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慘無人道
他越是溫柔對誰,誰就死得越慘。
他穿書了。
慶幸的是,他穿成了徒弟,不是師尊。
不幸的是,他穿成了渣攻,不僅把師尊釀釀醬醬,關小黑屋,還邀請衆師兄弟一同多人play。
結局是被師尊反殺……
要是能死的痛快些,将夜不介意再被超度一次。
但更棘手的是,他悔恨自己沒删幹淨的數據,那些不可描述的小說要是被發現,他都能想象出親友們滿面悲恸之下的尴尬和震愕。
社死比死亡更痛苦。
但比社死更讓他恐懼的是,原本該施加在原主身上那慘無人道的折磨!
文字在他腦海中排列組合成刺激的畫面。
黑化的師尊在他面前将渣攻配角們一個個慘無人道地殺害,又在他靈魂恐懼到極點的時候,割他唇舌,斬他四肢,還拿他罪惡滔天的小兄弟喂狗……
綠帽可以戴!
黑鍋不能背!
可他穿進的這具身體,确确實實在剛剛占有了師尊……
原文中,徒弟在一次意外嘗到師尊的滋味後,不知餍足,仗着師尊對他的寵溺一次次找理由吃肉。
最常用的借口就是自己中了熱毒,必須那啥才能緩解,否則會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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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剛開始并不願繼續同徒弟維持這種悖德的關系,他甚至寧願徒弟再找個道侶,或者是去山下找個春樓緩解這種狀況。
但徒弟是渣攻啊!
他渣啊!
他不但饞師尊身子,還相當戲精能作妖,深情款款地告訴師尊自己只傾心于師尊一人,師尊若是不同意,他寧願爆體而亡也不和他人有染。
純潔善良的師尊被深深觸動,半推半就地遂了徒弟的願。
自此以後,神隐峰上的溫泉就成了兩人共赴雲雨最常用的地方。
原本五成的可能性,在将夜回憶完全文後,已成完全篤定。
将夜欲哭無淚。
他不幹淨了,不是純潔男孩了。
繼承這具肮髒的身軀同時,還繼承了渣攻的身份。
将夜雙臂抱膝,獨坐在空無一人的竹林長階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眶濕潤。
搞清楚自己未來的遭遇後,他連腳底和頭皮的疼痛都麻木了。
他只想躺回棺材裏去。
目光索在長階盡頭的石碑上。
将夜磨了磨後槽牙,眼底浮現視死如歸的灑脫和毅然,就朝石碑撞去。
“小師叔,你這是做什麽?!”
石碑沒撞上,将夜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推倒在地,重重地摔在石階上,尾椎都麻了,掌心更是蹭破了皮。
他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好管閑事的來人。
沒好氣道:“我找死啊!趕着投胎的沒見過嗎?”
“呃……”來人默了一瞬,以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将夜。
“小師叔,你這樣是死不掉的,修仙之人撞個石碑撞不死的。”
将夜呼嘶呼嘶地吹着掌心的傷口,不那麽疼了才站起來擡眼打量手握劍鞘的青年。
青年穿着淺藍的衣袍,一頭濃黑的長發被簡單的銀冠束起,一絲不茍,面容雖也生得俊俏,但将夜不久前才見過絕世美人,相比之下這人就很一般了。
這人給将夜一種詭異的矛盾感。
青年儒雅斯文的面容卻嵌了一雙略有些淩厲的眼眸,甚至刻意用溫和掩飾那種狠戾。
青年道:“石碑撞碎了還要賠,不劃算的。”
又溫和笑笑,給他出主意:“能讓修士徹底死亡的方法很多,小師叔想要神魂俱滅的那種,還是身死轉世的那種?”
将夜瞪大眼睛,驚訝不已。
“這還能選套餐?”
青年笑笑,“以小師叔築基後期的修為,若選前者可以找一位大乘期修士渡劫飛升時引來的天雷,蹭那天雷一定可以劈的外焦裏嫩,神魂俱滅,骨灰都能揚了。”
青年含笑觑他:“保熟哦。”
“呃……”
“要是選後者呢?”
将夜能接受物理超度,但并不想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被雷劈成焦炭,這死法也太不優雅了。
也很詭異啊。
死後被指指點點地圍觀,也太社死了!
青年溫柔道:“那方法可就多了,找一位修為高過你的修士,不留餘力地向你出手就行,但這方法有弊端。”
“什麽弊端?”
“有一定的概率死不成,很可能會缺胳膊少腿,被病痛折磨着癱瘓在床,一輩子只能抱着藥盅過下去。”
癱瘓在床?
大郎喝藥?
将夜一激靈,瞬間散了這念頭。
他上輩子可不就是病痛纏身,死不掉活不來地扛了好幾個月,才咽氣。
“小師叔想開了?”
将夜喪氣點頭。
“不打算死了?”
将夜嘆氣:“暫時先這樣吧。”
青年眯了眯眼,“小師叔既然冷靜下來了,那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這人剛剛一直耐心地給他解答,将夜也将初見他時不舒服的既視感壓下去,拍拍衣擺上沾的灰,整理着怎麽都穿不好的長袍衣帶。
“你說。”
“剛剛我路過弟子苑的時候,遇到從神隐峰來傳信的小童,找不着你人急得團團轉,幸巧我在這兒遇見小師叔,那小童說仙尊讓你去一趟神隐峰。”
将夜纏腰帶的手頓住,整個人僵地好似山門前梆硬的石雕。
剛那啥完就找他?
總不可能是欲求不滿吧……
難道是興師問罪?
将夜也不知道劇情發展到哪一步了,自己到底渣沒渣啊?
急死了!
青年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将夜支支吾吾。
“我剛摔了,得回去擦藥。”
“可是,以往小師叔受傷不都是去神隐峰療傷嗎?”
“我……我肚子疼。”
“仙尊那裏什麽靈丹妙藥沒有?”
“我是說我吃壞肚子了,要方便。”
“小師叔不是都辟谷了嗎?”
“呃……”他看不出他在找借口嗎?!
這人怎麽回事?看着不太機靈啊。
将夜眼珠一轉,準備将人支開,自己再溜之大吉。
“啊,謝謝你嗷,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
青年笑笑:“我陪小師叔去吧,順路。”
“呃……”
“小師叔要是再耽擱,仙尊該着急了,畢竟小師叔同仙尊結的是那種弟子契,無論小師叔在哪兒,仙尊都能感應到。”
将夜皺眉。
他怎麽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
就像是猜透了他要跑路的心思,提前将計劃扼殺在搖籃一樣。
但比起研究別人,他更害怕接下來要面對的事。
腦子裏浮現兩幅畫面,各占一半。
一半是師尊揮退旁人後,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伸手攬抱他的腰,小鳥依人在他胸前輕蹭,眼尾泛紅,美目流情地輕嗔他不知節制,又是羞赧又是綿情地擡起胳膊圈他脖頸,湊上來索吻。
另一半是師尊已遭遇蹂躏折辱,小黑屋羞恥大全,還有多人play,更加看透了他渣攻的本質,這次不動聲色又焦急萬分地找他,是為了開啓慘無人道的折磨!
面對命運的疾風,不管是哪種情況,将夜都覺得如墜深淵,忍不住發抖,牙齒也磕顫出均勻的節奏。
“小師叔怎麽發抖?”
“凍的。”
“可現在已經五月天了。”
“我體寒。”
“呃……”将夜黑沉着一張臉,不知不覺已經跟着青年來到神隐峰。
青年走了,他要一個人面對疾風。
諾大的神隐峰過于冷清,就連伺候灑掃的小童都只能在峰下,無召不得入內。将夜原本以為師尊清冷喜靜,不想被人打擾。
不過現在看來,他只猜對了一半,不想被打擾是真的,原因就有點不可描述了。
神隐峰設了結界,但他身上有師尊烙下的弟子契,因此暢通無阻。
繞過山腰纏繞着雲縧的峰巒,又跨上掩映在雙排楓林中間的青石臺階後,師尊居住的水榭就在眼前。
将夜在荷塘對面的楓樹後站了好久,踟蹰不前。
“你還要站多久?”
溫潤的嗓音倏然鑽入耳蝸,他不适應,吓得渾身一激靈。
算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閉了閉眼,視死如歸般硬着頭皮踏上水面曲折的回廊走過去。
回廊修建在荷塘上,畏水的将夜覺得這荷塘就是忘川河,回廊就是奈何橋,對面的水榭小築怎麽看都像閻羅殿,師尊就是一尊活閻王!
遠遠的,就看見師尊清冷的背影。
白衣如雪,拂袖如雲,銀白的長發随意松散,順着背脊流淌至膝彎。
他站在弧形的欄窗前。
窗外是幾簇正欲探枝入室的幽昙,細葉悠長,瓣潔無暇,一年只開一次,一次只留一夜的花,卻為了這個白衣神祇罔顧自然法則。
到底是主角受,天地垂憐,萬物親昵。
師尊孤傲地猶如高嶺之花,清冷地好似谪仙落凡塵,卻被他……呸,被原主這樣的宵小染指玷污!
将夜很氣惱又很無奈。
恐懼的情緒被憐憫沖散大半,就見師尊緩緩轉身看着他。
這是将夜第二次見到這張昳麗的面容,依舊美地令人移不開眼。
沒有溫泉霧霭柔化,輪廓剛柔相諧,不是那種雌雄莫辨,也不是剛毅勁俊,略帶病态的蒼白讓他看起來有些柔弱,好似無暇的白玉,又似名貴驕矜的易碎白瓷。
纖長的睫毛下半掩着一雙多情的桃花眸,淺色的琉璃珠玉伏卧其中。
沾了欲與情,勾人的同時,又帶着清冷到高不可攀的矜貴。
像是天地造就的最完美的作品。
不比溫泉中的匆匆一瞥,将夜再見到這張溫潤昳麗的面容時,恐懼的情緒幾乎完全散去。
——師尊與原文的黑化描述完全不同啊!
也就是說,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只剩下第一種……
漸漸的,羞赧從心底竄出,一下子化作紅霧,攀上耳尖,浮于雙頰。
師尊朝他走來,溫柔地把過他的手腕,颀長的指尖搭在他的脈搏上。
淡色的薄唇輕碰,“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将夜一愣,臉更紅了。
熟悉原文的他自然知道所謂的“傷勢”是什麽狀況。
他現在根本就感覺不到身體有什麽損傷,這不過是原主為了對師尊不可描述而撒的彌天大謊。
師尊卻信以為真,任由徒弟胡來,以身為藥,滿足徒弟的欲念。
将夜垂下腦袋,蔫耷耷的。
“嗯?”師尊握着他的腕,皺眉看着破了皮的手背,“怎麽受傷了?”
“不小心磕到的。”
師尊嘆了口氣,掌心覆在他手背上,他發現師尊的手真的好涼,很快一股沁涼鑽入皮膚,不過瞬間,破皮的手背就完全愈合。
“還有哪裏傷到了?”師尊溫柔道。
将夜搖頭,扯着衣擺往下拽,光溜溜的腳趾往袍底縮了縮。
“将夜。”
師尊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将夜卻“噗通——”一聲,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冷汗瞬間涔涔往外冒,遲鈍的恐懼感又忽然如餘震襲來,将原本以為風平浪靜的坍塌建築再震了震,徹底碾碎成齑粉。
他剛複習過原文。
對于師尊殺他前還保持着溫柔,輕聲喚他名字的畫面印象太深。
後期黑化的師尊總是這樣,用最溫柔的面容和嗓音,做出最殘忍血腥的報複。
他越是溫柔對誰,誰就死得越慘。
靈氣缭繞的仙峰水榭頓時成了修羅地獄,身穿白衣的師尊恍惚間變成了索命無常。
将夜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逃!要逃!必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