黃院判和胤祚的眼神充滿感激。

黃院判不動如山,提筆道:“如今天寒,姑娘夜間總是咳嗽難以入睡,我開兩副藥,吃完即可痊愈。”

寫完黛玉的藥方,黃院判才皺眉看向賈敏,這位才是最嚴重的。

賈敏看着黃院判臉色,轉頭對黛玉道:“玉兒出去玩兒吧。”

“不要”,林黛玉搖頭拒絕。

“這……”,賈敏不敢在胤祚面前多話,但又不想讓女兒聽自己的病情,只能猶豫地看向胤祚。

胤祚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林黛玉有一顆玲珑心,她已經知道賈敏的病情不容樂觀,與其遮遮掩掩,不若幹脆叫她知道,免得多思多慮傷害身子。

于是胤祚一本正經道:“林夫人,林姑娘不知道會更擔心噠……的!”

賈敏一想也是,只能讓黛玉留下。

黃院判這才嘆了口氣:“夫人藥吃得太多了!”

林如海臉色一變,他們夫妻早年無子,為了求子請大夫、找偏方,确實沒少吃藥,就連他後來也吃了不少,是藥三分毒,但是:“何至于此?”

“若只是吃藥自然不至于,但是夫人本就因吃藥傷了身子,産後又沒有調養好,更是雪上加霜,這還不是最要緊的,從脈象上看,應是請了名醫調養過,虧空補回來一些,本應沒有大礙。但夫人多思多慮,傷了情志,以至于肝氣郁結,郁症已成。平日是否喜悲傷于苦,食難下咽,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

賈敏在林如海和林黛玉疑惑的眼神中了猶豫一下,輕輕點頭。

林如海臉色一白,他博覽群書,醫聖張仲景著作《金匮要略》裏關于“百合病”的這一段描述自然讀過。

百合病就是情志郁,《皇帝內經》中有關于情志郁的記載:“隔塞閉絕,上下不通,則暴憂之病也”“愁憂者,氣閉塞而不行”,換句話說,賈敏這病是愁出來的。

賈敏有什麽好愁的?不過“子嗣”二字罷了。

林如海拉住賈敏的手,眼眶漸漸紅了。林黛玉大大的眼睛裏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胤祚哪裏看得了這個,連忙道:“《皇帝內經》裏說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情志傷身,當也有克制。”

黃院判“嗯”了一聲:“五行相克,喜克怒,怒克憂,悲克思,思克憂,憂克恐。夫人之症,當以‘怒’‘悲’克之,只是過猶不及,且治标不治本,夫人還是應當少些思慮才是。”

林如海自然連連應是,能有辦法已經足夠驚喜了。

黃院判又開了藥方,林如海鄭重地收好,連連向黃院判和胤祚道謝。

送走林家三口,胤祚卻不由想起林黛玉,賈敏的這些症狀,後來的林黛玉似乎也有。難怪現在大方有度的女孩,後來卻那麽愛哭,還被人說小性兒;難怪她現在只是有點體弱,後來身體卻越來越差,乃至于最後咯血而亡。

原來是情志郁結啊。

也是,自從賈敏病逝,她進了賈府,似乎就處處不得意。及至父親病逝成了孤女,又對賈寶玉求而不得,更是心裏苦悶。

她心思本就細膩敏感,哪裏藏得下那麽多委屈。

胤祚不由嘆了口氣。

何嬷嬷笑道:“阿哥爺為林夫人嘆氣?”

胤祚點點頭,天真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汗阿瑪和額娘擔心噠!”

不知道他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何嬷嬷笑眯眯:“好,阿哥這麽孝順,皇上和娘娘知道了一定高興。”

胤祚重重點頭,心裏卻想着黛玉的身體和他差不多,可以帶着她一起調養,還要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別沉浸在對賈敏病情的恐慌裏才好。

以後如何且以後再說,至少他在的這幾個月為女神出一點力吧!

……

胤祚在林家安頓下來,修整了兩日,第三天就開始啓蒙。

學得自然是《孝經》,這是康熙交代的任務。

胤祚來之前,林如海本是打算為正經為黛玉請啓蒙老師,先前已然看好一位,乃是進士出身,姓賈名化字雨村的,前幾日已然談好,一應束脩等也預支付了些,本來商量一二日內即可入府為黛玉啓蒙,只是遇上聖駕到了揚州,林如海事務繁忙,不得不推延了些。如今要為胤祚啓蒙,林如海少不得細細查了一遍賈雨村的底細,這一查吓了一跳,賈雨村先前竟是因貪酷被革職!這樣的人哪裏敢往胤祚面前帶,少不得趕緊解了契。

有此一樁,林如海也不敢另請先生了,幹脆親自為胤祚啓蒙。幸而胤祚身子弱,一天只能讀書一個時辰,林如海忙碌些,兼顧胤祚和公務不成問題。

不過上課第一天,胤祚就問林如海:“怎麽林姑娘沒來上課,聽說她也開始啓蒙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林如海,左眼寫着“不是吧,你不會是老古板,不想讓女兒學《孝經》吧?”,右眼則是“雖然男女不同席但我們才四五歲還是小孩子,你不會這麽喪心病狂吧?”

林如海:“……”

只是不确定胤祚願不願意和林黛玉同窗,故而不敢妄專而已,并不是老古板!

林如海:“……來人,去請姑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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