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平安·晨曦時分

右思叼着包子,哀愁的望着窗外。

淡淡的天光鋪滿遠空,今日的晨時并不明媚,冷冷的空氣裏裹着一絲陰霾。

衆人并不想與蘇暖作對,畢竟他強勢又我行我素。但昨夜經過左骞的認證,衆人也心思各異起來,若近日這幾件事都是蘇暖所為,那麽情況就更加不同,他殺人的理由越發離奇,自身的危險也就越大。但凡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那麽無論多麽分崩瓦解的關系都會和緩起來,一致對外。

右思別的不知道,但是秦少堡主的事她倒是可以确認不是蘇暖所為。那麽,便是有人處心積慮要攪亂這暗藏殺機的江湖。并且矛頭直指蘇暖,有這番膽色的人又抱着那樣的目的,想想,便覺得不寒而栗。

右思吞下包子,開始喝粥,江湖是非與她無關,她在乎的,一早就說過,只有那個人。如今之際,只要能證明殺人的并非蘇暖,那麽衆人鼓起的勇氣便會消散,仍然會恢複到自掃門前雪的狀态。

“喂,平安,今天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右思自己琢磨了半晌,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

平安将自己碟子裏的包子遞給她,看着她樂呵呵的塞進嘴裏,不在意的道:“沒什麽。”

右思終于将食物吃光,拍拍肚子道:“平安,今日我有些事要去做,不能陪你了,你自個兒溜達吧。”

平安轉過眸子,指尖略緊,道:“去找左骞?”

右思一愣,急擺手,道:“這事可不能讓他知道,不然定會發脾氣,又要不理我了。”

“你很怕他不理你?”平安和緩的語調聽不出情緒。

“那是自然啊。”右思雙手抓着腦袋,一想就揪心,“他一跟我冷戰我就難受,所幸他很好哄。”右思咧開嘴笑了,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平安默了默,道:“右思,你是喜歡他麽?”

“啊?”右思一愣,旋即笑了,“怎麽可能啦,沒有的事。”

“那你……”

“他打小便照顧我,無論我怎麽氣他,都不肯回去。”右思向來中氣十足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浸滿了回憶,“左骞于我,從來都是很特別的人。如同兄長,如同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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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平穩的嗓音裏不知不覺的柔和起來,平安安靜的眼睛裏也難得閃着快活的光。

“恩啊。”右思抒發完感情,又一臉挫敗的揪住自己的頭發,“所以說啊,我很怕他生氣啊,總覺得心生愧疚呢。”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做令他不高興的事?”壓抑的聲音裏藏着隐隐的期待。

“這是兩碼事嘛。”右思含糊的擺擺手,按說經歷過上一次的涼亭事件後,她應該恨蘇暖才對,應該離他遠遠的,再也不去管。奈何自己就是個受虐的性子,一門心思往上撲。

“那我問你。”平安轉過臉來,随意的道,“關于秦家堡的事,你是信左骞還是信蘇暖?”

“啊?”右思又想揪頭發了,為什麽一個兩個都問她這種問題?她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道,“我自然信左骞。咦,平安你去哪?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在拐角處将他拉住,右思頗有些心力交瘁,她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好麽。

“平安你怎麽了?”見他不語,便毫無自覺的絮絮叨叨,“左小骞從來不會诓我的,我了解他,對他自然是相信啊。”

平安的衣袍略滑,右思只覺得觸手越發冰涼,而近在咫尺的人也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蘇暖這人,脾氣差耐性差,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塊表情。行事更是亂七八糟。”右思自顧自的絮叨。對男人想掐死她卻又于心不忍的情緒毫無察覺。

“可是我沒法子啊。”右思仰起頭,看着高大的男人,笑道,“因為他是蘇暖啊,無論信不信他,我都要他好好的。即使他深陷囹圄,我也會拉他出來的。”

“若是拉不出來呢?”

右思認真思考了一下,笑咪咪的道:“那就日日給他燒紙。”

平安也樂了,一把将她拉進懷裏。

右思無語凝噎,這一個個究竟是怎麽了?春天到了,感情充沛麽?

右思窩進平安的胸膛,意外的覺着他的懷抱竟然也熟悉異常。暗自搖搖頭,甩掉自己不可理喻的想法。

晨時的陰霾漸漸被探出頭的陽光割裂,撕破。長街、屋舍被鍍上了一層薄光,青石板上嶙峋的刻痕也在一瞬間煥發出朝氣。

“平安。”右思沉默了良久,終于緩緩開口,“你是不是喜歡……”

平安的懷抱驟然收緊,右思貼着他寬厚的胸膛,聽見了他有力的心跳聲。

“你是不是喜歡……蘇暖?”右思補完了後半句。

“是啊。”平安與她同時發出了聲音。

“真的?”右思滿臉不可思議。

“什麽?”平安同時發出的咆哮。

額……

“你說什麽?”平安勒緊手臂。

“是你自己說的嘛。”右思被他勒的稍微有些痛,委屈的道,“我每次一說蘇暖的不好,你就發脾氣,不是喜歡是什麽啊?何況……何況你方才自己也承認了。”右思越說越小聲。

“你是這樣想的?”平安俯□,晨曦的微光落在他的眼睛裏,閃着危險的訊息。

“額……”右思看見他揚起的眉毛,身體裏本能的趨兇避吉告訴她,這個問題還是不回答的好。

“有沒有腦子?”

右思淚流滿面,這問題怎麽總是環繞着她,陰魂不散。她爹爹泉下有知,也一定會跳起來滅了這兩個小王八蛋。

冰涼的指尖擡起她的下颚,右思只來得及看清平安垂下來的額發,嘴唇便被覆蓋。略帶懲罰性的吻蠻橫又溫柔,輕輕的舐咬帶來細微的疼痛,卻又引發不可抑制的快、感。靈巧的舌尖誘惑她開啓牙關,吻的更加深入。

這家夥,怎麽每次都是光做不說啊……

右思十分傷感。

……

右思捧着熱氣騰騰的臉扭捏的走在前面,平安悠閑的跟在後面,視線偶爾掠向雲端,偶爾掃過身旁店鋪的金字招牌。

青石板鋪就的漫漫長街,只餘下二人柔軟的足履聲。

驀然,前方的人停下了,後面的人也頓住了腳步。

“平安。”右思想了想,回頭道,“你不用跟我一起去的。”

平安淺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秦家堡兩位兄弟身份特殊,咱們是瞧不着的。為今之計,只能從那位人群中揮刀自殺的文弱書生着手。”右思停了停,又道,“我倒是查到那位書生的母親就住在城西。但是如今暗藏洶湧,誰知道都有些什麽牛鬼蛇神藏在暗處。咱們貿然前去,指不定會遇到什麽呢。”說罷,右思欲言又止的望着他,糾結的表情裏帶着期盼,帶着遺憾,帶着點不安。

平安看了她半晌,扭頭,一針見血的道:“嫌我不會武功。”

右思心裏直誇他有見解,面上卻尴尬的搖搖頭。

“我是很沒用。”無奈的嘆息。

“沒有沒有。”右思頭疼起來。

“我拖你後腿。”

拍手,答對了,右思心裏嚷嚷,嘴上嗫嚅道:“也不是啦。”

平安背過身,無形的哀怨朝右思壓過來。

右思一個激靈,忙上前去戳戳他,小心道:“男人嘛,弱一點也沒什麽。”

平安更加黯淡。

“不是不是。”右思急忙改口,又轉的生硬,“我不是說你弱,我只是……只是怕此行太過兇險,我武功低微,保護不了你。”

平安幽幽的轉過臉,勉強笑了笑,道:“右思,對不起,我是個累贅,你直說無妨,我不會怪你。”

你既然說不會怪我,那你臉上一副萬念俱灰被人抛棄又強顏歡笑的小可憐表情是怎麽回事?右思糾結的心裏直撓,終于咬咬牙,一跺腳,急吼吼的拽了他的手,拉了就往前走,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了。

平安黯着一雙眼睛,卻悄悄勾起嘴角,仍是略帶酸澀的問道:“怎麽了?”

右思狠狠的道:“我這一琢磨,你也不是全然無用,至少我逃不掉的時候可以把你扔出去,擋擋刀劍什麽的。”

平安愣了一下,任她拽着往前走,彎彎眼角,道:“在下願意效勞。”

……

文弱書生不過是一個連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尋常百姓,與老母親住在洛城的西郊,平日不過就是喝喝酒寫寫詩。按說這樣的人與蘇暖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可偏偏就是他,在鬧市絢爛的燈火下,蘸着自己即将流盡的血,寫下了蘇暖的名字。

竹林掩映下,是一間窄窄的矮屋,軟軟的炊煙從屋舍的頂部升騰而起。

右思小心的扣上了房門。

“吱呀”一聲,門後探出一張蒼老又哀恸的臉。

“婆婆,您好,我們是您兒子的朋友。打擾您了,我們能進去坐坐麽?”右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友善。

婆婆的眼眶瞬間紅了一下,她遲緩的将屋舍門打開,讓右思和平安進到屋裏。

屋內的布置極其簡單,兩人坐下來後,婆婆便繼續去忙活中飯了。

右思讓平安好好坐着,自己則跑到婆婆身邊,一邊幫忙一邊道:“婆婆,我知道您心裏一定很難受,我此次前來,也是想替他讨回公道。”她偷偷看了看婆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我知道他死的蹊跷,絕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婆婆手中的湯勺“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右思暗罵自己過分,趕緊彎下腰去撿,尚未站起身,就聽見頭頂婆婆顫抖的聲音。

“沒有,小姑娘你想多了。”婆婆像是艱難的吸了一口氣,斷斷續續的又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沒有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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