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洛城·(9)
別太擔心了,得找個醫師來瞧瞧。”
輪轉則焦躁的緊緊捏着大鐮。
“輪轉,平等,你們兩即刻出谷,找百草聖手來。”
輪轉平等對視一眼,應了一聲,便要走。平等走到門口時沉默了片刻,又轉過身來,道:“尊主,我跟平等買了不少吃食,你……即便你不在乎自己,也該在乎右思姐姐,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照顧好右思姐姐和……你自己。”
蘇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平等知道再說無用,嘆了一口氣,便與輪轉一道走了。
暮色漸起,白日裏的溫暖早已消失殆盡,徒留下嗚咽的寒風。
屋內起了一只小炭爐,紅燭滴着刺目的淚珠,蘇暖的背影一如先前,似是從未動過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包子果斷沒抗住。。。好吧,就3更了~~包子牌過山車要啓程啦~~請拉好扶手,咱們要下降啦~~
43順者昌,逆者床
漆黑的巷弄仿若夢魇,右思手腳無措的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非常快,那仿若擂鼓的聲響逼的她幾欲發狂。
巷弄仿佛沒有盡頭,她不記得何時來過這裏,亦不知自己為何要在此中穿行,她只知道,似乎有什麽在前方等着她。她很害怕,卻不得不往前走。
前方出現了小小的轉折,視線所及是拐角處零落的破舊木筐,風穿過木筐嶙峋的傷口,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
右思不禁握緊了衣領,她不安的看着寂靜仿佛墳地的四周,咬了咬牙,一步一步朝拐角處挪去。
右腳剛剛落地,眼睛還未适應四周的光線,視線就被一片血紅覆蓋。
飛鳥仿佛受驚一般,倉惶的掠過高空,紛紛逃離這令人驚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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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雜的揮動羽翼的聲音割破了眼前的血色,右思這才回過神來,她頭皮發麻的凝神看去,不由得失聲尖叫起來。
那只尚在滴血的手曾無數次握過她的手,血線爬滿了他修長的手臂,而順着手臂看上去,則是那張纖塵不染的臉。
是日日擁她入眠,熟睡以後總是略含擔憂的臉。
蘇暖。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夜色替他的身體籠上了一層寒霜,漆黑的夜裏瞧不清楚的殷紅沾滿了他的衣袍。他滿不在乎的望着手指上的血,神情又開心又彷徨。
“蘇、蘇、蘇……”右思哆嗦着,卻始終喚不出他的名字。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他将手指湊過來,一股血腥氣猛然沖近右思的鼻腔,右思胸口一滞,便有什麽翻翻湧湧的沖上了喉頭,她禁不住彎腰吐了起來。
“你怎麽了?”他快步走過來,略顯擔憂的臉頰便如往日那般純粹,他伸出手,溫柔的替她拍了拍背。
“你、你做了什麽?”右思好不容易将心口的難過壓下去,她艱難的直起腰來,不可置信的拉過他的手,壓抑着情緒,她低低的吼道,“這麽多血,你究竟,做了什麽?”
“做我想做的事。”蘇暖反過來握住她的手,笑眯眯的道。
右思眼前一黑,瞬間又恢複了清明,她看着自己掌心被他握住的地方,粘稠的血液覆蓋住了手掌的顏色,她鼻頭一酸,眼睛順便被霧色籠罩,她迅速從他的掌心剝離,反而狠狠的握住他的手,抓起自己的衣裙就用力的替他擦拭血跡。
他的手幹幹淨淨,一絲傷痕也沒有。右思愕然,她呆了半晌,才遲疑的道:“這血,是誰的?”
蘇暖并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右思瞧着他的樣子,心裏忽然莫名的驚懼起來。
“右……右……”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從暗處傳來,不過輕易的兩個字,卻始終說不完全。
“誰?”右思忽然沒有預兆的哭了起來,她只是覺得心裏好難受,她從未如此六神無主過,她飛快的丢開蘇暖,往方才發出聲響的地方尋去。
蘇暖站在她身後,修長的身影沉默成一只筆直的竹,他沒有阻止她,只是望着自己指尖的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
右思手腳并用的跑進暗處,她慌亂中跌跌撞撞。
“右……右……”那聲音虛弱至極,仿佛一陣風就會吹散,斷斷續續,卻異常堅定。
右思終于摸到了那人的衣角,她順着往上摸去,卻發現掌心一片濕潤,仿若浸進了水中,濃厚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她再也忍不住,大聲哭喊了起來,“左小骞,左小骞,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人見她終于找到了自己,似是松了一口氣,連那一聲“右”也再也說不出來了。他劇烈的起伏着胸膛,似是呼吸越來越困難。
“左小骞,左小骞,你別……”右思湊得如此近,終于看清面如白紙的人,正是左骞。
左骞張了張嘴,欣慰的看着她,似是感激她的到來,卻發不出聲音。
“是……誰做的?”右思不敢回頭看,害怕那個答案,卻無法不問出口。她直直的看着左骞,左骞滿眼遺憾的看着她,似是并沒有思考她的問題,只是想長長的看着她而已。
“左小骞……你告訴我……”右思仔細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仿若點墨,濃黑幽深,驀然,一個影子出現在他瞳仁的正中央。
右思一愣,只覺得身後的氣勢壓迫的她連起身都做不到。
她瞳孔驟縮,握着左骞漸漸發涼的手指,身體僵硬至極。
“我不開心。”蘇暖冷冷的道。
右思只能感覺到他身上盎然攀升的殺意,他的衣袍擦過她的身體,都如同利刃一般割的她生疼。
“還活着?”蘇暖森然的目光掃過左骞空洞的胸口,微微皺起眉頭,“那我便幫幫你。”
身後罡風四起,右思一驚,便從左骞淡漠的眼中看到了嗜血的死神。
“左骞。”右思猛然朝左骞撲去,大聲哭喊道。
右思撲到左骞的身上,她什麽也記不得,只知道不住哭喊着,“左骞,左骞,左骞。”仿佛念着他的名字,他便不會離她而去一般。
“左骞,即便走,我也陪你。”
四周驀然想起苦笑聲,一聲一聲分外令人心痛,右思緊緊抱着左骞,只聽左骞仿佛生了力氣,可以開口說話了,他道:“一醒來就念叨他的名字,我是該開心呢,還是該難過?”
“啊?”右思一愣,再用臉頰蹭蹭自己抱着的身體,沒有空洞,沒有流血,幹幹淨淨的,還有一股好聞又熟悉的味道。
右思松開緊緊圈住的雙手,緩緩睜開了眼睛,四周一點一點的變亮了,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熟悉的臉頰,那人睜着雙晶亮的眼睛,滿是欣喜的安慰。
“啊!”右思一慌,急忙向後退去,眼裏的害怕藏都藏不住。
那雙期盼欣喜的眼睛瞬間黯了下來,難過的樣子令右思心口不由自主的酸澀了起來。
……
“對不起。”右思窩進蘇暖的懷裏,喃喃的道。
“無妨。”蘇暖小心翼翼的将她圈在懷裏,聲音輕的仿佛害怕将她吓走。
“我也不知道,竟是做了個噩夢。”右思這才從噩夢的餘悸中走出來,她輕輕的掙開他的雙手,扭過頭看他,眼前的人明顯的削瘦了不少,向來神采飛揚的臉上也顯出頹色來,眼睛的一圈略帶青色,下巴也泛出胡渣來。倒是別有一番滄桑的味道。
“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右思摩挲上他瘦削的臉龐,擔憂的道。
“沒什麽,你醒來就好了。”蘇暖語調很輕,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力。
“我醒來?不過是睡一覺罷了。”右思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身體沒了往日的活力,總是帶着疲意,她皺起眉頭,細細思索着,睡覺之前,她做什麽來着?
思緒又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午後,她想起蘇暖溫暖的雙手,堅定的眉眼,以及那句永不分離。右思的臉頰忽然燒了起來,他們似乎是成親了。那之後,右思的頭隐隐作痛,她忽然想起暈倒的事來。
“我暈倒了?”右思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拉着蘇暖的衣袖道,“是麽?”
“恩。”蘇暖點了點頭,他細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又将她拉進懷中,仔細的探查。
“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右思被他仔細的樣子弄的有些害羞,便道,“不用這麽認真,倒是你……”右思拉開他的雙手,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嚴肅的道,“怎麽弄成這樣?”
“你睡了十天。”蘇暖輕聲道,他的聲音裏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十天?”右思目瞪口呆,她呆愣愣的望了望外面略顯昏暗的天空,道,“那現在是什麽時候?”
“日暮時分。”蘇暖的視線不曾離開她的臉孔。
右思望望暗沉的天色,再望望蘇暖暗沉的臉孔,心裏忽然酸澀起來,她用腦袋蹭蹭他的胸口,道:“讓你擔心了。”
蘇暖無聲的笑了,大手摸上她的腦袋,用力的揉了揉。
“你昏睡的這些天,都只吃了些流食,乖乖的,在這等我,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蘇暖将她塞回被子裏,細心的掖好被角,便站起身來。
“恩。”右思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滿滿的溫馨布滿了胸口,她想起方才蘇醒害他傷心的樣子,不由得對自己氣惱起來。
平白的做了那樣一個夢,害他難過,還詛咒了左小骞,自己真是該死。
“別胡鬧,給我乖乖坐着。”蘇暖不時何時湊了過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她不由自主松開了緊咬的雙唇。
右思傻傻的看着他,點了點頭。
蘇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右思看着他英挺的身影,一刻也不想移開眼睛,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細微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輪廓,她只覺得他,既脆弱又堅強,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她忽然很想叫住他,讓他哪也不去,就一直陪在他身邊。
他一步一步,步履沉穩,即将走出房門,他的身子一矮,突然從右思的視線裏消失了。
“蘇暖。”右思驚慌失措,急忙掀開被子跳下床來,許久未曾活動的雙腿一陣不适,她顧不得那麽多,蹒跚的朝蘇暖走去。
而蘇暖卻是在剛才的一瞬,忽然摔倒在了地上。
右思急忙跑到他身邊,勉強将他扶了起來。
“蘇暖,蘇暖。”右思坐在地上,讓他的腦袋歪向她的肩膀,她瞅着緊閉雙眸的他,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你怎麽了?醒醒啊。”地板甚涼,她不想讓他倒在地板上,咬牙想将他移動到床上,卻由于多日未曾好好進食,氣力盡失,硬是分毫也挪不動。
“莫……哭了。”懷中的蘇暖忽然輕聲道,把右思吓了一跳。
“你怎麽回事啊?想吓死我啊?”右思眼淚汪汪的看着他,沒好氣的道。
蘇暖凝神看着她,深思熟慮之後,緩緩的道:“我許是……餓了。”
“啊?”右思愕然。
……
“你做什麽不好好吃飯,把身體都累壞了。”右思趴在桌上,一邊看着蘇暖吃面,一邊嘟囔着。
“忘了。”蘇暖淺淺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将面挑起,送進嘴裏。
“這都能忘?”右思無語,她方才在蘇暖的強迫下,已經吃了東西了,他硬是逼着她要先吃,若是不吃,他便不吃,右思沒法子,只得先填飽肚子。
“你忘了醒,我忘了餓,不是很正常?”蘇暖随意道。
“哪裏正常了?”右思久睡方醒,氣力不足,不然定然要怒了。
“便是往後亦是如此,你一日忘了醒,我便一日忘了餓。”蘇暖看着炸毛的右思,渾然不在意。
“胡說什麽。”右思擰起眉毛,嘟囔道,“任性,我不允許。”
蘇暖看着微微發惱的右思,不由得笑出聲來,熱騰騰的雞蛋湯面散出袅袅的熱氣,一絲一絲的纏繞上他的發絲,他的面容在氤氲的霧氣中若隐若現,笑容卻從始至終都清晰畢現。
“笑什麽。”右思知道蘇暖認定的事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更改的,只得無力的伏在桌面上,看他優雅的吃面。
她一直思索的問題都是,為什麽這人,吃面都這麽好看?不過……
“你這種吃法,面都要涼了。”右思再度惱了。
“你活蹦亂跳的在旁邊,面即便是涼的,吃下去的也是熱的。”蘇暖平淡的道。
“你……”右思抓耳撓腮,這厮怎麽這種話也能說得這麽淡然?
蘇暖不再應她,臉上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你啊。”右思別過頭去,悶悶的道,“害你擔心了,是我不好。可是,你也不能這樣亂來,如今你……”她頓了頓,咬牙道,“功力盡失,身體比不得往常,甚至與我相比都有不少差距。你這樣折騰自己,若是病了可怎麽是好?”
“我不過昏睡幾日,醒了便好,若是你再因此病了,讓我該如何是好?”右思本不想講,亦不想傷他,但是這些話不講她心裏堵的慌,“你答應我,以後不再這樣,可好?”
蘇暖半天沒有應她。
右思暗道定是自己話說重了,傷了他,他堂堂一個男人,往日那般潇灑,如今變成了尋常百姓,換了誰都無法接受,她不由後悔起來,扭過頭看他,“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
“咦?”右思一愣,遲疑的伸出手再他眼皮上晃了一晃,“喂,蘇暖,喂……”
蘇暖并未有絲毫反應。
右思不可置信的湊上去看了看,這才無力的道:“就這麽睡着了啊?”
蘇暖的面才吃到一半,他的右手尚捏着筷子,而腦袋卻微微垂了下來,他微微阖着眼皮,均勻的呼吸聲一波一波的傳了出來。
“真的睡着了。”右思苦笑的伸出手,将他扶了起來。方才吃了飯,又休憩了許久,身體也恢複了不少,扶起蘇暖倒也是恰好。
她将蘇暖扶上床,給他蓋好被子,正要離去,卻被他忽然張開的雙臂抱了滿懷。
經常被他如此作弄,右思只當他又戲耍于他,正叉了腰準備跟他鬧,卻在扭頭的一瞬對上他睡着時的表情。
他哀傷的樣子像極了屋後那棵沉默的喬木,高大安靜,卻顯得很是孤寂,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從來只是沉默。
“醒一醒,好不好?”蘇暖不安的道,他緊致的懷抱似是要将她鎖進他的骨血之中。
右思看着他緊閉的雙眼,知道他許是做了噩夢,正要哄他,卻聽他低低的聲音壓抑着即将崩潰的情緒,沙啞的道:“我求求你。”
右思一怔,複雜的情緒便湧了上來,她不再多言,只是快速的脫掉鞋子爬上了床,緊緊的貼近他的懷裏,柔聲道:“我在這兒呢,醒了。”
睡夢中的蘇暖似是得了令他心安的答案,不再眉頭深鎖,終是放松了下來。
右思這些日子睡的甚久,此刻也毫無睡意,她仔細的瞧着蘇暖的臉,用目光勾勒着他的輪廓。她不知道這十天他是如何守護她的,她只知道,他吃着面都能睡着,想必是累壞了。這些日子,想必他也沒能好好照顧自己,真是個任性的家夥。
只是自己為何突然暈倒,她一絲把握都沒有,她不由得悄悄運功探查自己的身體,亦是毫無阻塞,那究竟哪裏出問題了呢?右思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反正醒都醒了,或許是無礙了吧,便不再深思。倒是初醒時那個夢境令她哭笑不得。
許久不曾見左骞了,心裏亦是想他的,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怎麽竟做這種夢,左小骞知道了,一定會毫不客氣的痛揍自己的。
右思想起左小骞別扭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罷了罷了,一切無常,那便好了。
……
“輪轉和平等呢?”右思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吐出了胸腔的濁氣,歡快的問道。
“我命他們去找百草聖手了。”蘇暖緩步走在下山的石階上,瘦削了面龐似乎也鮮活了起來。
“我真是沒用,害他們受累了。”右思許久未曾活動,此時晨光明媚,便拉了蘇暖離了希音谷,往山下的市集去湊熱鬧。
“他們也很擔心你。”蘇暖停下了腳步。
“恩,我知道。”右思頓時覺得心裏暖暖的,她看着突然停下來的蘇暖,再瞧瞧他前方橫亘的巨石,小心翼翼的道,“這塊石頭太大了,我……過不去,我們一起好不好?”
蘇暖溫和的眼眸裏滿是笑意。
右思見他并未露出不開心的樣子,便湊過去拉了他的手,道:“走吧。”
蘇暖低下頭,望着牽在一起的手,彎了彎眼睛,道:“好。”
右思得了首肯,凝神提起,用力将蘇暖提起,雙雙越過了巨石,落低之後,她便松開了他的手。
兩人一路走着,小鎮的樣子漸漸在顯現在眼前。
“你怎麽不走了?”右思走到前方,發現蘇暖并未跟上,急忙返回去找他,卻發現他靜靜的伫立在一旁。
“我累了。”
“額,可是再不抓緊就晚了呀。”右思瞅了瞅天色,“李師傅的紅豆粥可是一絕,但是過了辰時,便賣完啦。”
蘇暖眼巴巴的瞅她,道:“我想吃。”
右思想了想,便再次牽上他的手,道:“我帶你走吧。”
“好。”蘇暖不緊不慢的道,眼角的笑意卻愈發的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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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順者昌,逆者床
“小心。”右思握着蘇暖的手,将他帶到一旁,躲過了疾馳而過的馬車。
蘇暖看着嬌小的她,始終笑眯眯的。
這幾日他們二人倒像是俗世裏的一對小夫妻,每日小鎮裏采買家用,黃昏便坐上希音谷的最高處,望滄海桑田。夜幕便溫上一壺酒,右思先逼蘇暖沾酒,蘇暖一沾便醉,右思便笑嘻嘻的嘲笑他,尚未笑幾聲被被蘇暖揚着單純的小臉壓在身下,撈過酒瓶便咕嚕嚕一通灌,直把右思灌的混混沌沌。
蘇暖醉了亦發笑的和善,朗眉星目,單純無害,從來不做出格的事,都是把她往床上抱。
右思嘗盡苦果,愈是哀求,他愈是牲口。因此每到夜幕,右思便将酒盡數藏了,蘇暖便笑眯眯的把她一抱,照舊往床上扔。
右思叫苦不疊,近幾日來都只覺腰酸腿酸,實在天堂地獄來回入。
這一日,山上的補給眼瞅着不多了,兩人便下山來采購些需要的物什。
右思向來是個害羞性子,在人前與蘇暖連手都不敢牽,他稍稍調戲便臉紅心跳,而近些日子,她總是不離蘇暖身旁三尺,那雙小手始終緊緊的牽着他,沒有一刻放松,他如今武功盡失,自己總是要保護他的。
起先右思考慮到蘇暖的男性自尊,怕是自己過多的幹涉會令他身心受挫。可是自己只要稍稍離他遠一些,蘇暖便會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例如山路走久了,例如被流氓攔住了,例如被不開眼的姑娘纏住了。
他都會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似是自己做不了,卻又不肯開口求她,一副咬牙堅持的模樣。
罷了罷了,還是靠他近一些,就默默的保護他,不教他為難吧。
與她複雜的心事相比,蘇暖倒是坦然多了,只要她肯乖乖的待在他身邊三尺之內,他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
“你真是功力盡失了麽?”右思看着坦然的他,不禁疑窦叢生,這人功力全無怎麽還這麽從容鎮定。
“自然是真的。”蘇暖認真的點了點頭。
右思狐疑的打量了他半天,終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敗下陣來。
“公子生的真俊俏。”路旁走過的女子不時抛來欽慕的目光。
右思無奈,蘇暖這張面皮生的就是讨人愛,在這裏依舊殺傷力巨大,路過的姑娘沒有不害臊的,瞅他兩眼就沒有不臉紅的,可是他滿不在乎的微笑卻令她極其的不開心。
“走啦。”右思竄起一股無名火,拉着他就往成衣鋪裏走,眼看要深冬了,厚實衣物都得備些了,自己倒是無妨,就怕蘇暖受了風寒,這人向來不把自己當人看,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強調。
“你說去哪就去哪。”蘇暖乖順的道。
右思越發氣惱,惡狠狠的拉着他便進了成衣鋪。
“老板,可有厚實些的衣衫?”右思開門見山,直接對着成衣鋪的大嬸道。
“自然是有的。”老板娘朝屋內喚了一聲,“小湘,把今年最柔軟厚實的衣物拿出來。”
“好。”就聽屋內傳來一聲悅耳的女聲,連右思聽到都覺得甚為舒心。
不過片刻,內屋的簾子被掀了開來,一位身姿秀麗的姑娘托着疊好的衣服走了過來,長相頗為好看,身為姑娘的右思都覺得賞心悅目。
名喚小湘的姑娘倒是毫不害臊,直接拿着衣服便走到了蘇暖跟前,大方的道:“這位公子,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您可有上眼的?”
蘇暖虛虛略過,便對着右思道:“你喜歡哪件?”
右思見那姑娘頻繁對着她的心上人使眼色,不由惱了,道:“姑娘自重。”
“自個兒不珍惜,還阻了別人,這位公子适合更好的人。”小湘牙尖嘴利,立刻回道。
右思被她說的莫名其妙,她與蘇暖的感情用生死相随都不為過,這位姑娘不過将将見過幾面,憑什麽就說她不珍惜了?
“你一個姑娘家,惦記別人夫君還這般不知羞恥,我才為你感到害臊。”右思擺出架勢,言辭犀利。
“哼。”那姑娘将衣物往櫃臺上一擱,人便怒氣沖沖的進了內室。
“實在對不起,是我沒管教好。”大嬸忙不疊的道歉。
“走吧。”蘇暖拉着右思的手,道,“不買了。”
“可是……”右思雖然莫名其妙被那姑娘奚落了一番,但是想想整個小鎮上就這一家成衣鋪,她再度看着蘇暖單薄的衣衫,猶豫不決。
“好右思,氣惱了就不買了。”蘇暖拉了她的手,率先邁出了店鋪。
不過片刻,成衣鋪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老板。”右思再次湊到大嬸面前,掃了一眼尚未收起來的衣物,道,“這些太過厚重,我想要輕便些的禦寒衣物,狐裘倒是輕巧,不知大嬸可有?”
“小丫頭帶銀子了麽?”大嬸笑了笑道,“狐裘可不便宜。”
“帶了。”右思毫不遲疑的掏出銀票。
大嬸掃過銀票的數額,道:“丫頭倒是舍得。”
“那大嬸速速取給我吧。”右思笑眯眯的道。
大嬸點了點頭,很快便從裏屋走了出來,抱着一個盒子,當着右思的面打了開來。
右思滿意的瞅着躺在盒子裏的狐裘披風,将銀票毫不猶豫的遞給了大嬸。
“小丫頭。”大嬸沉默了一下道,“我瞧你對方才那位公子也挺上心的,心上人能陪在身邊,甚是不容易,年輕人要懂得珍惜啊。”
右思抱着盒子,心裏滿是莫名其妙,一個兩個都叫她要珍惜,她自然是會珍惜,自個兒的心上人不珍惜誰珍惜?真是怪了。
不過蘇暖果斷是個禍水,鎮上的姑娘連他姓誰名誰都不知曉,就已經為他神魂颠倒了。右思為了杜絕後患,從不将蘇暖的名字包括他的任何事情透漏出去。
她不過是想要個安慰日子。
如此甚好。
……
右思望了望遍布星芒的夜晚,自打她醒來後,她與蘇暖不知不覺已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日子。日子雖是平凡,卻令她安心。
輪轉與平等尚未回來,想必是百草聖手神出鬼沒,尋之不易。右思醒來後,本想讓蘇暖通知他們,叫他們回來不用找了,只是蘇暖卻興趣缺缺,似乎不願,她便不再提起,兩個人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是她說向往的。
她獨自坐在屋檐上,望着遠方,忽然眼角餘光一閃,似是在希音谷的深處,有什麽人在。她心下一動,便提氣掠了過去。
希音谷深處是另一處入口,入口被一片花海籠罩,花海不單是簡單的花海,還是左骞小時候無聊布下的迷蹤陣。不曉得是左骞天資聰穎還是右思太過愚笨,明明是左骞無聊下的産物,右思卻每每被困其中,看他閑庭信步似地一邊嘲笑她一邊帶她出去。
右思湊得近了些,遠遠便看見一個人影自由的穿梭着迷蹤陣,不急不忙,緩緩而行,卻每一步都精妙異常。
這熟悉的步伐,這熟悉的身影,右思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她想起小時候那些日日夜夜,那個倔強的少年總是悶不吭聲的跟在她後面,而如今,她亦明白了他的感情,只是她卻無法給他想要的。不過,在她心中,他永遠都是重要的。
那人愈發的近了,右思的眼眶也愈加模糊。
她站在迷蹤陣的出口,靜靜的等他出來。
那人漸漸離的近了,終是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右思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衫,哽咽的道:“左小骞,你來了。”
那人明顯一僵,眼神驀然冷了下來。
右思忽然覺得不對,擦幹眼淚再次看去,目瞪口呆的道:“蘇……蘇暖?”
蘇暖黯然的眼睛裏波瀾不起,他從未用這般冷淡的眼神看過她。右思心裏一痛,急忙道:“對不起,我一時看錯。”
往常的蘇暖定會擺擺手,道:“無事。”可是今日的蘇暖就這般定定的看着她,不憤怒亦不難過,只餘冷漠。
右思被他瞧的不安起來,她怯怯的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對不起,你不要生我氣,我真的是看錯了,許是夜深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你是不是很想他?”蘇暖沉默了這麽久,忽然開口。
“啊?”右思愕然。
蘇暖再次沉默不語。
右思稍一回想,小心翼翼的道:“左骞與我一同長大,這迷蹤陣亦是他布置的,我一時恍神,便看錯了,想他自是想的,離家久了,總要想自己的哥哥的。”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右思不由得朝蘇暖看去,卻見他正看着自己,她仿佛聽見了他漫長的嘆息聲。
“我們回去吧。”說罷,蘇暖便獨自向前,并未像往日一般,總是賴着右思讓她握着自己的手。
右思見他不理自己,心下難過,便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蘇暖面色平淡的沒有絲毫情緒,他撥亮了燭火,起了炭爐,便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
漫長的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沉悶的令人窒息。右思終于忍不住,從一旁走到他身前,道:“我都道過歉了,為何還是生氣?”
蘇暖的視線注視着跳躍的燭火,似乎忘記了她的存在。
“不過就是看錯而已,我說過了,我只當他是哥哥,就如同你把平等當妹妹一般,親人的話,想想也不可以麽?”右思火氣略微有些上來,她實在不明白,不過一個小小的看錯,他怎麽會在意成這樣。
“你……不單單只是想他吧?”蘇暖終于開了口。
“你說什麽?”右思驚道。
“你其實,喜歡他的吧?”蘇暖轉過頭,正視着她。
“你……”蘇暖的不信任令右思的火氣極度上湧,“你胡說什麽,我喜歡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就是你。”
“小思,你真的能看懂自己的心麽?”蘇暖的語氣軟了下來,內容卻依然令右思難受。
“當然看得清,我從始至終都看的清。”右思咬牙道,“我從來都不曾逃避,若不是你一直推開我,我們也不至于……”
“小思。”蘇暖打斷她,道,“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耽誤了彼此。”
右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不明白她與蘇暖經歷了這麽多,他居然就因為她認錯了一次而這般懷疑她的感情。他們經歷了這麽多的坎坷,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居然就能這麽輕易的放棄。她咬着嘴唇,看着他平靜的臉龐,告訴自己不能哭,她努力将眼淚逼回去,道:“你真讓我失望。”
“是麽?”蘇暖并未有所波動,只是用他那雙眼睛仔細的看着她,道:“無論失望與否,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不要……走錯路,不要……選錯人。”
是夜,冷風明月,夜寒人未眠。
右思蜷縮着身體睡在裏側,往日蘇暖的手臂總會緊緊的圈着她的身體,或是她轉過身,八爪魚般握進他的懷裏,閉上眼睛便能感覺到他細致的親吻,而今日兩人卻背道而馳。蘇暖轉向一邊,而她轉向令一邊。
今日的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那麽長久的感情都抵不過一次認錯人。她當真不是故意的,她只道蘇暖沒有武功,又不會跑進後山,那麽從另一個入口進來的自然不是他。加上夜色晦暗,那人身姿灑脫,熟悉異常,又能如此迅速精妙的闖過迷蹤陣,她自然将他當做了左骞。
她最傷心的不過是蘇暖對她的不信任,她這麽長久的喜歡他,卻換來他的懷疑,當真是傷了自己的心。她愈想愈委屈,愈想愈難過,心口一團郁結之氣無法纾解,眼眶便悄然濕了,她不敢大聲哭,便悄無聲息的任眼淚流出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細微發抖。
咫尺天涯,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哭的正傷心,忽然聽見微不可察的一聲嘆息,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