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尚

【貧僧也好痛】

占據鶴明身體的無根之魂名叫單玦,是天地靈氣孕育而生的石狐,無父無母,不死不滅,漫長且永無止境的生命中,他愛上了一個和尚。

如來佛祖發現事态不可控制後,讓玉帝請來九霄雲外的隐仙,将石狐的金剛不壞身打得飛灰煙滅。

一縷孤魂纏住和尚流轉金光的袈裟,“再問一次,成佛還是要我?”

清脆的聲音未曾間斷,木錘敲擊木魚,和尚心無旁骛繼續誦經。

“了無,玉帝老兒鞭我元神都不及此刻萬分之一痛。”斷頭的閘刀已經落下,孤魂格外平靜,“這世上,終究只剩我是劣根。”

袈裟微動,孤魂離身,留下一地分毫不值的破碎真心。

單玦飛遠,朗聲喜賀, “恭祝了無大師早日洗淨情絲,立地成佛。”

眼角滑下清淚,唇邊溢出紅血,情思襲心,污了和尚的身,髒了佛祖親授的袈裟。

——痛啊。

——貧僧也好痛。

手中木錘落下,和尚呆然,想起與狐貍的初見。

成佛與單玦,二選一。

其實,他選的是單玦。

沒了上天入地的肉身,狐貍在人間渾渾噩噩地走走停停,附身石頭聽溪水流淌,一聽就是六年,填河改路,他又附身高樹,看日出日落。

這一看,看了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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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樹被砍,單玦終于緩過那股難受勁兒,挑了個活人附身。

老漢的兒媳是個神經質,懷疑老公出軌,家裏五天一小吵,十天一暴吵。單玦附身打火機,發現男人确實出軌了。這讓他産生了一個想求證的問題,世間是不是沒有真正的愛情?

如此看來,和尚當初不選他,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他開始了漫長的求證之路。

老漢心中惦念着剛逝的妻子,單玦附身第三者威脅要辱屍,丟出一把鋒利的菜刀,“想保你妻子清白,就把刀塞進嘴裏。”

老漢已是遲暮之年,手抖如篩,恐慌地搖頭,“不要,不要。”

事情的最後,老漢死了,愛情勝。

“世界上對你最重要的人是誰?”

“兒子。”

“吃完這瓶安眠藥,不然你兒子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母親死,親情勝。

單玦一路走,一路殺,來到了秘江鎮。這裏居住着一大群擁有狐貍基因的人類,他仿佛找到了大本營,當下就不打算離開了。

附身鶴明,單玦見到了與和尚身高體型完全相同,外貌七成像的鶴深。兩人都是臉小鼻骨高,精致立體的長相。九尾狐眼形狹長,眉細且彎,此點最不像,和尚的桃花眼只有三分狐貍媚感,餘下七分皆是真龍的英宇。

細細看過,單玦公正的評論,樣貌上來說還是了無更漂亮,更絕。

鶴深一個毛頭小子,老奶奶摔倒了立刻去扶的人,那有半點暴龍毀天滅地的氣場,單玦止住聯想,無聊地踢凳子。

“走不走。”鶴深在門外較遠的地方喊。

鶴聰提醒,“他喊你呢。”

“誰喊我?”鶴明轉身看向門外,那逆光的身影像極了了無,他氣鼓鼓地移開目光,惡氣回喊,“喊你爹幹什麽?”

“你怎麽變得這麽沒規矩了?”鶴明媽媽微驚。

“規矩?”鶴明惡劣地掀翻女人身前的飯碗,“老子才是立規矩的人。”

話音落下,單玦大步流星地離開,與鶴深同行,“喊我幹什麽?”

中午太陽最大的時候,束惡果效果最佳。鶴深絲毫沒覺察出異樣,“摘束惡果啊,你什麽記性。”

騎在鶴深肩頭摘完變紅的熟果子後,鶴明啃着果子問,“世界上對你最重要的人是誰?”

鶴深當他問着玩兒,随口一答,“我媽。”

滿足私欲的二選一問題,單玦之前問過領頭狐楊華,狡猾的狐貍成為少數能在這個問題下活着的人。攻擊事件被口口相傳,圓的傳成了扁的,求證傳成了造反。

二選一問題,鶴深選了親情,單玦一把火燒了果樹,轉頭去找九尾狐風羽意,狐貍滿身皆是本事從不借助武器,眼下沒了金剛不壞身便想讨點趁手武器。

魂魄形态太吃虧,靈力只餘往日一成,狐心炸斷了鶴明一條腿,也毀了容。安好假肢後他找到九尾狐初夭夭,稍微做一做功課得知老太婆最在意他的曾曾孫初荊為。

混黑道殺來殺去一家子都死完了,幾代人就剩這麽一個獨苗,能不在意嗎?

“老太婆,別看不起我,當初大鬧天宮的通天大聖就是只剩一縷魂,也能把你那乖孫撕成渣渣,21歲,還在讀大學,死了多可惜。”鶴明閑聊似的,也沒拿武器威脅,對于這種通靈的人物,單玦兩個字,份量足夠重。

“單大聖,我選小為,我選小為。你要什麽?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曾曾孫兒是初夭夭的心頭肉,老人急得頭痛。

“命珠,借我玩玩。”鶴明攤開手,不給時間考慮。

“好好。”初夭夭乖乖送上。

其實,初夭夭不一定打不過現在的單玦,手拿命珠本可一試的,但她不敢拿孫兒的命冒這個險。

二選一,親情勝。

時隔多日,單玦再次向鶴深問出這個問題, “二選一。今天你的答案是?”

“明天晚上8點,來城南的爛尾房找我。”

單玦準時赴約,情愛之音吹開厚積的灰塵,打開了記憶的盒子。和尚把他壓在身下操弄時,他叫得比鶴深歡多了。

龍形态的和尚能随意變化龍身大小,不打招呼就漲大一圈的性器時時把單玦操到求饒。

淫龍特別喜歡嘗鮮,什麽花樣都要吃一遍,兩人都是金剛不壞身,毫無顧忌的性愛是單玦所有記憶裏最深刻的存在。那段日子的每一幕都鮮亮,瘋狂,充滿了各種體液的味道,也浪漫,也溫柔,纏綿缱绻,滋養着石頭做的心開出了一朵愛情的小花。

交合的啪啪聲停止,單玦如夢初醒,飛快地離開這個勾起回憶的場景。

光禿禿的樹樁旁酒瓶一地,土地公現身勸說,“大聖,不能再喝了。”天知道喝醉的單玦會不會沖出去亂殺人,管轄的地方出現重大事故,土地公頭上的官帽是戴不穩的。

單玦沒醉,只是雙眼被酒精激得發紅,他癡怨地看着漆黑夜空,“你說,思念一個人的時候,對方感受得到嗎?”

雲層之上,了無為佛祖燃香,略一走神,火舌咬上袖口,以手斂火,動作雖快,但袈裟還是被燒去一大塊,聖潔不再。

佛祖威嚴,慈悲,穿透人心的慧聲在大殿內回蕩,“生離死別,乃大自然的規律,沒有什麽可值得煩惱的。了無,你還沒放下嗎?”

雲層之下,土地公答,“小人愚笨,認為是感受不到的。”

——人生最難的一課,就是放手。

單玦疼得五髒俱裂,卷縮着躺下,心痛比快樂強烈千倍萬倍,愛情像個跳梁小醜,諷刺付出真心的人比它還滑稽。

單玦許久不動,土地公當他快睡了,好聲勸慰,“大聖,回家吧,不能在這裏睡覺。這具肉身有家的,回家去吧。”

家?單玦皺緊了眉頭,我從來都是孤苦伶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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