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師尊溫柔

走路都走不了,腿軟成那樣……

和原主同名的緣故,讓他将這份恐懼感無縫銜接到自己身上。

原主被折磨的慘狀開始讓他産生幻疼。

他一慌,忙不疊悚然道:“師尊!千錯萬錯都是将夜的錯,将夜對不起師尊,師尊還是休了我吧!”

休?

雲棄糟糠谏:“……”

雲谏垂睫。

眼底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連篇累牍地自我貶斥。

“你剛剛說什麽?”雲谏問。

“師尊休……”

話到嘴邊被吞了下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語無倫次,又狠狠晃了晃腦袋,好像有水聲咣當。

“呸,不是,我是說師尊還是把我過繼了吧!”

雲抛妻棄子谏:“你要把自己過繼給誰?”

将夜立馬閉嘴。

他又說錯話了。

他都釀釀醬醬師尊了,轉頭就把自己過繼給別人當徒弟,豈不是相當于告訴師尊:啊,我玩膩你了,不想和在一起了,我準備把自己過繼出去,重新找個師尊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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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小心翼翼地擡頭觀察師尊的面色。

發現那張柔弱溫潤的臉上除了有些疑惑,倒沒有其他情緒。

将夜松了口氣,心虛地要命。

腦袋上翹起的一撮毛蔫耷耷的。

“師尊還是把我逐出師門吧!我不配當你徒弟,我太過分了!我……我不該讓你為我産生困擾。”

被逐出師門,撇清了師徒關系,是不是就不用繼續走劇情的套路了?

雲谏不理解,偷吃了一個果子而已。

至于嗎?

何況,他也因為嘴饞偷吃受了重傷,險些丢了小命。

雖然那沙棠果難得,但雲谏也不至于因這樣一件事,就要将徒弟逐出師門,更何況将他留在身邊還有其他緣由。

将夜感覺到一雙颀長的手托着他的臂彎,就要将他扶起來。

他睜大眼睛,受寵若驚,又惶恐得要命。

“為師不怪你。”

不過是偷吃了一枚果子而已。

“可……可我做出那樣的事……”

那可是玷污了你啊!

雲谏搖了搖頭,面容依舊溫潤。

“為師原諒你了。”

将夜瞳孔地震,這都能原諒?

你怕不是被原主pua了!還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将夜瞪大杏眼仰頭望着他的模樣實在太像一只傻乎乎的幼犬,頭頂上的一撮軟發晃呀晃。

情緒都寫在臉上,太好猜了。

怎麽看怎麽傻。

雲谏揉了揉将夜的腦袋:“起來吧。”

将夜哪裏敢違逆“苦主”的命令,連滾帶爬地踩到過長的衣擺,又咕嚕一聲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狼狽地站起來,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見少年不好好穿衣,踩踏衣擺又拉開原本就寬敞的衣襟,露出鎖骨下一片白花花的細膩皮膚,雲谏擡手給他整理了一番,重新将前襟合攏紮入腰帶中。

将夜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将夜滿腦子顏色廢料還未完全消散,能感覺到師尊傾身向前時,呼吸輕撫在他脖頸邊。

随着前傾的動作,領口微松,師尊瓷白鎖骨上若隐若現的梅紅直兀兀地闖進将夜眼眶。

這下子他更僵硬了,臉頰滾燙。

雲谏:“臉怎麽這麽紅?”

将夜:“熱……熱的。”

雲谏皺眉:“毒性還沒散幹淨?要不要再……”

“不!不用!我很好,非常好!”

将夜忙不疊擺手拒絕,又怕師尊不信,使勁在自己胸膛上用力砸了幾拳,表示自己真的很健康!

救命!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再睡師尊。

“沒事就好,步淩塵拿錯了衣裳,我這件衣服你穿起來不合适,有點偏長了,你的衣服我已命小童漿洗過,你拿回去換上吧。”

矮桌上整整齊齊擺放了一套黑色衣裳。

聽到師尊說讓他回去換衣服,他暗自松了口氣,終于可以逃離這閻羅殿了。

又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過于寬松。

這是師尊的。

他才意識到師尊比他要高出大半個頭,而自己這副身軀看起來确實年紀較小。

腦袋裏瞬間蹦出幾個詞彙:師尊文學、年下渣攻……

他剛要恭敬退下。

就見師尊轉身的時候臉色唰地一下變得無比蒼白,一雙劍眉緊擰,步伐虛浮,扶着窗框的指節都泛出玉色。

走路都走不了,腿軟成那樣……

很難不讓給自己貼好渣攻标簽的将夜心慌。

他瞧瞧自己這不算魁梧的小身板,啧啧感嘆人不可貌相,原主也太狗、太狼了,竟然把師尊折騰成那樣!

師尊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堪堪扶住窗棂才穩住身體。

一雙易碎的桃花眸回望将夜。

“你回去吧。”

将夜一愣,他到底是回還是不回啊?

師尊這時候到底有沒有對他動情?

師尊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像被辜負被抛棄的脆弱外室,含嗔含怨,強忍傷心。

将夜被自己腦補地心情複雜。

師尊現在不怪他,是因為劇情還沒發展到那個時候。

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從現在開始,絕不能繼續染指師尊!

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個機會切斷這層關系!

想通了就強忍着歉疚的情緒,抱着衣服轉身就飛快跑出水榭小築。

而趕走徒弟的雲谏這時倏然咳了一口血,将夜聽到聲音,腳步驀頓,卻沒有回頭,咬牙逃開。

感知到将夜離開水榭,雲谏終于松了口氣。

步淩塵傳音過來,有些焦急。

“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還讓人進神隐峰?”

雲谏垂睫不說話,手背逝去唇角一抹血。

他确實忘記了時間,在溫泉中度過了兩個日夜,他當時昏迷過去,還以為只過去一夜。

關于“忘記”這種事,說不清是無意還是随意。

總之他沒那麽在乎。

黃昏已至,太陽沉下神隐峰,天邊的冷月也将要浮上夜幕。

桃花眼眶中,暗紅漸漸染上淺色的琉璃珠,清澈通透轉眼變成深邃的沉黑,垂膝的銀色長發無風自動,漂浮在身後,像是要将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雲谏揮袖,轉眼間消失在水榭中。

将夜進入水榭的時候,夕陽還在西照,眨眼間,就陰沉沉地像是要醞釀風雨。

而他在神隐峰轉悠了半天,都沒找到出去的路。

他是被那青年帶來的,當時滿腦子都以為自己即将面對疾風,心裏亂的要命,根本就沒記路。

現在讓他回去?

他不僅不知道自己住的弟子苑在哪兒,連下山的路都找不到。

他迷迷糊糊間,走到一池清潭邊。

将夜看到池水、潭水、湯泉之類的蓄水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說他剛穿來第一個社死現場就是在溫泉中,就說他上輩子從小到大,幾次三番險些溺死的經歷,都足以讓他觫然發憷。

他命帶水災,最離譜的一次是睡着了差點淹死在浴缸裏。

這種經歷要多荒誕有多荒誕。

要不是月色矇昧,被陰雲半掩,山中又黑的,他根本不會主動往水邊走。

連回水榭的路都記不住的将夜,決定找個地方等一夜,明天天亮了或許會有路過的人将他帶回去。

就在這時,寂靜無聲的夜裏傳來一聲像是某種鳥類發出的清亮啼鳴。

但不是引吭高歌,也不是求偶獻媚,而是像被困在籠中不得自由,又受盡折磨而發出的悲鳴。

将夜回頭。

這時天空的烏雲撤開,釋放皎潔的月光。

他看到清潭中央有一株粗壯的白梅樹,虬枝從潭水中延伸出,盤根錯節着纏滾交織,拱出水面。

白色的梅花罔顧四季規律,一簇簇在枝頭綻開,朦胧的月色帶着淡柔的冷煙,模模糊糊地投射在白梅上,以柔光勾勒出透亮的輪廓。

鳥禽悲鳴,一聲比一聲凄厲。

從那繁花掩映的樹中央傳來。

将夜鬼使神差般繞着潭水移過去。

就見一片紅豔滾燙的血色濺灑在冷色的白梅上,越染越多,一層層疊上。

鮮紅變為暗紅。

簌簌發抖的白梅中央,露出一羽垂下的鳥禽翅膀。

奄奄一息的白鳥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哀鳴,它趴伏在白梅樹幹上,一雙覆滿潔白翎羽的翅膀蔫耷着垂在身側。

它控制不了那雙羽翼。

那好似不是它的翅膀,而是被插入身軀的假翼。

“嘀嗒——嘀嗒——”

羽毛遮掩下,鮮紅的血液一滴滴從身軀淌出,落入樹下的水潭中,那水潭像是有了魂,不知餍足地将白鳥的血液吸收幹淨。

周圍有莫名的馥郁馨香,極誘人。

月照下,将夜被反射的光晃了眼。

他看清了。

那只白鳥的翅膀根部被嵌入了釘子,甚至拴上了鎖鏈。

它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是從那嵌入釘子的傷口處流淌出來。

似乎驚覺有人看它,垂死的白鳥驀然睜開猩紅的雙目,淺色的琉璃珠被血色浸透,它拖着殘殒的身軀,掙紮着想要揮翅飛離,可翅膀已折。

只揮碎一樹繁花,飄入水潭,沉溺深淵。

他怎麽會來?

作者有話說:

本來的設定中,這裏只有一棵白梅樹。

于是——将夜倒拔垂楊柳。

将夜:将夜:我覺得小鳥依人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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