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它的謝禮
你要不還是把我逐出師門吧!
大約是剛剛牽扯到了傷口,白鳥血流如注,不一會兒就将他的前襟洇透。
這裏既然是修仙界,他本想運用一下傳說中的靈力去幫助白鳥止血,卻發現自己不但沒繼承原主的記憶,就連原主的能力他都不知道怎麽用。
只好從自己衣擺上撕扯些布條,小心翼翼地給白鳥的翅膀包紮止血,又在雪白羽豐的翅膀上綁了個超大蝴蝶結。
白鳥這會兒倒是安靜了,不掙紮也不哀鳴,一直在痙攣顫抖,冷漠地任由将夜胡作非為。
這裏寒氣這麽重,将夜冷得渾身顫個不停,以為白鳥也是凍着了。
于是小心翼翼将它護在懷裏,離心髒最近的是胸腔,那裏的暖意是最盛的。
他煨暖白鳥,視線卻漸漸模糊,整個人昏沉沉。
“噗通——”
下一刻,他暈倒過去,整個人栽進寒潭中。
“将夜。”
好像有人在喊他,他覺得熟悉,再去聽就聽不見了。
像是再次墜入深淵,意識不斷下沉。
在他以為穿書不過是一場夢的時候,黑淵盡頭漏出一絲天光,綿密的光線如千萬蠶絲,将他拽出。
再睜開眼的時候,又是一片杳霭流玉。
溫暖的泉水包裹着身軀,漫過胸腔,他本能地要掙開,耳邊卻傳來一聲喑啞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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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
将夜不動了,貼着身體的,屬于另一個人的皮膚,觸感細膩。
他一擡頭就對上一雙朦着霧氣的桃花眸。
心下一驚。
“師……師尊。”
師尊輕輕點頭,一雙本該是多情誘人的桃花眼此刻清明透亮,垂睫微阖。
“你被寒潭凍傷了靈脈,別動,多泡一會兒。”
将夜這才發現兩人都穿了一件薄薄的裏衣,不同于初次相見時的尴尬,此刻的師尊只是攬着他的腰,讓他不至于沉入池中。
見他醒來就放開了手。
反倒是将夜因畏水,猝不及防地抱緊師尊胳膊。
就算将夜滿腦子顏色廢料争先恐後往外竄,他還是選擇性遮掩了下尴尬通紅的耳尖。
至少這一次不是那啥,是真的在療傷。
他感覺到被凍到麻木的四肢漸漸恢複知覺,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
師尊微掀長睫,淡淡看他一眼。
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為何會去弱水潭?”
“弱水潭?”将夜猛的回憶起昨夜的事,“是師尊救了我?”
突然想到寒潭梅樹上被囚禁的那只白鳥,将夜欲言又止,垂斂軟睫。
“我只是迷路了,不是故意要過去,也不是故意看到師尊的寵物。”
“寵物?”
雲谏大約是覺得這兩個字有趣,在唇邊細細碾磨了一番。
大概是師尊慵懶閑适地支着鬓額的樣子太迷惑人心了,将夜在這樣的師尊身上看不到絲毫的戾氣和殘忍。
他心弦一松:“那只白鳥是師尊的吧?”
算是吧……
雲谏點點頭,沒有否認。
将夜杏瞳一亮,“那它現在怎麽樣了?師尊放過它吧,它被鎖在那裏肯定很痛苦!”
雲谏皺眉,淺瞳流波:“你為何會覺得它痛苦?”
将夜:“它身上紮了釘子,又被鎖鏈捆綁,死不掉又活不了,一直哀鳴,這是身體的痛;又沒有自由,一只鳥不能飛的話,那就是靈魂的痛。”
雲谏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新鮮的話,似嘲諷般笑了笑。
他慵懶地靠在溫泉池壁旁,發梢滴答着濕潤的水漬,被浸透的裏衣也呈半透明,将掩不掩的。
“那你想要如何?”他問。
“放過它。”
“一只鳥而已,你為何會那般在意?”
将夜其實也不懂,他擰眉思索了會兒,腦子裏浮現的都是昨夜看見白鳥悲鳴的畫面,甚至幻想過若不是被捆縛,它該翺翔九天。
但那種情緒只是一閃即逝,并不能醞釀成話說出來。
将夜晃了晃腦袋,頭頂的一撮軟發也跟着擺動。
“大概是……野味很好吃?”
雲谏:“……”
師尊閉了閉眼,閑靠在池邊,“那你吃不到了,它死了。”
将夜一愣,莫名的失落感不加掩飾地從眼眶流淌,泛出紅霧。
垂下腦袋不說話,頭頂的那撮軟發也跟着蔫耷下來。
“呃……”雲谏:“沒死。”
少年“啊?”了一聲,讷讷擡頭,瞳孔漸漸點亮。
雲谏:“它沒死,已經放飛了。”
杏眼微彎,笑意傾淌,将夜感嘆道:“真羨慕。”
雲谏想:羨慕那白鳥得到自由嗎?
“不知道哪只猛獸,或者哪個人有幸能吃到那鳥,它長得那麽好看,肉質肯定也很嫩。”說着還抹了抹唇角不存在的口水。
雲肉質很嫩谏:“……”
師尊說神隐峰的溫泉池對治療傷疾有奇效,這點将夜很是認同。
原著中師尊每次被徒弟折騰到近乎昏迷過去,就是在這溫泉中浸泡會兒又能醒過來,繼續被徒弟吃肉。
起初,沒有多少人發現他們的關系,也是因為溫泉池極快地治愈師尊身上暧昧的痕跡。
将夜雙眼飄忽,偷偷踅摸去。
可惜的是,這次師尊穿着裏衣,鎖骨被掩蓋難以看清什麽痕跡。
将夜卻發現了另一樣特殊痕跡。
——師尊左耳下,颀長的脖頸上烙了一朵豔色的重瓣紅梅。
如雪上落紅梅,似白瓣綻血色。
将夜臉一紅,那吻痕的造型挺別致……
回過神的時候,師尊半濕的銀白長發從肩頭垂落,已經掩蓋住那抹豔色。
師尊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正經,明明渾身都是暧昧的痕跡,卻還是保持着孤冷霁清的模樣,明明看着将夜的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卻沒有半分愛欲。
這種骨子裏的清冷,和外表的極欲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誘惑感。
師尊在對他說話,淺薄的雙唇一啓一碰,都是一種的極致的美,要是能截屏留下師尊的美貌,他肯定每一幀都不放過。
雲谏皺眉:“你聽清了嗎?”
“啊?”将夜才發覺自己走神了,連忙羞赧搖頭。
師尊脾氣很好,又重述了一遍。
雲谏:“你不常來神隐峰,每次都是直接來這溫泉小築,或者我的住處,對其他地方不算了解。”
将夜:可不是,原主每次來都是找你那啥的,不是溫泉就是你的寝居。
雲谏:“神隐峰上有些禁地你不該去。”
将夜連連點頭,錯認得格外誠懇。
溫泉裏又泡了會兒。
師尊把過将夜手腕的靈脈,仔細探查一番:“好了,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将夜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回去的路,但又不好直說自己不認路,很容易被察覺出古怪。
于是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
雖然溫泉的水霧濃郁,隔着一米多遠就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輪廓,但他還是覺得尴尬,不敢當着師尊的面脫掉濕掉的裏衣,将外衫囫囵裹上就要往外走。
“等等。”
将夜頓足回頭。
師尊“嘩啦——”一聲從溫泉中站起,凫到将夜面前,濕透的白衣半透明地貼在師尊瓷白的皮膚上,輪廓肌理被勾勒出完美的型。
他在水裏,他在岸上。
師尊便仰頭看着他,将夜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眼。
手背微癢,一片潔白纖長的翎羽被師尊遞過來。
師尊道:“它的謝禮。”
将夜一愣,他當時是對那白鳥說過,若他能救它出去,就送他一片翎羽作為報酬。
當時也就随便說說,畢竟那鳥看起來有點傻,人話根本聽不懂,還喝斥過他,不像是靈智開全的樣子。
潔白柔軟的翎羽落在掌心輕飄飄的,那白鳥估計也有點道行,它的羽毛并未因此處濕氣太重而打濕,一直保持着幹爽柔韌。
将夜欣然收下這份“謝禮”。
剛要問那白鳥去了何處,還會不會回來。
一擡頭就看見師尊左邊頸側的鮮紅印記,師尊的衣袍也因被泉水洇濕而隐隐透出鎖骨上的斑駁痕跡。
還沒消退啊……
那得啃的多重啊?
将夜一瞧就尴尬地撇開眼,要出口的話被生生吞了下去。
想着事不宜拖,速戰速決才好,鼓起勇氣喊住師尊。
“師尊,你要不……還是把我逐出師門吧。”
“呃……”師尊沉默了很久。
才用他一貫溫和的嗓音輕聲問道:“為何這般執着于此事?”
将夜搖搖頭,他實在說不出真實想法,拙劣的借口昨天就胡言亂語過。
原本以為師尊會像昨天一樣直接拒絕自己,他甚至開始想再求一次該用什麽理由。
卻見薄唇輕碰,“我只有你這一個徒弟。”
将夜心虛,是啊,就這一個糟心徒弟還糟蹋了師尊。
師尊,你命裏可能沒徒弟緣吧。
師尊又道:“你要是執意離開,我不攔着你,只要你自己解開弟子契就行。”他溫柔地看着将夜,被泉水泡久了,喉嚨有些喑啞:“畢竟……師徒一場,好聚好散。”
這番話誠懇真摯,不似作僞。
将夜意識到,他是真的不執着于自己的離開。
大概是溫泉的水霧太濃重,将夜胸臆有些窒悶,他開始替師尊委屈,自己這行為真的太渣了!
師尊的嗓音雖勉強支撐着溫柔,內裏的一顆心肯定被他擊得破碎不堪。
畢竟在師尊眼中,這個徒弟不只是徒弟,還是那種關系,是強行占有了他,現在還要抛棄他。
師尊卻以德報怨,一次次讓他遂願,又給他療傷。
太渣了!
将夜下意識地狠狠在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師尊一愣。
徒弟濕漉漉的杏眸歉疚又炙熱地看了一眼他。
而後便撇開眸子,不忍直視一般,沉下聲音:“謝師尊成全。”
轉身飛快跑出溫泉小築。
雲谏看着将夜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煙雲缭繞的霧霭中,桃花眼微微眯起。
徒弟不正常啊……
作者有話說:
将夜:準備跑路,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