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暖·只手遮天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今被蘇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是冥音宗的雲昔仙子。而向來饑渴思春的右思姑娘,争寵又輸了。
而蘇暖疼人的方式更是令無數女人咬碎了一口銀牙。
自打那日慕雲昔上了蘇暖的床,哦不,樓。蘇暖對她那是疼到心坎裏,要啥給啥,指哪打哪,絕不含糊。
慕雲昔驕傲的神情還時不時的晃蕩在右思眼前。
右思躺在冰涼的瓦片上,嘴裏叼着一根茅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遠方綻放的圓月,愁腸百結。
蘇暖為人十分厚道,殺人之前一定會提前告知,連理由都一并給了。
因此卓遠已經哭了兩個時辰了。
傍晚十分,一個扛着巨鐮,滿臉嚣張加不耐煩的少年來到了名劍莊,帶來了一句話。
時辰,戌時三刻。原因,不順眼。人物,莊主卓老爺子。
平素若是有人膽敢如此說話,不叫名劍莊的衆弟子大卸八塊才怪,偏偏這人你動他不得。因為這個人是蘇暖的親密下屬,輪轉。
況且打不打的過也是一個問題,輪轉脾氣火爆,武功詭異,江湖上碰着他的,沒有不顫抖的。
這樣一個人帶來這樣一句話,名劍莊瞬時間炸了鍋。
沒有一個人走,都緊緊的團聚在卓老爺子身邊。
這倒不是衆人同患難共生死,俠骨柔腸你侬我侬。純粹是因為蘇暖這人非常守信用,說殺一個就殺一個。但是性子又懶,若是來了,看不到人,發了脾氣,那名劍莊一個都別想活着。而此刻衆人圍着卓老爺子,多半是怕他跑了,倒把自己拖下水。
黑暗緩緩淹沒了洛城,襯着明月越發清冽,竟隐隐從中泛起血光來。
冷風掠過,右思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她凝神細聽,啐掉了口中茅草,嘴角挑起無奈的笑。“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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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名劍莊的大門被猛烈的掀開,力量太大導致門板不住的來回晃動,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風猛烈的灌了進來,好一陣飛沙走石。
待衆人回過神來,一頂軟轎已經憑空落在了山莊之內。
抗着巨鐮的少年狂妄驕傲,仰着精致的小臉,不屑的站在轎前。
轎中的人慵懶的喚了一聲:“輪轉。”
少年皺了皺鼻子,滿臉不悅,粗魯的掀開了轎簾。
轎中的人無奈的笑了笑,擡腳邁出了轎子。
卓遠眼眶發紅,握緊手中劍,控制住打顫的腿,道:“蘇暖,你休想動我爹一根汗毛。”
蘇暖長袍寬袖,漂亮的臉蛋線條柔和,仔細一瞧又棱角分明。英俊淩厲,又透着股散漫的媚。總之,就是好看不好惹。
蘇暖嗤笑一聲,道:“時辰到了。”
毫無殺氣,卓遠卻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名劍莊一群人早就做鳥獸散,而卓老爺子臉色煞白,怕是不用動手自己就吓死了。
蘇暖氣勢淩人,睥睨衆人,緩緩攤開掌心。
“住手。”清脆的嗓音帶着細微的顫抖插了進來。少女從天而降,攔在蘇暖身前。
瞧着蘇暖高深莫測的神情,右思不寒而栗,她也會害怕,但有些事害怕也得做。她欠他的,沒法子。
蘇暖壓迫人的氣勢收斂了起來,環視過大氣都不敢出的衆人,最後轉向找死的愣頭青,彎彎眼角,道:“有趣。”
右思出神的望着他,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臉。她喃喃道:“放過他吧。”
“為什麽?”
“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右思沉默良久,終于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蘇暖眨眨眼,莫名的笑了,緩緩的道:“那我是怎樣的人?”
右思垂下眼睑,黯然不語。
蘇暖冷笑一聲,道:“難得這位姑娘為卓莊主說情,我這人向來講道義。這樣吧,你們若是殺了她,我便放過卓莊主。”
右思猛然一驚,擡頭只見他淡漠涼薄的笑着,眼睛卻冰冷的望不見底。
衆人看着右思的眼神陡然出現了變化。
長劍細微的出鞘聲也刺激了右思的耳膜。
空氣靜谧的可怕,右思的手指摸上了腰間。
卓遠握着長劍,猶豫着最終轉向了右思。
蘇暖抿着薄唇,不動聲色的看着衆人。
一時間,衆人各懷心思,牽一發動全身。
忽然光華一瞬,,長劍如蛟龍出水,刺向了右思的頸項。
右思眼神終于黯了下來,苦澀無比。她毫不猶豫的抽出腰中的紫竹簫,送到嘴邊,吹奏了起來。
長劍一滞,似是主人失去了氣力。待到蕭聲萦繞之時,卓遠再也握不住手中劍,長劍“吧嗒”一聲跌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腿腳一軟,跌落了下去。
名劍莊的衆人紛紛跌倒,昏昏睡去。
輪轉天旋地轉了一會兒,被蘇暖一個巴掌喚醒,憤怒的将大鐮往地上一杵。
“姑娘竟會安魂曲。”蘇暖不無詫異,道,“極好,極好。”
“略懂一二。”
蘇暖笑了笑,又道:“你瞧,你要救他們,他們卻為了自己活命殺了你。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右思心緒複雜,沉默不語。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什麽都重要不過命。”蘇暖輕聲道。
右思心口一痛,呼吸也變得費力起來。
“可笑之極。”蘇暖驀然淩厲起來,閃電般的出手,強大的氣勁令右思幾乎窒息,她只能看蘇暖離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利刃切開喉管的聲音利落幹淨,血噴湧而出的聲音仿佛風鳴,右思不禁想起劃過天空的灰色鳥群,沒有來路,也沒有去路。
沒有痛苦,只是很遺憾,欠的債還沒有還清。
寬大的衣袖拂過右思的臉,遮住了她的眼睛。耳邊是蘇暖的呢喃,仿若暧昧的情話,“你看,若不是我,你就被卓莊主殺掉了。”
右思這才醒悟,一手摸上自己的喉嚨,幹幹淨淨,連一道褶子都沒有。驚訝之下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卓莊主癱軟的身體,以及驚恐圓睜的眼睛,喉嚨間則蜿蜒着觸目驚心的血。
都道是蘇暖殺人不沾血,身法飄逸的跟鬼似的。但是今天,他的寬袖掠過右思的面,硬是攔了一袖子的血。明明是嗜血的魔頭,偏生白衣染血,凄美的令人挪不開眼。
“他為了活命,便要殺了無辜的你。你堅持的那些東西,終究是場虛妄。還努力什麽?還堅持什麽?”
右思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蘇暖轉過身,踩碎了一地月光,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臉來,眼睛裏翻湧着無窮無盡的黑暗。修長的手指握上外袍的邊沿,用力一扯,外袍便被他扯了下來,随手一揚,丢向了右思。
大大的外袍罩住了右思的腦袋。右思晃晃腦袋,衣袍便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她看見蘇暖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高大的身軀仿若喬木,他微微側過臉頰,鼻尖高挺,下颌堅毅。圓月在他身後綻放,他漆黑的眼睛裏濕潤哀傷。
“這道理你小時候都懂,怎麽長大了,倒天真起來了?”
右思抱着染血的長袍,無言以對。
蘇暖不知走了多久,卓遠忽然動了動手指,醒了過來。奈何他身體仍是動不了,勉強張了張口,道:“右姑娘,你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救我們?”
右思緩緩轉了過來,眸中波瀾不起,道:“你許是誤會了,我想救的,不是你。”
……
暖陽微風,花好人乏。
右思躍上高處,堪堪躲過丢來的長椅,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地上的幾人氣急敗壞,道:“妖女,你昨夜勾結蘇……無間域主,殺害我名劍莊卓莊主,告訴你,血債還要血來償,我等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右思鼓起腮幫子,氣的不輕,這幾個窩囊廢連蘇暖的全名都不敢喊,還有臉在這裏叫嚣,遂輕蔑的諷刺道:“你們也太瞧的起自個兒了,憑蘇暖的身手,還跟我勾結?殺你們個把人,用得着這麽迂回麽?”
幾人臉色一白,尴尬的漲紅了臉,但仍然一口咬定是勾結,右思妖女乃罪大惡極的兇手。
右思被越來越多的名劍莊弟子圍住,堵的無法下去,索性坐在房頂上,托着腮幫子看着他們鬧,尋思着他們怎麽這麽淺顯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他們并非不明白。”戲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右思吓的一個激靈,猛然回頭。
一位墨衣公子不知何時坐在了她的身邊,笑眯眯的道:“名劍莊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門大派,莊主被人殺了不報仇說不過去,可是報仇的對象又太過虛幻,柿子總要挑軟的捏。”他頓了頓,用眼神示意右思就是那個軟的,不屑的樣子十分明顯。
右思握了拳頭,忍了忍,努力的忍了忍,拼命的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指着他道:“你又來做什麽?”
墨衣公子毫不在意的忽視了她,道:“只要一口咬定你是蘇暖一夥的,那麽殺了你也算是為卓莊主報了仇。并且心裏知道你與蘇暖并無瓜葛,即便殺了你,蘇暖也不會找上門來。裏子面子都罩住了。你聽聽,勇于挑戰蘇暖,為卓莊主報仇,大仁大義,俠骨柔情,孝順勇敢。名望地位都有了。”
右思并非想不到,而是不願信。
如果是這樣,她還能拿什麽來說服蘇暖?
下方讓開一條路,卓遠提了長劍,走上前來。
“右姑娘,還請給我一個說法。”
右思頗感荒謬,選擇忽視。驀然想起身旁的人,沒好氣的道:“你來做什麽?”
墨衣公子攤開手,輕描淡寫的道:“我啊,是來看熱鬧的。”
右思轉過頭不看他,輕聲道:“那就好。”
見她如此,墨衣公子眯了眯眼,危險的氣息湧上了他的身軀。
“是麽?”他漫不經心的掃過她逃避的臉,抿起了唇,身影卻閃電般的沖向了她。
右思尚未來得及驚呼,人就撞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男人好聞的氣息潮湧般的将她淹沒。
頭頂是那人放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