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納蘭侍衛,我看你有點虛啊!
我看你有點虛啊!
有點虛啊……
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頂着衆人詭異的視線,面無表情地與這位小爺對視,思索自己哪裏得罪了他。
胤祚仰着臉等了好一會,卻沒等到納蘭性德追問,再看他略顯僵硬的表情,小腦袋瓜一轉就明白他誤會了。
胤祚:“……”
這也不能怪他啊,他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胤祚純潔又認真地補充道:“我說真的哦,納蘭侍衛看上去身體很好,其實很虛噠,很容易就會生病,而且會病得很兇,要找黃院判去吃藥哦!”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衆人意興闌珊地收回視線,心裏卻不由嘀咕,納蘭侍衛出身名門,從小就有名醫調養身體,加之練武騎射,身板看上去很不錯啊,怎麽可能會虛呢?
阿哥爺在開玩笑吧?
納蘭性德也覺得胤祚在開玩笑,畢竟六歲小童能懂什麽醫理呢,但他面上也只是一本正經地道謝:“……是,奴才謝過阿哥關懷。”
胤祚滿意了,轉頭蔫嗒嗒地自己房間去,看上去特別蕭瑟。
納蘭性德低聲問胤祚身邊的小太監:“這是這麽了?”
明明剛才還很精神,一轉眼就成了這個樣子,莫非他看出來自己并不打算按他說的去找黃院判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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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性德有點心虛。
小太監輕輕嘆了口氣,同樣低聲道:“阿哥爺這是舍不得呢。”
納蘭性德恍然,方才胤祚和黛玉依依惜別的樣子他也看到了,只是胤祚比起黛玉顯得鎮定地多,納蘭性德還當他問題不大,沒想到只是沒表現出來啊。
胤祚确實難過,若說之前在他心裏,林黛玉是偶像是女神,那麽真真切切相處了這幾個月後,他已經把黛玉當成了朋友和妹妹,如今一別,或許此生都再不得見,怎麽能叫人不傷心呢。
若非他還有理智,方才在碼頭上就要和黛玉抱頭痛哭了。
如今離得遠了,不必擔心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對方,胤祚才能肆無忌憚地放飛自我,趴到床上,把腦袋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何嬷嬷遣退一衆宮人,留出空間給胤祚自閉,直到午膳時間才來叫他:“主子用點東西吧。”
“不用,我不餓”,胤祚絲毫沒有胃口。
何嬷嬷這次卻不慣着他了,勸道:“奴婢知道您心裏不好受,但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可怎麽成?您這般糟踐自己身子,豈不是叫皇上娘娘生氣?林姑娘知道了只怕也不能安心……”
胤祚猶豫地坐了起來。
何嬷嬷連忙叫人擺飯,胤祚勉強吃了一點,就抱起自己的書:“我們去找黃院判吧。”
到每日上課時間了。
難過歸難過,沉迷醫術人設不能倒,他的小命還吊在半空呢。
胤祚沒什麽精神地溜達着往外走,在甲板上見到了查看守衛事宜的納蘭性德。
胤祚懶懶地揮手:“納蘭侍衛。”
納蘭性德行禮:“阿哥要出來走走嗎?”
胤祚指了指宮人拿着的書:“我找黃院判上課去。”
納蘭性德這才知道胤祚竟然在學醫,想起他方才還在勸自己看病,不由有點遲疑,六阿哥竟然真的懂醫理麽?
随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縱然學醫,六阿哥也不過六歲,懂得只怕有限。
他不打算去看病,但保護胤祚是他的責任,故而還是跟着胤祚往黃院判處去。
黃院判已經在等胤祚了,見過禮便開始上課,胤祚打起精神認真讀書,沒注意到黃院判看了他好幾回。
一個時辰後,今日課畢,胤祚又例行和黃院判說了會兒話,然後就要離開。黃院判卻突然道:“納蘭侍衛坐下,老夫給你把把脈吧!”
納蘭性德:“……!!”
胤祚停下腳步:“咦,納蘭侍衛病得很嚴重嗎,黃院判把脈一次都不夠的?”
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硬着頭皮道:“奴才忙于公務,尚未找過黃院判。”
胤祚多聰明的,一想就明白了,用譴責的小眼神看着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
他默默坐下,伸出手讓黃院判把脈。
胤祚就在一邊盯着,納蘭性德只覺得極有壓力。且他的心情也不輕松,黃院判和胤祚不同,胤祚說他身體有問題,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黃院判也這麽說,就不由他不信了。
納蘭性德心提了起來,忐忑不安地等了小半刻鐘,黃院判才松開他的手,對胤祚道:“阿哥也把脈瞧瞧?”
胤祚眼睛“嗖”地就亮了,期待地去看納蘭性德,雖然他是主子,但也要尊重病人的意願嘛。
納蘭性德能怎麽辦,只能點頭同意了。
胤祚可比黃院判慢多了,皺着小眉頭折騰了一刻鐘才收回手,遲疑道:“思慮過甚,夜不能寐,是也不是?”
他問的是黃院判,然而不需對方回答,只看納蘭性德見了鬼一般的表情,就知道胤祚說的是對的。
納蘭性德:他真的會醫理?他才六歲吧?!
黃院判:為什麽是皇子?到底為什麽?!
胤祚嘆了口奶裏奶氣的氣:“熬夜傷身,難怪身體這麽不好,你愁什麽呢?”
納蘭性德不說話。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與人說的,若是能說出口,他也不會把自己憋成這樣了。
胤祚和黃院判也不再問,黃院判下了自己判斷:“傷了底子,需得盡快調養。最好不要當值了,以你現在的身體,吹一點風都可能着涼,且一旦染病極容易惡化,難以控制。”
要是控住不住,他就要凄慘撲街了。
胤祚記得歷史上納蘭性德好像就是英年早逝,他現在已經而立之年了,若不好好治病,死期只怕就在眼前了。胤祚當即要求納蘭性德把工作移交給副手,他自己則好生休息調養。
接下來的時間,胤祚跟着黃院判一起研究病情,查閱醫書,修改藥方,忙得不亦樂乎,黃院判也仿佛變了個人,沒了從前那種“莫挨老子”的避之不及,非常積極地教導胤祚,小孩兒一天倒是有大半天沉迷在知識的海洋裏,快樂地仿佛掉進米缸的小老鼠,初上船時那點傷感早就飛到天邊去了。
與此同時,納蘭性德也在逐漸好轉。
半個月後,納蘭性德治療結束,胤祚也精神抖擻地回到了紫禁城。
……
胤祚走在通往乾清宮的路上,好奇地看着這座比記憶裏年輕了幾百歲的建築。
他曾經數次參觀後世的故宮,但相比後世泛着古舊時代色彩的文物,現在的紫禁城更富有生氣,巍巍皇權令它每一個瓦片反射出的光都顯得莊嚴神聖。
胤祚心情複雜地想:啊,我家真有錢!
到了禦書房,梁九功為難地攔住他:“皇上在批折子,容奴才先行通報。”
胤祚小雞啄米般點頭,心說不用為難,我知道的嘛,每一個有錢家庭背後都有一個嘔心瀝血的家長!
可以理解!
于是等梁九功叫他進去時,作為一個夢想啃老的小纨绔,胤祚露出了面對金主的甜蜜笑容:
“汗阿瑪——”
康熙正在出神。
他很久沒聽到胤祚的名字了。
胤祚大病初愈那幾日,他們父子相處的可以說不錯,然而半年時光過去,他在忙忙碌碌中幾乎忘了這個兒子,胤祚只是個孩子,只怕也已經忘了他吧。
想到半年前父子間的親昵,再想想從前的生疏,康熙默默嘆了口氣。
這就是帝王的命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罷了。
康熙再怎麽沉穩,此刻也不由有點傷感,就在這時候,殿外傳來小奶音由遠及近的呼喊:“汗阿瑪~我回來啦!”
康熙一愣,胤祚已經一臉欣喜地從外面跑進來,小炮彈一樣沖到他懷裏,一把抱住他大腿,仰着小腦袋高興道:“汗阿瑪,我回來啦!”
親昵熱情一如當初,仿佛他們中間不曾隔着半年光陰似的。康熙沉重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臉色不由柔和下來,嘴角也帶了些笑意:“病好了?”
“嗯嗯嗯”,胤祚小雞啄米般點頭,“小六和黃院判都有好好努力,身體變得棒棒噠!”
康熙點點頭:“不錯。”
胤祚已經順着康熙大腿爬到他懷裏坐下,絮絮叨叨說起自己這半年的情況,衣食住行,事無巨細。康熙也仔細聽着,絲毫沒有不耐煩。
胤祚說得累了,接過梁九功端來的溫水喝了兩口,仿佛不經意地往康熙腰後看了幾眼。
康熙會意,從身後把靠枕拿出來:“這靠枕不錯。”
胤祚見康熙還在用,笑容瞬間變得更加燦爛:“汗阿瑪腰好一點沒有?”
康熙颔首:“好些了。”
這靠枕确實有用,他腰疼的毛病緩解不少,還叫人做了許多分給臣子,大家都很感念呢。
兒子給自己争光,康熙挺高興的,而且:“聽說你救了容若?”
容若是納蘭性德的字,船上發生的事早就通過信件傳到京城,康熙自然知道了,事實上納蘭明珠還曾專門向康熙謝恩。
納蘭性德是納蘭明珠長子,難得的文武雙全,家裏對他寄予厚望,只是誰都沒想到他看着好好的,竟然病得那般嚴重!聽說一只腳已經邁進鬼門關了,要不是胤祚和黃院判,說不得真的要丢了小命,明珠聽說後後怕不已。
“對呀對呀”,胤祚把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幸好我和黃院判學了點醫理,發現了納蘭侍衛的問題,否則他就要慘了,他阿瑪肯定會傷心噠!納蘭侍衛太不小心了,汗阿瑪你可不要和他一樣老不睡覺哇!”
康熙笑着指點他:“學醫理可以,但不可勞神,也不可耽誤功課。《孝經》可背完了?改天朕要抽查的。”
胤祚喪喪地“哦”了一聲,康熙看得心情莫名大好。想起他剛才的話,若有所思道:“你說容若是因為夜不能寐才會患病?”
“嗯嗯,他多思多慮,所以晚上睡不着,身體可不就熬壞了嗎”,胤祚漫不經心回答完,就摟着康熙脖子,用自己嫩嫩的小臉蛋貼上康熙的大臉,奶聲奶氣道:“小六每天都想汗阿瑪,汗阿瑪有每天想小六嗎?”
康熙頓了一下:“額……自然。”
康熙反應很快,然而聰明如胤祚已經明白了,小豆丁立時垮下小臉,控訴地看着康熙,然後鑽出他懷抱,傷心地跑走了。
跑出禦書房的那一刻,他還回頭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樣子不要太委屈。
康熙:“……”
康熙委實沒見過這種瑪麗蘇戲碼,愣了好一會兒才揉揉額頭:“從朕私庫裏找點小六喜歡的東西送給他,去永和宮告訴一聲,朕今日去用晚膳。”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嗤”的一聲笑出來,對梁九功道:“你說他怎麽那麽滑頭呢,那麽大點人,還能看出朕在哄他了。”
梁九功笑眯眯的:“六阿哥聰明呢,奴才見過這麽多孩子,可沒幾個能比得上六阿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