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毓慶宮,太子正在上課,今日學《尚書》,太傅正是湯斌。
課講到一半,湯斌突然臉色蒼白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息,他連忙向太子告罪,從懷裏摸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丸藥就水服下,不過半盞茶功夫臉色就有了好轉。
他便要起身繼續上課,太子擺擺手:“不急于一時,孤已經叫人請太醫去了,您先歇着等一等吧。”
湯斌無法,只得應下。
太子好奇地看着那藥瓶:“這就是六弟帶人做的那味胸痹特效藥?”
“是”,湯斌感念道,“老臣惶恐,令六阿哥如此大費周章。”
太子點點頭:“六弟一向好心。”
湯斌的病情太子知道的,他患有胸痹之症多年,病症時發,逐年頻繁,嚴重時曾致昏厥,每次病發都要兵荒馬亂一場,數次險些喪命。
他倒是運氣好,遇上了六弟。
太子想起出閣典禮那天的事,心想運氣好的不止湯斌,還有他。
若沒有六弟,他不敢想象将會面對什麽後果,湯斌可能當場犯病,而朝中部分酸儒可能将此事歸為蒼天示警,批判他德不配位,那才真的叫人頭疼。
太子知道胤祚不欲和自己來往過密,但他也不願欠下人情,想着胤祚如今最想要的是病人,便吩咐毓慶宮生病的宮人去找胤祚看診。
太子吩咐,自然無人敢不遵從,于是胤祚的病人陡然多了起來!
胤祚驚喜:“我醫術這麽厲害了嗎?”竟然這麽快就取得了病人信任?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胤祚是理智的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論天份和進步他不輸任何人,但學習時間畢竟短,能力還比不上自小浸淫醫道的同窗。
這些人來的突然,又不是沖着他的醫術,肯定是有人在幫忙,胤祚首先排除了康熙和德妃,剩下的就沒幾個了,診脈時再套套話,很快就推測出了背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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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太子。胤祚心情有點複雜——
他好會啊!
不愧是學着禦下之術長大的人,第一份禮給七公主了做面子,第二份禮更叫胤祚無法拒絕,真是不送則已,一送就送到心坎上。
胤祚覺得他對太子的好感度仿佛股票曲線,一時暴跌,一時又暴漲,過山車一般刺激。
他撫平自己波動的情緒,打起精神面對眼前的病人,既然拒絕不了這份好意,就要切切實實學到東西。胤祚水平或許不夠,但他面對病人卻非常謹慎,若有不懂之處必定認真求證,開方也會叫人把關,并不仗着身份胡來,倒叫心裏忐忑的宮人們放心下來。
雖然來看病不是他們的本意,但既然胤祚用心,又有太醫兜底,那真是難得的機會了。
之後幾天胤祚病人不僅沒少,反而更多,胤祚獲得大量病例,白天看診,回去還要翻醫書請教太醫,忙得不亦樂乎。
這天胤祚剛看完一個病人,排在下一個的宮女娉娉婷婷上前福身:“奴婢賈元春給六阿哥請安。”
胤祚正在脈案上奮筆疾書,頭擡也沒擡道:“坐吧,稍等,我寫完這幾句。”
“是,奴婢不着急。”
胤祚點點頭,把最後幾句話寫完,看着白紙上龍飛鳳舞的字跡滿意點頭,交給小太監收起來,這才看向面前的宮女,笑眯眯道:“伸手吧,我先給你把把脈。”
賈元春伸出手:“多謝六阿哥。”
胤祚認真地把脈,他看診時一般只問病情,沒有和宮人閑聊的習慣,肉嘟嘟的小臉上竟多了幾分嚴肅。
賈元春看着面前沉着的小孩,猶豫了下搭話道:“聽說阿哥在揚州禦史府上住過一段時間,不知林大人和林夫人可好?”
胤祚聽出點意思了:“你和林家有關系?”
賈元春點頭笑道:“奴婢府上和林家是親戚,林夫人是奴婢的親姑姑呢。”
這關系聽起來頗為親密,胤祚剛揚起笑臉。很快意識到不對:賈敏可是榮國公府的姑娘,賈敏的侄女不也是賈家人?
胤祚對賈家一點好感也沒有,笑容頓時落了下去,淡淡地“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賈元春:“……”
胤祚的冷淡出乎賈元春的預料,她本是為着套關系來的,如何能甘心,咬咬牙還想繼續搭話。
然而胤祚已經把完脈低頭開始寫方子,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賈元春最終也沒再和胤祚說上話,只能不甘地離開,胤祚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賈家啊。
之前一直忙着沒顧上,如今也該給林如海敲敲警鐘了。
胤祚對林如海有一點了解,知道那是一個胸有丘壑的人,雖不知道原著裏他為何對賈家那般信任,但若讓他知道賈家的真實情況,以他對女兒的看重,必定能為黛玉做出更好的安排。
胤祚把事情交代下去,隔日賈家的資料就放到他桌上。
賈家龌蹉事實在太多,下人嘴上又沒有把門的,什麽香的臭的事都敢往外嚼咕,德清只用了一天時間,查出來的黑料就有滿滿當當四張紙。
胤祚大略翻了翻,對賈寶玉相關的消息多關注了下,看到什麽銜玉而生、厮混後宅、不喜讀書等等,不由冷笑一聲。
什麽玩意兒!
他看得惡心,也懶得多做處理,原模原樣塞到信封裏讓人送給林如海。
林如海和賈敏看到這份資料時自是惱怒無比,多年來他們久居姑蘇,對京城國公府的了解只限于往來書信及年節送禮時問上下人幾句,賈家自然不會說自家不好,故而他們知道的相當有限。
林如海對賈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幾年前他與賈敏成婚之時,那時岳父賈代善還健在,府裏雖有後繼無人之憂,但家風還算清正,子嗣教養也很上心,否則也教不出賈敏這般才情教養出衆的女子。
岳父去世後,他知道賈家不如以往,也聽說過“哥兒銜玉而生”這樣的荒唐事,但因着岳母還在,他從沒想過岳家能堕落到這個地步。
尊卑不分、奢侈無度、荒淫靡爛、仗勢欺人……
那賈寶玉又是個什麽德行,年紀不小了,書沒讀過幾本,一味在後宅厮混,院子裏養着一群副小姐,最大的愛好竟是吃丫鬟嘴上的胭脂?
想到他的玉兒差點和這麽一個人定下親事,林如海駭得後背發涼。
他沒有懷疑這些消息的準确性,一則他相信胤祚,再則這都不是隐秘,一打聽就知道的東西,沒必要作假。
況且林家又不是沒有和賈家親近的下人,賈敏只是略一拷問就知道這些都是真的,下人還在辯解,說什麽“夫人身子不好,不敢讓夫人知道,并非故意隐瞞”的話。
賈敏擺擺手讓人出去,癱在床上一時征征。
娘家提親事時可沒提這些,說的都是府裏和睦、哥兒聰明乖巧的話。枉她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為女兒謀劃,結果差點栽在娘家手裏。
她心裏泛起後怕,又深深覺得慶幸,對娘家也升起了一些不滿。
而此時的京城,胤祚完成定期尚書房打卡活動,向四阿哥發出邀請:一起去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