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六弟叫我?”
胤祚:“……”
見老四不可怕,被打臉才尴尬。
胤祚低頭看小十三和小七,兩個小孩眼底一片迷茫,仿佛不知道胤祚哪句話才是真的。
胤祚:“……”
胤祚收拾好心情,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轉頭和四阿哥打招呼:“四哥坐,咱們一起捉迷藏啊?”
四阿哥:“……”
四阿哥板着臉,他才不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瑚圖玲阿眨巴眨巴眼睛,扯着四阿哥衣袖奶聲道:“四哥陪小七一起藏貓貓好不好?”
四阿哥:“……好!”
胤祚:嘿嘿!
有了四阿哥加入,胤祚壓力頓時減輕,幾人玩鬧好一會兒,兩個小孩兒終于血條耗盡決定休戰。
四人圍坐在石桌邊吃吃喝喝,胤祚把點心碟子往四阿哥那邊推了推:“額娘親手做的,你嘗嘗。”
四阿哥默默拿了一塊,這次點心清甜軟糯,不是他偏好的重甜口味,但四阿哥也吃得津津有味。
胤祚臉上帶了些笑意。
四阿哥突然想起什麽:“六弟,你帶回來的那金薯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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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呢”,胤祚撓頭,“剛回來,我有點忙。”
忙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他不想自己一人去做這事,太顯眼了。本來想抽空去找找太子,但看四阿哥冷酷的外表下期待的眼神,胤祚心裏一動,試探道:“一個人沒意思,四哥有空和我一起弄?”
四阿哥立即道:“六弟都這麽說了,我找時間奉陪就是了。”
胤祚默默點頭,心說你回得慢一點說不定我就信了。
沒想到他四哥會對紅薯感興趣,不過轉念一想也合情合理,雍正帝可是有名的實幹型皇帝!
胤祚笑道:“今天晚了,明兒我們再見面商量。”
四阿哥自是點頭應了,胤祚和四阿哥把兩個快睡着的小孩送到永和宮,又一起回乾東五所,這才各自散了。
第二天胤祚從太醫院出發,與四阿哥在禦花園集合,沒想到四阿哥不是一個人,同行的還有五阿哥。
四阿哥解釋:“五弟聽說我們要種金薯,想來看看。”
五阿哥臉色微紅:“我聽說金薯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胤祚:“……”不愧是你!
胤祚和四阿哥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沒想到五阿哥吃貨人設不倒,為了一口吃的寧願從種食材種起,這是什麽樣的精神啊!
帶他玩!必須帶他玩!
胤祚笑道:“我之後說不得也得帶人來。”
五阿哥好奇:“誰啊?”
難道還有人和他一樣愛吃麽?
胤祚搖搖頭,有些一言難盡。昨天他和四阿哥說話忘了避人,倒叫那倆小祖宗聽了半截,如今他們只覺得種地是什麽游戲,吵着鬧着要與他一起玩呢。
若非今日他們去太後處找五公主玩,現在已經跟來了。
胤祚不願再說這傷心事,和四阿哥五阿哥商量起種金薯的事來。
種子是盡夠的,胤祚買的不少,吃用了一些,剩下也還有不少。如今首當其沖的倒是田地。
宮裏的土地各有規劃,大多用來種各種花草,三人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适的,不由有點失望,總不能為了這個把花拔了吧!
等等……
四阿哥盯着胤祚:“我記得六弟以前就拔過禦花園的花?”
仿佛是為了制花茶還是什麽,還被汗阿瑪罰了。種金薯不比制花茶重要麽,再拔一回想來也沒什麽?
“……”,胤祚無力道,“我到底要解釋多少遍,我只是摘了點花瓣和葉子,真沒拔,那花蔓子又用不上,我拔來幹什麽?再說要真拔了,汗阿瑪能只是罰我抄書嗎?”
這話說的有理,四阿哥倒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耳根道,“那我們現在該當如何,實在不行只能種宮裏的花池子裏了。”
他們宮裏的花池子也是精心養護的,漂亮着呢,毀了多可惜!
胤祚想了想:“不如去問太子吧!”
四阿哥皺眉:“太子?”
“嗯呢”,胤祚使勁點頭,“太子比我們大,還比我們厲害,說不定他有辦法呢。”
他們現在別無他法,四阿哥和五阿哥只能點頭同意。三人立即殺去毓慶宮。
太子在書房接待了他們,他仿佛很忙,手邊放着厚厚一摞折子,垂着眼睑下筆飛快,在香爐的袅袅霧氣下,竟令人有點看不清楚。
胤祚幾人被太監引進來,太子放下筆淡淡道:“坐吧。”
他一擡頭吓了胤祚一跳,蓋因太子現在的狀态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數月前他還是朗月清風的少年儲君,如今卻臉色蒼白,嘴唇微青,眼睛裏有些微紅血絲,整個人憔悴了不止一層,氣質也不似往日平和,倒仿佛有些焦躁似的。
胤祚站了起來:“二哥,你不舒服嗎?”
“确實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此次康熙南巡,太子負責監國,第一次承擔如此重任,他夙興夜寐壓力重重,自然疲憊不堪。
太子沒當回事,淡淡一笑:“幾位弟弟找孤有事?”
“是有點事,不過那個不急,我先給你把把脈吧”,胤祚跑到太子身邊拉他的手,太子下意識皺了皺眉,手動了動,最終還是任由胤祚握上他的手腕。
胤祚還在絮絮叨叨:“二哥不是我說你哈,就算政務繁忙也要注意身子啊,活是幹不完的,不行就多找幾個人替你分擔,這麽折騰自己圖什麽……”
自從康熙因太皇太後崩逝自閉,胤祚和太子為了哄康熙在一起相處了幾天後,二人關系就突飛猛進,否則胤祚才不會說這些呢。
然而說着說着,他的聲音就越來越低,最後徹底沒音了。
太子皺眉:“如何?”
胤祚小心觀察太子神色,素日裏他秉持儲君威儀,确實矜貴自持難以親近,但卻是溫和有禮的,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似和平日差別不大,然而眉目間卻隐隐有些不耐,只是勉強壓制住罷了。
結合太子的脈象……胤祚沉吟片刻後問:“二哥近日是否心緒郁結,易躁易怒,看什麽都不順眼,難以控制脾氣,時常動怒責罵他人?”
太子一愣,他最近确實脾氣大,但那不是因為壓力太大嗎?責罵朝臣和宮人也是因為他們确實有事情沒辦好。
難道這裏面還有別的緣故?
想到這個可能,太子的臉色就黑了,心裏怒火騰得燒起來,但看着幾個年紀不大的弟弟,他努力壓制住情緒,淡淡道:“你的意思是?”
“應該是中毒了”,胤祚說,“我得在你最近待得比較多的地方看看。”
太子往後一靠:“孤近日吃住都在書房,你看吧。”
胤祚:“……”
未免太拼了吧!
……
太子書房不小,胤祚一寸一寸摸摸瞧瞧,花了半天時間仔細查了一遍,卻是一無所獲。
太子方才給四阿哥和五阿哥布置了一點功課就繼續處理政務,這會兒正在檢查兩個弟弟的學習情況,暴躁款太子相當吓人,四阿哥基本功紮實也就罷了,五阿哥只覺得自己是一塊小點心,随時都能被太子的怒火蒸熟。
就在五阿哥即将憋出兩包淚花的時候,蔫搭搭的胤祚解救了他。
太子看着胤祚的樣子一挑眉:“沒找到?”
胤祚搖搖頭,心裏疑惑不已。按說這種毒需要持續不斷接觸才有效果,肯定放在太子常待的地方,怎麽會找不到呢?
他疑惑道:“二哥真的一直在書房?”
“孤會騙你?”太子斜了胤祚一眼,冷笑。
胤祚移開目光,不忍看太子現在這副反派樣子。不知道等太子日後恢複正常,再想起這時候的行為會不會覺得羞恥?
诶,他作為親眼見過這一幕的人,會不會上太子的黑名單啊?
胤祚亂七八糟想了一通,目光落在太子案邊的香爐上。香爐裏燃着檀香,檀香有提神醒腦的作用,太子最近事務繁忙,故而日日不離這香料。
嫌疑真的很大啊。
胤祚剛才沒查香爐,因為他一進來就聞到這香味了,沒覺得有問題。但當所有可能都被排除,剩下的即便看似不可能也不得不查一查了。
胤祚動手查香爐,甚至把裏面的香灰都扒出來又撚又聞,好一會兒後才道:“找到了!”
毒果然被加在香料裏,下毒之人手法非常巧妙,用香料濃郁的味道蓋住了毒的味道,加上份量不大,故而胤祚一開始沒有發現。
好在毒下得不重,發現得也早,太子如今問題不大,只要遠離毒物,再吃幾副藥調理就行了。
胤祚坐下寫方子,聽見太子壓低聲音狠聲罵了一句:老大!
胤祚抿抿唇,知道此事上大阿哥嫌疑最大,大阿哥與太子争寵多年,雙方逐漸鬥出真火氣,誰都不知道對方能做出什麽事。但胤祚想起禦舟上說到軍事就雙眼放光的少年,總覺得他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胤祚張了張嘴又閉上,他不能保證此事不是大阿哥所為,更不能保證他手下人不會自作主張,所以說不出求情的話。
他只能沉默地寫完方子,将之遞給太子的總管太監,叮囑道:“早晚各一次,先喝上三天看看。”
總管太監躬身接過,親自去禦藥房抓藥不提。
太子卻看着胤祚挑了挑眉:“你有話想說?”
胤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被看出來,他便把話說了:“你和大哥之間的事我不清楚,我就是希望二哥仔細查一查,萬一此事與大哥無關,冤枉他也就罷了,叫真兇逍遙法外豈非不美?”
太子輕哼一聲:“我倒不知你什麽時候與他關系這麽好了?”
胤祚:“……”
不是,這是什麽對手之間的默契嗎?當初在禦舟上大阿哥也是這麽問他的,就連酸溜溜的語氣都一般相似。
胤祚:咋滴,我的人設是萬人迷,劇本是修羅場呗?
他在心裏調侃,卻聽太子果真叫人順着線索去查,還掃了胤祚一眼,淡淡道:“就算你不說,孤也會叫人查的。”
胤祚使勁點頭,不管怎麽說肯查就好啊!
此事議定,太子又生氣道:“太醫院幹什麽吃的,三日請一回平安脈,他們都沒查出來孤中了毒?”
“也不能全怪太醫,這毒在脈象上不太明顯,要不是我了解二哥的為人,先發現了異常,只靠把脈我恐怕也發現不了”,胤祚雖然也後怕,但還是要為太醫院說話的。
冷知識:大夫不是神仙!
太子冷哼一聲:“那孤身子變差了他們也看不出來?”
“額,這個毒只影響情緒,不傷身體的”,胤祚遲疑道,“二哥還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換句話說,太子身子變差都是自己作的。
太子:“……”
太子平日做事極有章法,若非被毒物影響了情緒也不會在言語上露出破綻,胤祚抓住機會怼了他一回,頓時覺得心滿意足,高興地告辭離開。
出了這事他自然不好再麻煩太子了,出了毓慶宮胤祚才抱歉地對四阿哥和五阿哥道:“耽誤四哥五哥陪我白耽擱這麽長時間,事情也沒辦成,咱們得另想辦法了。”
“沒事”,四阿哥搖搖頭,“太子的事要緊,幸好我們今天來了這一趟。我也不是沒收獲,太子的學問真好!”
他一臉對太子的敬佩,胤祚恍惚想起來,歷史上雍正似乎一開始屬于太子黨,太子被廢後才開始自立門戶來着。
他揮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握拳道:“四哥五哥放心,咱們一定能找到地方的!”
……
幾天後,胤祚和四阿哥、五阿哥站在了乾清宮門口。
在他們身後還跟着三個小尾巴,正是七公主、十三阿哥和熊孩子十四。
五阿哥看着巍峨的宮門猶豫:“真的要找汗阿瑪借地方?”
胤祚嘆氣:“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四阿哥和五阿哥搖頭,沒有了!他們這幾日想了幾個法子都不成,再不抓緊時間金薯都要壞了。
四阿哥深吸一口氣:“走吧,咱們進去!”
幾人氣勢洶洶帶着幾個小尾巴求見,康熙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聽胤祚說明了來意。他坐在桌案後,看着下面站着的一排小蘿蔔頭,最大的四阿哥十二歲,最小的十四兩歲。
康熙:“你們幾個……想種金薯?”
“嗯嗯嗯”,幾個人一起點頭。
康熙揉揉額頭,回宮幾天沒聽到胤祚的動靜,他還以為小孩只是心血來潮說着玩的,沒想到真的要種金薯。
也虧得胤祚敢想,論起種地,整個紫禁城沒有比乾清宮更合适了,蓋因康熙極為重視農桑,特特在乾清宮後面辟出一塊地用來耕種,他不僅會親自下地,還找人改良作物,希望能提高産量。
現成的一塊實驗田啊!
胤祚期盼地看着康熙:“汗阿瑪,行不行?”
其餘幾個人也齊齊巴巴地看向康熙,四阿哥和五阿哥自不必說,七公主和十三把種地當游戲,早就已經躍躍欲試,至于十四……忽略忽略,小屁孩還在咬着手指想康熙是誰呢。
幾個小孩一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康熙嘴角抽了抽,擺擺手道:“想去就去吧。”
他也不告訴胤祚他已經讓浙江總督上折子說明金薯情況的事,反正即便問過也要找人試種才能放心,就讓他們小孩子玩吧。
胤祚幾人得了康熙允許,興奮地往後面沖,十四扭着小屁股跟在後面,看着格外喜感。
實驗田面積不小,如今大部分已經種上了各種作物,還有幾個太監在其中勞作,見到皇子公主們過來連忙請安。
胤祚擺擺手:“留一個幫我們幹些活,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不用管我們。”
一時衆人散了,只有一個姓陳的太監留了下來,胤祚細細和他說起金薯的種植方法,這都是他買金薯時和浙江百姓打聽來的,細細碎碎不成體系,胤祚不曾種過地,四阿哥等人更不用說,他們怕種不好,于是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陳公公。
陳公公本以為要給這些小主子做體力活,沒想到是要他指導他們種金薯,他雖也沒種過這玩意兒,但種地的道理都差不多,他是種地種老的人,理解起來比胤祚等快多了,略一思索就指導胤祚他們。
種金薯先要育苗,這片田地土地肥沃,且已經深耕過,胤祚等人需要做的是選出合适的薯種、插到土裏,然後澆水。過一段時間薯種上會發出芽苗,等芽苗長到一定大小再移栽到地裏,金薯就算種植完成了。
胤祚秉持實驗精神提議道:“我們多種幾組,看看哪種方式育苗效果最好吧?”
四阿哥很感興趣:“怎麽說?”
胤祚剛要說話,眼角餘光卻見一個胖墩墩小屁孩蹲在旁邊已經長出青苗的田地邊,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手,一手一棵小幼苗,拔一棵扔一棵,玩得不亦樂乎。
胤祚氣道:“十四!”
胤祚大聲喝斥熊孩子,正要親自去揍一頓他的小屁股,胳膊卻被人一把拉住。四阿哥是個急性子,又正對胤祚的話感興趣,根本等不及胤祚先教訓孩子,急急道:“奶嬷嬷會管他,你繼續說。”
胤祚見十四的奶嬷嬷果然已經去抱他了,又讓德清也去盯着,這才繼續說自己的實驗思路。
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控制變量,設置對照組罷了。多做幾組,觀察陽光、濕潤度、肥力、土質等各種因素對育苗結果的影響,以便找到最合适的育苗方式。
四阿哥若有所思:“這個法子不錯。”
陳公公笑道:“肥力和土質也要試嗎,莊稼不都是地越肥長得越好嗎?”
“也不一定啊”,胤祚笑道,“植物有喜陽的也有喜陰的,有耐旱的耐澇的,對土質和肥力要求自然也不一樣,比如西瓜喜歡沙地,黃豆不能施太多肥,紅薯肯定也有偏愛。”
胤祚還打算在移栽時試試切塊法呢,他恍惚記得有一種就是切塊了種的,不知道是土豆還是紅薯來着。
陳公公聽了一臉恍然大悟,胤祚并不在意他是真的有所悟還是如何,和四阿哥、五阿哥認真商量如何設置變量和組別,還拿紙筆做了一個觀察記錄本。
準備就緒,幾人興致勃勃開始幹活。瑚圖玲阿和胤祥雖然愛玩,但也肯乖乖聽話,但小十四就是純粹裹亂,不僅幫不上忙,還糊了自己一身泥。
胤祚吓唬他:“再胡鬧就叫汗阿瑪打你屁股啦!”
十四眨巴眨巴眼睛,遲疑地捂住了自己小屁股。
胤祚很滿意這個效果,扭過頭繼續幹活,指揮瑚圖玲阿和十三跑來跑去拿薯種,兩個小孩興奮地直叫。
于是這天來乾清宮議事的大臣就時不時能聽見後面傳來小孩稚嫩的歡笑聲,不由面面相觑。
康熙神情三分無奈七分得意:“孩子們想種地玩,朕也沒辦法,只能由他們去了。”
一副我家孩子又懂事又親近我的得瑟模樣。
大臣們:“……”
大臣們垂下頭,開始思考回家帶自家孩子一起種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