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京城,乾東五所。

胤祚看着面前一大一小兩個箱子陷入沉默。

這是黛玉随信寄來的禮物,大箱子長兩尺高一尺,裏面琳琅滿目,是給七公主的滿月禮;小匣子則是胤祚的禮物,不過巴掌大小,和大箱子對比鮮明,顯得格外敷衍。

胤祚忍住心裏咕嚕直冒的酸水,讓人把大箱子送去永和宮,自己則拿起了那小匣子。

匣子雖小,做工卻非常精美,匣內鋪着大紅綢緞,上面靜靜躺着一枚黃玉玉佩。

這塊玉佩是用胤祚當初送給黛玉的那塊黃玉雕刻出來的,據黛玉所說,那塊玉石不小,請的玉匠手藝也好,愣是雕了兩塊玉佩出來,她一個人帶不完,這一塊就送給師兄吧。

胤祚卻一眼看見玉佩上雕刻的葫蘆,葫蘆是醫者的标志,再看另一面,果然刻着“懸壺濟世”四字。這顯然是專門送給醫者的玉佩,胤祚可不覺得黛玉還有什麽別的交好的大夫。

他頓時不覺得黛玉偏心敷衍了,高興地把玩了好一會兒,摘下腰間玉佩換上這一塊。

他對着鏡子左看右看,覺得這塊玉佩特別合自己的衣裳和氣質,心裏美的不行,高高興興拿着書去太醫院。

太醫院一向安靜,今天卻格外熱鬧,胤祚剛走到門口就感受到了裏面的喧鬧。他想起什麽,倏地睜大眼睛,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去,就見一群年過半百的太醫正圍在一起看什麽,一個個臉色潮紅目光激動,爆發出了遠超年紀的精氣神。

胤祚好奇地不行,可惜他人小腿短,擠在人堆裏只能看到一堆胳膊肘。

胤祚:“……”

胤祚退後兩步,叉腰仰頭大聲:“你-們-在-看-什-麽-呀!”

衆人為之一靜,這才察覺到胤祚來了,很快激動地把他圍住,七嘴八舌道:“速效救心丸實驗數據出來了!”

“選了數十病例,結果很好,很成功呀!”

“起效快,治愈率高,方便易攜,這是造福天下胸痹病人的神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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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看到實驗結果,還是忍不住叉腰大笑。

院使感慨:“六阿哥當居首功。”

胤祚連連擺手:“我只是想法多,瞎指揮罷了,要不是各位大人,我可做不出來這好藥。”

他是真心的,這速效救心丸本是後世治療胸痹——也就是心髒病的名藥,研發者另有其人,因為湯斌的心髒病,胤祚試圖在這個世界研制,但他只有大概配方,具體配伍和制作方式都要一一研究,這些老太醫忙碌了一個多月才有今日成果,他哪裏好意思居首功。

再說那也不符合他能茍就茍的行事準則。

太醫們撫須含笑,并不推辭。他們在此事上的确付出良多,身為臣子他們願意把功勞歸于胤祚,但胤祚能正視他們的付出,無疑令人更加敬服。

黃院判和胤祚最熟,此時笑眯眯打趣道:“那六阿哥可還有其他想法,也叫咱們再研制一番?”

他只是玩笑罷了,醫學至今發展數千年,已經相當成熟了,哪有那麽多好點子可想。大家都沒當回事,沒想到胤祚沉默片刻,還真肅着小臉點了點頭:“不瞞大家,我還真有一個想法……”

衆人:“……”

很難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有點好奇,又有種一個項目剛完,另一個項目就接踵而至的疲憊感,方才短暫的輕松愉快一掃而空,衆人忍不住用譴責的眼神看亂說話的黃院判。

黃院判:……我也沒想到啊!不就是開個玩笑嗎?

終歸是好奇占了上風,太醫們很快圍住胤祚聽他說話。

胤祚踩着椅子從書桌上拿下一沓資料,板着小臉奶聲奶氣道:“這是我叫人從以前的資料裏整理出來的數據,自汗阿瑪登基以來,全國瘟疫數十次,大疫九場,小疫四十三場,百姓死亡逾千萬,其中六成死于天花……”

胤祚說到瘟疫時太醫們就有不祥的預感,待他說出天花兩個字,許多人更是臉色大變:“阿哥莫非想研究天花?”

天花有多可怕呢?只舉一個例子便知道了——順治帝死于天花、康熙帝幼時曾患天花,太子也曾險些因天花而死。

在皇城都能這般肆虐,可見其毒性之強!

太醫們不想研究天花嗎?不是!身為醫者,誰還沒有濟世救民的理想了,更別說一旦攻克天花,那功勞簡直不敢想象,速效救心丸在它面前連弟弟都不是。但天花太可怕了,不是萬無一失,他們萬萬不敢在皇城研究這個,怕不是功勞沒撈到,先把自己腦袋送出去了。

太醫們七嘴八舌地勸胤祚不要冒險,生怕他頭腦一熱要他們研究這個。胤祚聽得頭大,再次仰着小腦袋大喊:“你-們-聽-我-說-完-呀!”

今天太費嗓子了,胤祚憂傷地想。見太醫們安靜下來,他喝口水潤潤嗓子,繼續道:“你們不要着急呀,我不是讓你們現在就研究天花病毒,我只是想說,你們沒發現天花爆發是有規律的嗎?”

太醫們面面相觑:什麽規律?

胤祚仰着小臉天真道:“你們看這些數據沒發現不對嗎?”

太醫們:……我們閑着沒事為什麽要看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太醫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在胤祚略顯失望的目光中頗覺不自在。

胤祚裝模作樣地搖搖頭,拿出數據指給他們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同樣是天花爆發區域,感染人數和死亡率也有不同,比如康熙元年欽州大疫,轄下七裏鄉只感染幾十人,且病後痊愈率高達八成!康熙七年內丘大疫,大路鄉和小路鄉相鄰,但小路鄉的病愈率比大路鄉高了五成……”

為了這些數據,胤祚查了不少相關地方縣志,費了不少精力,此時說起來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他還指出有的地方經常有零星天花感染者出現,但很快就會自愈,不會引起泛濫。

他說:“這些總該是有原因的吧?”

太醫們:“……”

太醫院從前僅僅用疫區數據判斷應當調集多少藥材,派遣多少醫士,從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頓時面面相觑。但很快他們就回神,激動地讨論起來,恨不能馬上找出規律,把天花消滅在搖籃裏。

還是那句話,誰還沒有濟世救民的理想和加官進爵的野心呢。

那可是天花啊!

胤祚知道這個規律的答案是牛痘,但他不能說出來,把問題甩出去就退出群聊,捧着茶盞看着太醫們熱火朝天讨論的場面,滿意地點點頭。

就該這樣,加班吧社畜們!

相信你們很快能找到答案噠!

太醫院很快陷入項目進行的忙碌之中,胤祚偶爾指手畫腳引導一二,其餘時間依舊跟着教習廳上課實踐。

他最近可謂喜憂參半。

喜得是他經過長期不懈努力(天賦碾壓),終于獲得半獨自診治權力——也就是在他人指導和把關下獨自診治,和當初剛開始學做藥膳時相似。胤祚向來信奉實踐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得到這個機會自然高興。

憂的是他坐診幾天,始終沒什麽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年紀太小的緣故。

胤祚向來沒有耐心慢慢等待別人信任,當初堅持學西醫便是因為這個,他的耐心漸漸耗盡,開始認真考慮用強權壓迫人讓自己看病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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