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沖撞·床榻之間

“過來。”他嗓音溫柔,卻不容抗拒。

右思不敢妄動,掌心卻滲出細密的汗珠。

“蘇尊主,這人神情猥瑣,行為鬼祟,還請莫要插手,我自行處理即可。”林一寒壓抑着不滿,言語間仍是慎重。

呸,右思恨得牙癢癢,奈何形勢迫人,也容不得她捍衛尊嚴。

“林老所言極是,此人來路不明,又喬裝打扮,自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慕雲昔說罷,轉身望着蘇暖,又道,“尊主又何必自降身份,同這種人多言?”慕雲昔言語鋒利,語調卻溫軟,只是一雙眸子裏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說到喬裝打扮,右思心裏着實冤枉,發生這種事,她也不想的。但是這種由于衣服品位而引發的慘案解釋起來又十分無力,令她十分糾結。

“你既然無話可說,那就怨不得我了。”林一寒見蘇暖并不應他,也沒有明确态度,便大手一揮,就要再次喊人。

“林老。”蘇暖沉默已久,終于不再游離,眼眸略轉,淡淡的喚了一聲。并無壓迫,卻藏着一絲不耐。

林一寒揮在空中的手頓時止了,蘇暖畢竟還是那個蘇暖,敷衍不得。只是在他的地盤上,蘇暖三番兩次不給面子,也着實令他火氣上湧,終于語氣不善的道:“你認得他?”

此言一出,場中的氣氛便驟然起了變化。

卓遠悄無聲息的牽起一抹笑,而秦卿握着酒杯的手指卻陡然收緊,低着頭,瞧不見表情。

其他落座的賓客也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右思握緊手指,無所謂的笑了。

卓遠恨蘇暖,這是顯而易見的。方才自己勸說秦卿的話,雖沒有實際證據,但是卻有不小的說服力,不但秦卿信了八分,在座的賓客中對蘇暖有所懷疑的人也信了五分。江湖中人本就不願招惹蘇暖,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生存或者利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況且蘇暖殺人向來有講究,從不盲目。

但前些日子秦公子跳河的事與書生鬧市區自殺的事卻打破了這個慣例,倘若真是蘇暖所為,那麽,他成為武林公敵就指日可待了。

因此,林一寒的問題才真正令大家警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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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認識,那麽右思方才所說的話便都失去了意義,所有聽上去有道理的地方全都将變成借口,人們對蘇暖會更加懷疑。若是不認識,那麽右思便是有所圖謀,理應由林一寒處置。

人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右思尋覓着間隙,準備伺機而動。

怎麽會認識,蘇暖早就不記得她了。

“自然是認識。”毫不猶豫,蘇暖脫口而出。

聽聞這話,衆人表情各異。

右思皺起眉頭,驀然笑了,道:“蘇尊主果然好記性,小的曾沖撞過您,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別與我一般見識。”

衆人頭頂籠上的愁雲瞬間便散了,哦,沖撞麽,以蘇暖那睚眦必報的性子,這小子還能完整的活着,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看來蘇尊主不但沒有魔化,反而開始行善了。

“既是沖撞過蘇尊主,又在我府上惹事,那麽還是由林某處置更為妥當一些。”林一寒松了口氣,但态度卻強硬起來,“我府中也不是任人來去自如的地方。”

“林老說的極是。”卓遠忽然站了起來,正氣凜然的道,“這小子指不定在林老府上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交給別人,甚為不妥。”

“蘇尊主大仁大義,我相信是會明白的。”一直未說話的公子顏突然開了口。

林一寒面露喜色,遠遠的卓遠也不再猶豫,朝右思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埋頭苦吃的輪轉一見形勢不對,冷哼一聲便握上了巨鐮。

蘇暖右手托着腮,目光奕奕的望着右思,嗓音略啞,帶着戲谑與無奈,“諸位,這位公子的确是沖撞過我,但是你們可知是在哪裏沖撞的我麽?”

衆人不明所以的望過來。

右思不明所以的望過來。

輪轉一愣,丢掉大鐮,認真的開始吃甜點。

蘇暖眨眨眼,開心的笑了,眼角彎彎,如同暗夜裏的燦然星辰。

衆人瞧見他笑的暧昧,心下一琢磨,便悟了,太過實在的人在旁人的耳語之下,老臉也立時紅到了耳根,尴尬的直搖頭。

這人說的,可不就是床上那檔子事麽。

蘇暖果真是蘇暖,口味跟旁人就是不一樣,這變态程度是俗人拍馬也難及。就他這精神領域,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不但男女通吃,還是被沖撞的那一個。

衆人望向右思的目光瞬間飽含了欽佩。

慕雲昔則臉色鐵青,神情不善。

右思畢竟是個姑娘,如此隐晦的提示令她十分困惑,一時之間欽佩的目光将她淹了個措手不及。

“也就是說,此人不但與蘇尊主相識,而且親密無間了?”公子顏不動聲色的點道。

衆人俱是一凜。

蘇暖不為所動,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林一寒抽搐了一下嘴角,道:“蘇尊主不是對雲昔仙子一見傾心,怎麽會……”

“哦,膩了。”蘇暖淡然。

慕雲昔身體一僵,緊緊的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那你也不能……”林一寒欲言又止。

“這位公子,很有味道。”蘇暖意味深長的道,眼眸裏一片溫色。

右思被他瞧的臉頰發燙,慌忙低下頭來,眼前卻仍舊疊滿他笑眯眯的俊顏。她搖搖頭,晃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理智這才一點一點回到腦海裏。

她來不及思考親密無間的含義,只知道蘇暖認了,百害而無一利。認了,那蘇暖便是與她勾結,圖謀宣陽武院。認了,方才她為他辯解的那些話便成了泡影,從今往後,無論誰說,再有道理,也沒人會聽。認了,蘇暖便站在了江湖的對立面。

她不在乎是否被林一寒帶走,不在乎結果如何。她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他。

握緊了拳,她清晰的道:“笑死人了,蘇尊主,我從來都不認識你,哪來的親密無間?”

蘇暖耐心卻已然用盡,他斂了笑,道:“林老,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人我帶走了,諸位繼續。”

話音剛落,人便消失在了衆人眼前,而在大廳中央發愣的小公子,也同他一起不見了蹤影。

輪轉望着蘇暖離去的方向,略一思索,便站起身來,将蘇暖桌上的甜點揣進兜裏,扛着大鐮,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宣陽。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神情複雜。

秦卿一言不發,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

衣袍宛如散開的蓮,輕撫過地面。年輕的公子輕盈的落了下來,懷中的人摟着他的脖頸,緊緊閉着眸子。

亭臺水榭,冷月無聲。

飄渺的紗帏将朦胧的月色染成薄霧,層層疊疊鋪在了水榭之中。遠遠瞧去,雲蒸霧繞,曼妙異常。

右思乍聞耳邊風聲息了,掀起眼皮一看,入目便是男人偉岸的胸膛。她靠的如此之近,以至于可以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臉立時燙的灼人。

她急忙掙紮着跳下來,語無倫次的道:“你……我……”又尴尬的左右望望,口舌十分不利索的捋了半天,仍然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挫敗的捂住腦袋。

蘇暖不愧是蘇暖,能坐着絕不站着,他斜倚在軟榻之上,目光遠眺,躍上雲端。輕聲道:“你走吧。”

右思愕然,道:“為什麽救我?”

“不過是随意找點樂子。”蘇暖随意的道,“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不然我會很苦惱。”

“你知不知道救了我,別人會……”右思急道。

“姑娘。”蘇暖淡淡的打斷她,“你該走了。”

右思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蘇暖聲音淡然,表情沉郁。身上卻湧現出無形的壓力,猙獰暴虐,鮮血淋漓。

她害怕了。

待到壓力散去,右思緊繃的弦這才劫後餘生般的松了下來,額上背上已經密密麻麻的滲出了汗珠。

心髒‘咚咚咚’跳的不像話。

右思很想拔腿就跑,可是目光卻又被他吸引在原地。

“平安呢?”右思鼓足了勇氣,問了出來。

蘇暖看着她認真的樣子,忽然改變了主意,到嘴邊的‘他走了’生生換成了‘他死了’。

“什麽?”右思仿佛沒有聽清楚。

“他死了。”蘇暖厚道的又說了一遍。

“騙人,不會的。”右思略顯恍惚,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他不過一介文弱書生,你那麽在意他做什麽?”

“他不過一介文弱書生,你便放了他吧。”

“我說了,他死了。”蘇暖難得惱怒,只覺得她一直念叨平安竟令他心生煩悶。明明就是自己,還真是好笑。

“蘇……暖。”右思眼眶紅的不像話,她喃喃道,“無論別人如何說你,我始終相信你。可是今日,連我也開始迷惘,興許是我錯了,一直活在過去的臆想裏,你早就不是那個蘇暖哥哥了。只有我,還沉溺在過去,如今,也該是醒來的時候了。”

月色的薄霧後面,是蘇暖若有似無的悲傷。

右思只覺得哀莫大于心死,堅持了這麽久,信仰了這麽久,如今全然颠覆,心裏仿佛缺了很大一塊,空落落的懸在那裏。

眼眶發熱,右思這才感覺到撲簌簌下落的眼淚,她視野裏一片模糊,眼前的人仿佛穿越了往昔的濃霧,又來到了她身邊。

那人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暖,稚嫩的臉孔英氣逼人。他朝她伸出手,說:“別怕,跟我走。”

那個人其實早就死掉了吧。

還堅持什麽,真是可笑。

“看到你終于想明白了。”蘇暖涼薄的聲音宛若風雪,“我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妹紙們~乃們說說看,我好不容易讓他們在涼亭獨處,還給弄來一個軟榻……我是吃掉還是不吃哇~給我個意見呗~愛乃們~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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