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萬歲·蘇暖大人
右思扯扯身上的袍子,再正正束發的綸巾,好一個翩翩少年郎,她得瑟的勾起嘴角,潇灑的一甩頭,走進了宣陽夜宴的山莊。
宣陽武院乃洛城最富盛名的勢力,三年一度,門生收取之後,少不得顯擺一番,再加上如今洛城風起雲湧,各路鬼神彙聚于此。不開個夜宴略盡地主之誼都說不過去。
而今日夜宴,更是邀請了城中大小勢力,名劍莊的第一公子卓遠,冥音宗雲昔仙子、四大世家秦家堡的少堡主等等。
當然還有那個喜怒無常散漫任性的人。
而右思無論與否,都是入不得大堂的,但此番為了平安,少不得花點心思了。平安被輪轉帶走已有兩天,而她卻連他在哪都不知道,她混進來,不過就是想找輪轉讨個口信而已。
蘇暖厲害的不似人,但輪轉對她的蕭音卻無法抵禦。
握拳,右思眼神堅定,就要邁步走向後堂。
“喂、喂。”一個小厮匆匆跑來,“你去哪裏,快把這個給客人送去。”
一個托盤被擱在手掌上,右思愕然,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麽?”
“不是你還有誰?”小厮一推她,不耐煩的道,“別偷懶,賓客太多,人本來就不夠用了。”
右思看着他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着裝,嘩啦啦流下眼淚。
娘的,自己的品味有這麽差麽,用心挑的男裝居然跟人家仆人的衣服一個制式,還是一個顏色。這種滋味,還真是令人……心碎。
“你不要以為又哭又鬧就不用去了。”小厮鄙夷的斜她一眼,對着遠方望去,道,“看見了麽?副院長都急了,等着你過去呢。”
右思本想托盤一摔,溜之大吉的,這下如意算盤都落了空,只得硬着頭皮往夜宴大廳走去。
垂首不語,腳步穩定,右思順利的走近了最邊上的一張桌子,擱下托盤,施了一禮,就要退出去。
“別走了,人手不夠,就在那照顧一下秦少堡主吧。”宣陽武院創始人林一寒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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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思叫苦不疊,也只得應下,立在了秦卿的身後。
大廳複又談笑風生起來。
右思左右無事,便悄悄掀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場內,不看不打緊,一看吓一跳。
坐在首位的竟是蘇暖,這人來到別人地盤也這般随性麽。林一寒人到中年神矍铄,是個慈祥的臉,倒不像是大名鼎鼎的創始人。而最令右思困惑的則是另一位挨着蘇暖落座的人。
那人膚色很白,看上去略顯瘦弱,臉頰秀氣,眸子幽深,正是公子顏。
好大的來頭,莫不是哪位世外高人?可是怎麽看也只有二十來歲,右思再看看自己,頓時唏噓不已。
座首的蘇暖一貫的漫不經心,在諸位豪傑正氣凜然的襯托下,越發獨樹一幟。他左手托腮,撐在身前的矮幾上,百無聊賴的眨巴着眼睛,興趣全無的任由身旁的姑娘喂着水果。姑娘纖細柔弱,容顏秀美,不消說,正是自己那人比花嬌的師姐慕雲昔。
蘇暖氣傲性懶,凡事向來不自己動手,沾血的事輪轉去做,沾水的事姑娘代勞,這樣的情景右思看了很多遍了,今日看來,竟多了些莫名的滋味,心口一澀,尚未分辨,便聽到劍鞘撞擊桌肚的細微聲響。扭頭看去,竟是卓遠,手指在矮幾下幾番松握,劍鞘便被他紊亂的情緒帶的直顫。
哼,右思心中冷笑,自己爹死了都不在乎的人,竟然把慕雲昔放在心尖上,明知道她對自己不屑一顧,仍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走。姑娘當着自己的面與別的男人親親我我,也能不動聲色,果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
尋思完畢,一扭頭,便看到秦少堡主眸色深沉的喝着酒,比之卓遠可是差的多了。正想着,他忽然将杯子重重一擱,發出沉悶的聲響,大廳霎時安靜了下來。
“蘇……暖。”他略顯猶豫,狠了恨,将全名喚了出來,“我家大哥雖然壞了你的規矩,但是當下也道過歉了,你為什麽趕盡殺絕?還請給我一個說法。”
右思撫額,跟蘇暖要說法?好令人焦慮的腦力。
“趕盡殺絕?”蘇暖阻了姑娘伸過來的手,也不看他,琢磨了半晌,笑眯眯的道,“确是我的風格。”
“你……”秦卿惱怒的漲紅了臉,“不要以為這江湖上人人都怕你,我秦家堡雖勢弱,但是也定然要為大哥讨回公道。”
“秦公子。”蘇暖斂了笑,眸中冷意彌漫,看的秦卿一個激靈,“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同秦堡主商量一下,再做決定。性子太沖動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在乎代價,我與大哥自小一同長大,我絕對不允許他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秦卿倒是個硬漢,眼眶發紅,雙腿顫抖,仍是說完了想說的話。
“不在乎代價?”蘇暖笑了笑,緩慢道,“你知道代價是什麽後,再說這話也不遲。”
右思陡然覺得空氣變得壓迫起來,蘇暖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模糊,只是那雙眼睛似曾相識,美得駭人。
衆人臉色迥異,各懷心思。
而秦卿縱然面色發白,仍是沒有後退,咬牙撐着。
“咳、咳。”不合時宜的咳嗽聲打破了一觸即發的局面。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厮打扮的少年踱到了秦卿身後。
被衆人注視的右思也是苦不堪言,她低垂着腦袋,只一門心思想秦卿殺不得,若是殺了,蘇暖與秦家堡的梁子就結大了。上次的秦公子不得寵,這次的可不一樣,是堡主實實在在的心頭血。
蘇暖不怕,可是她怕。怕他終有一日孤立無援,怕他成為衆矢之的。
興許,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礙眼的人,可是當年小蘇暖的懷抱卻是她一生中最溫暖的地方。
怎能忘得了。
右思握了握拳頭,粗着嗓音道:“少堡主,我那日親眼所見,秦公子是自己跳河的,無人脅迫,您最好是查查清楚再動手,免的傷人傷己。”
“我大哥雖是自己跳的河,但是留下的血書我卻可以确定是他的筆跡無疑。”
“咳、咳,不是我說您,蘇尊主殺個人用的着這麽迂回麽?”右思無奈,“當日在亭臺水榭都沒有動手,又何苦采用這種勞心勞力的法子?”
“可是……”
右思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蘇暖的方向,此刻的蘇暖已然窩回了座椅之中,眯着眼睛看戲。右思誠懇的道:“你瞧他,能坐着絕不站着,順手就能殺個人,做什麽要那麽複雜?這麽迂回的戰術,像是他想出來的麽?”
秦卿猶豫起來,略一思索,也覺有理,便拱了拱手,悶悶的坐了下來。
右思松了一口氣,正欲回到秦卿身後。
不冷不熱的聲音卻響了起來,“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是林老新招的小厮麽?”
右思一凜,便看到趾高氣昂的慕雲昔,孑然立着,冰冷的笑容裏盡是嘲弄。
林一寒一愣,仔細看去,勃然大怒,道:“老夫在莊內從未見過你,還穿着我家小厮的衣服,你究竟是什麽人?”
右思頭痛了,這要如何解釋?我是為了救一位被蘇暖帶走的朋友,所以喬裝打扮來到了貴莊,然後我由于傾慕蘇暖,便很狗腿的替他解釋了殺人事實……說出來實在不像人話……
“如此鬼祟,定然有所圖謀,林老還是好生查探一番比較好。”慕雲昔又道。
娘類,趕盡殺絕啊。
“仙子所言極是,來人。”林一寒大手一揮,喝道。
右思一慌,絞盡腦汁的想着法子。
蘇暖勾着嘴角看着她,若有所思,眼眶裏游離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從外堂湧進了數十個門下弟子,二話不說便朝右思沖來。
一切如同潮漲潮落,瞬息間鋪天蓋地,再也瞧不清明。
右思在混亂中已然接近大門,逃出去不過眨眼間的事。
卓遠握緊劍柄,蓄勢待發。
“夠了。”蘇暖的聲音聽着毫無殺傷力,卻是天下間最有效的禁令。
林一寒看看他,沉默了一下,便揮揮手,令弟子退下。卓遠則毫不猶豫的松開手中劍,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一片寂靜。
“篤篤”叩擊矮幾的輕微聲響令人心悸。
“過來。”他嗓音溫柔,卻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