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洛城·(3)

的血衛,他們罩在血色的鬥篷裏,一雙眸子死氣沉沉,渾身散發着金屬般的戾氣,森然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黑衣人閉上了眼,不再言語。血衛從來不茍言笑,如同雕塑一般立着。衆人不敢驚擾,眼觀鼻,鼻觀心,靜默以待。

大廳很快陷入一片靜谧之中,只餘燈火微弱的低吟。

“左小骞。”右思湊近左小骞,貼在他耳邊,用氣音絮絮叨叨,“怎麽辦?”

一片黑暗之中,左骞只覺得身旁的姑娘既熟悉又陌生,她身上的氣息不住的往他鼻腔裏鑽,他不由得就想起那些跟她在希音谷的無數個午後來,那時的陽光正好,微風不噪。空氣裏傳來她不安的聲音,她說左小骞,怎麽辦。他就喜歡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就喜歡她緊緊捉着他的袖子,那樣不設防的依賴他。

左骞按下心頭的悸動,壓低了聲音,道:“暫時也沒別的辦法,先等等吧。”

右思輕輕應了一聲,将自己埋在黑暗裏。

密室裏黑暗寂靜,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右思只能感受到自己吸進來又呼出去的氣息。她什麽也做不得,腦海肺腑之中心思浮動,驀然想起那雙似悲似喜的眼睛來。

她對他說的那些話,一定讓他很受傷吧,看上去那般強大,什麽都不在乎,實際上心裏很難過吧。說什麽相信他,世人都不信了她也會信他,結果還不是……說起來,他現在在做什麽呢?流了那麽多的血,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一些。

黑暗中,右思的想法反而愈加清晰,他的樣子也一點一點的分明起來,往日藏着掖着不去想的問題一個個的浮現在腦海。她想起蘇暖小心翼翼的試探,吃醋時發的小脾氣,喝醉酒後眉眼澄澈的樣子。那些小細節漸漸放大,填滿了她的胸口。

心裏起先泛起一點不同的感覺,漸漸的越湧越多,右思握緊了手掌,沒來由的慌亂起來,她忽然很想見見他,聽他說一說話。

這般一想,心裏更加不安,仿佛有什麽橫亘在遠處,生生斷了去路。印象中,蘇暖似乎沒有喚過她的名字,唯一的一次便是前些日子,他說喜歡她的那次。

“右思”,他濕漉漉的呼吸裏滿是柔情,好像跋山涉水從很遠的地方而來。

右思……

右思一驚,愕然的擡起頭,難道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剛剛想到他的那聲呼喚,耳畔就傳來微弱的喚聲。

那般深情,那般遙遠。右思靜靜傾聽了一會兒,空氣裏只有她和左骞的呼吸聲,她無奈的搖搖腦袋,暗嘲自己的神經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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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思……

右思猛然睜開了眼睛,驚疑不定的左右張望。

左骞沉默了半晌,終于鼓足了勇氣道:“小思,我們……”話未說完便被右思一把抓住胳膊。

“左小骞,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聲音?沒有啊。”

“怎麽會,怎麽會。”右思喃喃自語,開始小心翼翼的左右移動。

“怎麽了?”左骞瞧她行為怪異,便也緊跟着四處摸索起來。

“我聽到了……”右思想了想,還是頗覺詭異,這裏怎麽可能聽到蘇暖的聲音,于是臨時改口道,“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

“恩,左小骞,不要出聲,仔細聽聽。”右思在黑暗中擺擺手,左骞便也沉默下來。

你們……尊主……

“真的有聲音。”右思湊近左骞,将他小心的拉到她待的位置,“聽到了沒有?”

左骞在黑暗中點了點頭,想到她看不見,便應道:“聽到了,似乎是……”

“輪轉的聲音。”右思接口道,又将耳朵貼在牆上,“為什麽這裏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許是留下的通風口,他們又離的近些,便能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左骞解釋道。

“左小骞,這裏,把這裏挖開。”右思拍拍牆上的一塊地方,裏面傳來悶悶的聲響。

左骞聚掌成刀,緩緩凝聚內力,悄無聲息的切進了石料裏。眨眼間便将挖出的石料捏成了粉末。

“左小骞好能幹。”右思笑眯眯的贊嘆道,“不虧是我的下屬。”

左骞瞧她自得的樣子,一把捏上她的臉頰,略微施力,往一旁拉扯着。

右思不敢出聲,眼淚汪汪的從他的魔掌中掙開。爬到洞前,示意左骞看。

裏面果然是一個細長的孔洞,真不知道是如何做出來的。這時外面的聲音便清晰了許多。

尊主……

“是輪轉。”右思将耳朵湊近孔洞,輪轉斷斷續續的聲音便随着風從孔洞裏傳了過來,她一愣,便對着左骞道,“你也來聽聽……”話音未落,人便被一把拽走。

右思悶頭悶腦的撲進了左骞的懷裏,他的胸膛撞痛了她的鼻尖。

“左小骞,你……”

“怎麽?”左骞涼涼的聲音落了下來,“他們如今與我們有什麽關系?做什麽還要管他們的閑事?”

“可是……”右思愣愣道。

“他是救了我一命,也替你找回了‘古韻’,可是這不代表我們就時時欠着他,他也搶走了你的鎮魂曲不是麽?”左骞的聲音裏含着愠怒,“小思,不要管他了,你答應過我的。”

“左小骞,我……”右思聲音柔軟,欲言又止。

左骞的面容隐在黑暗中,什麽情緒也瞧不出,沉默了片刻,空氣中才傳來他猶豫的聲音。

“小思,你究竟對蘇暖……”

“左小骞。”右思頓了頓,黯然的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麽?”

“我自然是……知道的。”他的聲音裹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與無奈。

“左小骞,我喜歡他。”

漫長的沉默籠罩了小小的密室。

“左小骞?”右思見他不出聲,心裏一急,便去捉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把抓在手心。

“為什麽?他有什麽好?跟着他你會受苦的。”左骞的語速很快,“他反複無常,肆無忌憚,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右思惱了,又不能出聲,幹脆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驀然,一點冰涼打在了她的手上。

“左小骞?”右思驚了,“你……”她急忙伸出手去摸他的眼睛,幹幹的,并無異常。

左骞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道,“你對他的感情,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打你從小對他念念不忘,我就知道了。只是你一門心思的認為自己是報恩,我便也騙自己是報恩,總想着你是小孩子心性,尚不懂那些複雜的感情,待你長大成人,總能明白過來。我卻沒想到,你會越陷越深。”

右思剛要開口,便被他阻了,他吸了一口氣又道:“小思,你既是喜歡他,我便不會阻攔,要是不開心了,我就站在你身後。”

右思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今日的左骞似有不同,往日這般慎重的叮囑倒是也說過,卻總不如方才聽到的哀戚。

“左小骞。”右思正想追問,耳畔輪轉的聲音卻忽然尖銳起來,猛然沖進了她的耳中。

尊主……你醒醒……

右思顧不得其他,立刻貼近細孔,那頭的聲音立刻清晰起來。

“公子顏,有我輪轉在,你休想傷到我家尊主。”

“你家尊主還需要我傷?怕是撐不了多久就要見閻王了吧。”公子顏的聲音充滿了不屑。

尊主……你怎麽樣……

輪轉的聲音清晰異常,另一人的聲音卻無論如何也不曾響起。

右思這才意識到外面的情況,心裏頃刻間亂作一團。她六神無主的望着左骞,道:“是公子顏,左小骞,蘇暖他……”

左骞側過耳去,片刻後道,“蘇暖,似乎不太妙。”

右思見他也如是說,心中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她焦慮的打量着暗室的四周,試圖尋找別的出口。

左骞瞧她強作鎮靜的樣子,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認命的陪她找起來。

利刃劃破空氣又切入皮肉的悶響短促的從細孔傳了進來。右思心頭一跳,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根本無法凝神去尋找,只是本能的湊近細孔,奮力的傾聽上面的聲音。她只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

說句話啊,蘇暖,說句話吧。

只是細孔裏傳出的依舊只是嗚嗚的風聲。驀然,嚣張的笑聲響了起來。

輪轉,你再搖也沒用的,死了就是死了,不如你也陪你家尊主去吧……

右思一震,不可置信的跌坐在了地上,這怎麽可能。

“左小骞,我要去找他。”右思的聲音仿佛失了魂魄。

左骞上前一步扶着她,道:“小思,這裏并沒有暗閣了,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是我們方才進來的通道。”

“左小骞,我要去找他。”右思繼續道。

“大廳裏全是人,還有神秘莫測的黑衣人和血衛。即便我陪你下去,等我們找到蘇暖,他怕是也已經……”

“不會的。”右思擰起眉毛,忽然掙紮着要站起來,道,“這麽多回了,他都好好的,他總能活下去的,我得去找他了,不然他要着急了。”

左骞攬着她的肩膀,道:“小思,你冷靜一點聽我說,你下去也無濟于事,不過是徒增傷亡,如此多的人,我也無法保障你的安全,你不是相信蘇暖麽?你就再信他一次不行麽?”

右思一愣,眼淚便湧了上來,她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帶着哭腔的道:“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還能怎麽信他?”她頓了一頓,接着道,“左小骞,幫我個忙好麽?”

“什麽事?”

“我待會下去引開他們,你上去救他好不好?”

左骞身體一僵,惱道:“你胡說什麽?你下去不過是送死,這般胡鬧是做什麽?”

“不是的,我認真想過了。”右思倔強的道,“我不想你為了我受傷,可是他我也要救。這樣是最兩全其美的法子了,我打不過他們,逃也能逃得一時。他們只道混進來一個人,并不知曉是兩個。我下去引起他們混亂之後,你趁機逃出來,混在其中,再伺機出去好了。”

“你會死的。”

“左小骞,答應我好不好?”右思握緊了拳頭,“古韻”被她取了出來,狠狠的攥在手心。

左骞別過頭,并不言語。

右思哀求的扯住他的袖子。

“小思。”左骞輕輕的道,“你真的很喜歡他麽?”

右思摸了摸心口,應了聲是。

“小思。”左骞綿長的呼喚一如從前,他不再氣惱,而是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将她的長發揉了亂了些,道,“你明明有救他的法子,為何不用?”

右思一震,手心裏的“古韻”擱的她生疼。

“傻丫頭。”他向來喜歡兇她、氣她、逗她,喜歡看她炸毛後不敢反抗的樣子,可是今日的語氣卻難得的流露出寵溺來,“就照那法子,定然可以救他。”

“不行。”右思斬釘截鐵的打斷他,“不要胡來,我說不行就不行。”

“你不是不想他死麽?”

“我也不想你去送死。”右思站了起來,道,“時間不多了,你在上面等我,我将人都引走了,你就下來。左小骞,你一定要救救他。”

“恩,我一定會救他的。”左骞的嘆息很快消散在一片黑暗之中。

“左小骞,機關在哪裏,打開吧。”右思握緊了洞簫“古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好。”即便看不見左骞的表情,右思仍然能想象出左骞的樣子,這個陪伴了自己這麽多年的人,即将要告別了麽?她心中升起不舍,猛然撲向他的懷抱,緊緊的纏着他的脖頸,道,“左小骞,這麽多年,謝謝你了。”

“我也舍不得你。”左骞今日出奇的溫柔,他将臉頰埋進她的脖頸,緊緊的摟着她,道,“小思,無論我去了哪裏,都會想你。”

右思依依不舍的松開他,道:“左小骞,你一定要平安無事的出去,我也不想你受傷。”

“好,我開機關了,小思,你往左邊站一點。”

右思依言往右側讓了一步。

左骞左手拂過一處,機括移動的聲響便清晰的響了起來,密室底部便如他們進來的一般悄無聲息的洞開了一個大洞。

右思正要往下跳,卻被左骞往裏一推,而他自己卻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右思一怔,瘋了似的要跟着他往下跳,卻在往下跳的一瞬對上了他的眼睛。那裏面的複雜情感令她心痛不已。只一愣神的時間,洞口在左骞的觸摸下又快速的合上了。她只來得及看見他稍縱即逝的笑容,仿佛釋懷,仿佛眷戀。他便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圍了。

右思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用手遮着眼睛,指縫間不斷湧出液體。

左骞說的沒錯,她是有個法子可以救蘇暖。她父親教給她的蕭曲中有一首名喚弑神。本身她與慕雲昔所學就有所不同,慕雲昔笛曲多是殺曲,她的功夫便是音攻。而右思只覺得殺曲吹來氣悶,硬是不肯學,她爹爹便教了她蕭曲,多是治愈之曲。即便與人纏鬥,也多是安魂曲使人沉睡,索神曲使人禁锢。而唯一的攻擊曲則名喚弑神。

弑神并非與慕雲昔一般直接攻擊,而是輔助蕭曲。愈是懂音律的人從中獲益愈大。它是一首可以喚起人潛在意識的蕭曲,本身有武藝在身的人在蕭曲的輔助之下功力便可比之往日增長良多。

若是此時右思吹奏弑神曲,孔洞之中想必可以傳到蘇暖那裏,那麽蘇暖獲救的幾率便高了不少。可是一旦吹奏蕭曲,勢必要被大廳之人察覺。唯一的方法便是有人攔住大廳裏的人,令右思順利的吹完一曲。

只是,要想攔住大廳裏的所有人,又談何容易?最重要的是左骞為了保護她,并不能移動,只能被圍困在大廳裏,承受來自四處的攻擊。

這就是右思不肯用這個法子的原因,她不想他涉險,可是他還是跳了下去。

右思哆嗦的摸出長笛,眼淚一顆顆的掉下來,砸在地面上。她絲毫都不敢耽擱,顫抖着将洞簫擱在了唇上。

簫音有規律的響了起來。

右思很想哭,可是她不能哭,她得珍惜左骞給他争取的時間,她擔心左骞,擔心蘇暖,這兩個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從爹爹走後,左骞便是她唯一的親人,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裏,他是她的光亮。而蘇暖,則是她心心念念擱在心口的人。

她誰都不在乎,只想他們好好的。

耳畔不知道是蘇暖虛弱的呼吸,還是左骞固執的掌風。她很想哭,可是卻無法哭,她只能認真的,勇敢的将這一曲吹奏完成。

32右思·絕處逢生

斷斷續續的蕭聲仿若某人飽含深情的呼喚,一聲一聲的滋潤着心肺。

“尊主?你醒了?”輪轉臉頰上溢出的血“吧嗒”一聲滴在了蘇暖的衣衫上,他的衣衫上劃開了無數個破碎的傷口,輪轉的血很快與斑斑的暗紅相溶,再也分不清楚。

“輪轉。”蘇暖緩緩睜開了眼睛,笑道,“瞧你狼狽的樣子,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只要你好好的。”輪轉擦擦臉,道,“你以後什麽時候想看都可以。”

蘇暖失笑,卻由于牽扯到傷口而皺起了眉毛,隐隐的蕭聲不知道從哪裏傳了出來,他凝神聽着,忽然覺得身體不再那麽冰冷了。他疑惑的握了握手指,發現力氣開始一絲一絲的回到了體內。

公子顏的彎刀眨眼間又來到了眼前,他似乎料定了蘇暖躲不開,猙獰的臉上已經漾滿了勝利的喜悅。

輪轉倉惶中撲了過來,卻被他一手甩到一邊。

泛着森冷光澤的刀刃朝着胸口狠狠的紮了下來。

“铿”金屬去勢盡了,戛然而止的聲音格外刺耳。

公子顏看着面不改色的蘇暖,驚駭之色溢于言表。他想不到,事到如今蘇暖竟然還可以用手指夾住他的彎刀,而且面色并不算差,看來并不是透支體力硬抗下來的。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公子顏試圖拔出自己的刀,便向上一挑,想借機切向蘇暖的手指,迫他松手。

蘇暖将将蘇醒,仍坐在地上,他一手撐在身後,一手夾着公子顏的彎刀。他對于自己功力一點一點恢複的事情也是一頭霧水,只是看到公子顏想取回自己的刀,便用力一折,刀刃應聲而斷。

“斷了。”蘇暖冷笑的看着臉色煞白的公子顏,若無其事的握握手指,察覺到力量的回歸,笑道,“公子顏,你似乎拖太久了。”

公子顏見他功力恢複,臉上一片灰白,仍是不相信的道:“你別想騙我,你寒症發作向來都是一天一夜,何時這麽幾個時辰就好了?”

“機會只有一次。”蘇暖并不起身,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而你錯過了。”

公子顏怒吼一聲再度撲上來,蘇暖利落的向後退去,輕易便避開了他淩厲的攻擊,趁着他去勢盡了的一瞬間,欺身上前,輕飄飄的推出一掌,便将公子顏震的後退三步。

“你……真的好了?”公子顏又是驚疑又是憤怒。

蘇暖将輪轉扶起來,背對着他道:“不信可以再試。”

“我們來試試。”左三左四對視一眼,齊聲喝到。方才他們見公子顏一人足矣,便也沒有出手,與秦堡主立在一旁,此刻見情況有變,便決定試探一番。

聲音未落人已到,蘇暖将輪轉護在身後,反手與他二人對掌,雙方俱向後退步。

左四比脾氣上來,便要繼續上前,卻被左三一把拉着。

“老四,你聽聽,什麽聲音。”

左四被他拉住正要發火,聽他這般發問便也凝神細聽了起來,片刻後睜圓了一雙眼,道:“右丫頭,是右丫頭的蕭音。”

“那咱們趕緊去找她,左骞那臭小子定然跟她在一起。”左三吹胡子瞪眼。

“右思的簫音?”蘇暖失神片刻,苦澀的笑了笑。

“臭小子,今天先放過你,若是再欺負我家小骞,下次定不饒你。”左四一邊怒吼一邊拉着左三跑了。

簫聲仍在繼續,由于寒症發作而凍僵的身體也在一點一點的回暖,血液似乎也緩緩的流動了起來。蘇暖看着自己的手掌,驀然笑了笑,冷冷的看向公子顏與秦堡主。

兩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公子顏色厲內荏,氣虛的嚷道:“今天先放過你,秦堡主,我們走。”

輪轉氣的就要去追,被蘇暖伸出的手臂攔了下來,“你去追他們,我可救不了你。”

“尊主,你寒症不是好了麽?”

“哪有那麽快。”蘇暖搖搖頭。

一場危機總算結束了,兩人死裏逃生,俱是疲累不已。

簫聲仍是毫不間斷的傳了出來,蘇暖緩步走的近些,索性坐了下來,一只手托着臉頰,微微阖着眼皮,随着蕭曲打起了拍子。

輪轉則累的夠嗆,也傷的夠嗆,直接躺在了地上,閉目養神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止了,輪轉也睡着了。

蘇暖沒了簫音應和,茫然若失,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遠空,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蘇暖。”輕輕的呼喚仿佛壓抑了無數的情感,只單單化作了這兩個字。出聲的人立在遠處,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長。

蘇暖轉過頭,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右思很快的走了過來,她跪在他身前,摸上他滿是傷口的身體,道:“你沒事吧?”

月光下的蘇暖顯的特別惑人,他伸出手臂将她攬進懷裏,低下頭貼上她的面頰,嗓音暗啞的道:“現在我可以碰你了?”

右思心口一酸,低下頭道:“對不起,都怪我不信你。”

“不怪你,一味的相信才是盲目,人總該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蘇暖摩挲着她的長發,道,“最終你選擇相信我,我很開心。”

暖暖的情緒漲滿了右思的胸口,她擔憂的看着他渾身的血漬,道:“你痛不痛?流了那麽多血,還撐的住麽?”

蘇暖看着她焦急的樣子,樂道:“自然是痛的。”他垂目看着自己滿身的血跡,又道,“也快撐不住了。”

右思一急,眼眶就紅了,她想扶他起來,又怕弄痛他,不知如何是好。

蘇暖卻認真的看着她,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輝,亮的通透。

“輪轉要不要緊?怎麽辦怎麽辦……”

蘇暖将她圈在懷裏,不知何時與她湊的如此近,他伸出手指輕輕擡起她的下颌,仔細的瞧着她的表情,右思見他看着自己,便道,“你說怎麽辦好?”說完才發現他離自己這麽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眼睛裏的意圖□裸的令她別開視線。

薄唇越湊越近,右思不由的僵直了脊背。她圈着她的身體,阻了她的所有退路,右思面紅耳赤的看着蘇暖放大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仿若翩跹起舞的蝶,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任由怦怦亂跳的心髒淪陷在他綿長的呼吸裏。

“喂,蘇暖。”左四的喝聲不合時宜的闖了進來。

右思一愣,急忙睜開蘇暖的鉗制,迅速的低下了頭,臉頰上燒的通紅,她只覺得熱度一陣一陣的燒灼着她脆弱的神經。

蘇暖遺憾的表情很是明顯,他不悅的瞪着遠遠跑來的左四。

腳步聲漸漸多了起來。右思一慌,便要離開蘇暖的懷抱,輕微的一個動作,卻見他痛的直抽氣,右思便不敢再亂動,乖乖的窩在他懷裏。

左四走的近了,緊跟着他的左三與左骞也顯露了身形。

左骞衣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方才右思在來見蘇暖之前已經替他查看過,所幸左三左四來的及時,并無大礙。

“左小骞,謝謝你。”右思道。

左骞悶不吭聲的從左三身後走了出來,一把将右思從蘇暖懷裏拽了出來,挑釁的看着蘇暖。

蘇暖立刻皺起了眉毛,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無血。右思回頭一看,吓了一跳,急忙掙開左骞的手,回到蘇暖身邊,道:“怎麽了?哪裏痛?”

“不打緊。”蘇暖勉強的開口,似乎每說一句話,便花費了他很大的氣力,“你去照顧左骞吧,我沒事。”

“你臉色這般差還說沒事?”右思仔細探查他的傷口,無奈的道,“快別說話了。”

蘇暖看着忙碌的右思,得意的對着左骞扯出一抹笑。

“咳咳……”左三拉住左骞,防止他上前去揍人,道,“蘇暖小子,事情我們聽小骞說了,這事是我們二人沒有調查清楚,這次差點害你送了條命,真是對不住。”

輪轉不知何時醒了,正揉眼睛呢,聽到這句,立刻精神抖擻了,“說的輕巧,敢情不是你送命。”

“咳咳……”左四比左三沖動,傷蘇暖比較重的也是他,他尴尬的咳嗽兩聲,道,“這次是我們不對,蘇小子還救了小骞一命,這樣吧,以後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們能幫上忙的絕不推辭。”

輪轉氣惱的別過頭,“現在說這話自是容易,先前做什麽去了?”

“好了。”蘇暖淡淡的道。

輪轉悶哼一聲,不再言語。

“右丫頭,你過來。我們二人帶你們去客棧,先處理一下傷口稍作休息再說吧。”

右思依言走了過來,左骞卻猛然向蘇暖走去,狠狠的與她擦肩而過,右思心頭一跳,正要去攔他,卻看到左三安慰的眼神,便安靜的站在了原地。

左骞大步流星走向蘇暖,湊近他的耳畔,狠狠的道:“我可沒有放棄他,若是你對她不好,我随時會将她帶走。”

蘇暖滿不在乎的道:“左大掌櫃,你就好好回去打你的算盤吧,往後,我會帶着小思去喝茶的。”

左骞握了握拳頭,終是松了開來。

“左小骞。”右思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小思。”左骞緩緩走回她的身邊,道,“家裏還有些事需要處理,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過些日子,我去看你,好不好?”

“嗯。”淡淡的尾音被風一吹就散了,左骞伸出手,想揉一揉她的頭發,手掌懸在空中,卻忽然落不下去。他看着這個長大成人的小姑娘,這才明白,他大概是永遠失去她了。

小思,要好好的,再見。

……

西風客棧

“篤篤篤”的敲門聲令倚在床上的公子心情大好,他不由自主的彎起嘴角,道:“進來。”

姑娘身着藍底梅花的紗裙,走起路來,飄飄搖搖的甚是好看,她手上端着一個托盤,素淨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随手掩了門便朝床上的人走去。

“蘇暖,吃點東西吧。”姑娘聲音清脆,正是右思。

蘇暖拍拍床榻,示意她坐。右思将托盤擱在八仙桌上,取了粥,便依他坐在了床上。

“過來些。”蘇暖笑意盎然。

右思兀自紅了臉,但見他期待的樣子,不忍拒絕,便又挪的近了些。

“左小骞傷的雖說不重,可是連夜趕路也太過勉強,叫他住一宿硬是不肯。”右思用素白的瓷勺舀了一勺粥,送到了蘇暖的面前,嘴裏喋喋不休的道。

蘇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硬是不肯吃那口粥。

“怎麽了?不餓麽?”右思愕然,直愣愣的盯着勺中的粥,道,“是太燙麽?”說罷用舌尖沾了些,卷入口中。入口沙綿,冷熱适中啊。

蘇暖瞧着她的動作,眸色一沉,道:“我餓了。”

右思失笑,便将粥遞到他面前,殷勤道:“那你吃。”

蘇暖看了半晌,不懷好意的笑道:“那我吃了。”說罷,便伸出手,看着呆愣愣的右思,攬着她瘦削的身子,一把将她拉進了懷裏。

右思驚呼一聲,尚未回過神來,唇舌轉瞬便被他盡數覆蓋。他的舌靈蛇一般的竄了進來,直吻的她喘不過氣來。

右思茫茫然只聽到他調笑的聲音,“我的小右思,你可千萬把粥拿好了,撒了定不饒你。”

右思下意識的穩穩托着粥碗,不敢松懈。他的舌在她柔軟的口腔游走,掠奪着她的甜蜜。右思只覺得渾渾噩噩仿佛一團火在燒,身子不知何時被他攬的很緊。胸前驀然一緊,再一松,衣襟便已然打開,而一只手則靈巧的探了進去,輕車熟路的罩上了胸前的柔軟。

右思渾身一個激靈,即便這事兒與他已不是一回兩回,仍是令她手足無措。想推開他,卻軟軟的使不上力,手中還端着粥碗,更是無計可施。只能任他在她身上肆虐。

蘇暖伸手取過粥碗,擱在地上,利落的将她抱上床。令她雙臂勾上他的脖頸,而他卻逗、弄她的更加徹底。

一只手探、入裙底,摩挲上細嫩的花心,右思的喘、息聲盡數被他吞進口中,他斷了她的退路,只允許她在他面前哀泣。她眼中的沉淪之色漸漸濃郁,似是求他饒過她,似是求他更加努力折磨她。

“小右思。”呢喃在耳邊的情話令右思意亂情迷,“想要我麽?”

右思不知如何回應,只覺得體內一陣空虛,只想有什麽可以令她不這麽難受。

“你告訴我,想要我麽?”

“想……想……想要你。”右思斷斷續續的道,她吻上他白皙臉頰、耳側、脖頸,她迷蒙中只想靠近他,不顧一切。

“好右思,乖右思。”蘇暖安慰的哄着她,驀然抱着她,略一用力,便引來了右思的驚呼,“乖,忍忍。”

右思将臉頰埋進他的胸口,抱着他的脖頸,将自己完全交給了他。

“好右思,我受傷了,你乖,自己動。”蘇暖誘哄的聲音溫柔異常,令人生不起一絲拒絕。

右思漲紅了臉,仍是害羞的點了點頭,一點一點的擡起自己的腰。

理智在一瞬間被滾滾如潮的快、感淹沒。

夜深人靜,春意如織。

作者有話要說:包子這周這麽久才更新,表示很愧疚,翻過來滾過去~

左骞握拳(灰太狼語氣):我一定會回來的~~

包子表示接下來沒有修文了,都是正常更新~即便修文,也會趁更新的時候修~~所以妹子們看到有更新,不要大意的點進來吧~~

33甜蜜·如影随形

巾帕被擰成一股,水滴滴答答的落進銅盆裏。蕩起的漣漪裏顯露出一張年輕姑娘的臉孔,活潑的黑眼珠靈氣十足。

她纖長的手指握着巾帕,朝依靠在床上的公子走去。

彼時晨光熹微,略顯蒼白的天空透出絲絲的金橘色,像是要努力破開桎梏。窗外扶疏的花木昂揚在稀薄的陽光裏,說不出的精神。

“蘇暖,臉擡起來。”姑娘趾高氣昂的吩咐着。

床上的公子見她強作鎮定,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望見她瞪起了眼睛,便聽話的昂起了頭。

姑娘湊的近了些,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不由得別過臉頰。

“小思,怎麽了,不好看?”蘇暖的墨發落了滿肩,帶着晨困的慵懶神态少了平日的随心所欲,漂亮的驚人。

“好看。”右思開口應他,即便如今兩人已經是這樣的關系,他的一張臉,她仍然是瞧不夠,每每看去,還是免不了一陣失神。說罷,便将巾帕沾上了他的臉,一點一點的替他擦拭起來。

蘇暖任她或輕或重的擦着臉,眉頭都不皺一下,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就覺得心裏仿佛被什麽填滿,看着看着,眼角眉梢便全是笑意。

從來沒有一個清晨,能比今日圓滿。

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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