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通知
第46章通知
麥士钰從沉睡中驚醒過來。他摸了一把臉，還有濕漉漉的淚痕。剛剛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他還有弟弟。弟弟漂浮在河裏，身體周圍鋪滿了莫奈畫中那般的睡蓮，河水泛出異樣的墨綠，像是有人把油彩渲了進去。
麥寶珈閉着眼，成為了水中的奧菲利亞。
他趴伏在岸邊，嗓子像被封住，肢體僵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弟弟越漂越遠。他說不出話，也做不了任何動作，只有心在撕心裂肺地痛。
清晨的陽光射進來，将他烏青的眼圈毫不掩飾地挑明，他枯槁的面容暴露殆盡。
麥士钰強撐着身子起床，坐進輪椅，潦草地穿衣洗漱。
這時，門口有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他一驚，口中含着泡沫，探了半個腦袋在廁所門邊，觀察動靜。這兩天來最熱切期待看見的面孔驀地進入視線，麥士钰驚呼了一聲。
“哥，”麥寶珈走過來，散發出一種清新的氣息，“我回來了。”
麥士钰不顧辛辣，咽下泡沫，叫小珈。然後條件反射地盯着麥寶珈身後。
麥寶珈自然注意到他哥的行為，笑道：“我自己回來的，沒人跟着我。”
“病好了嗎？”
“嗯，”麥寶珈緩緩蹲下，與他平視，握住他的掌心，貼在自己額頭上，“退燒了，體溫很正常的，不用擔心。”
麥士钰小心翼翼地摩挲，就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舍不得抽回手。
“這幾天沒睡好嗎？”麥寶珈挑眉問。
一陣難以名狀的哀愁突然經過，麥士钰被弟弟問得委屈不已。
“當然啊，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麽睡得着啊，小珈......潭攀那個混蛋，什麽都不對我說，就擅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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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寶珈打斷他，“哥，潭攀這次幫了我，你不能遷怒于他。”
麥士钰愣怔，隔了半晌才開口：“你在說什麽鬼話......你知道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你到底是向着誰？我是你哥啊小珈，你非要讓哥哥這麽傷心嗎？”
寶珈聞言，貼近麥士钰耳邊，用一種纏綿悱恻的聲音說：“哥，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還沒來得及反應，麥寶珈掏出手機，播放出一段錄音，內容和聲音與昨晚的那次争執相差無幾，而且全程都是他在魔怔一般的哭訴懇求。
麥士钰眼珠子僵滞，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他微張着唇，然後重重地抿了抿。
“你也想跟潭攀上床嗎？哥......”麥寶珈的口氣很平靜，神色更是冷靜，幾乎有了冷酷意味。
“我......”麥士钰嗫嚅着，幾乎有點喘不上氣，他沒想到潭攀竟會反将一軍，作出這種斷章取義的缺德事。
“哥，誠實回答我，你想跟他上床嗎？”
“怎麽可能！”麥士钰驟然暴起，慘淡的臉色因為激動而染了一層紅暈，“我那時是昏了頭，口不擇言，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啊.....所以才說得這些瘋話，我想讓他把你還給我，可他不僅拒絕，還嘲笑我，說你肯定會跟他走的，我當時真得是火冒三丈，氣得發抖......小珈，你明白的，哥只有你就夠了，怎麽會想着其他人呢？”
麥士钰牽起嘴角笑了笑，笑得很淺，也很無奈。
“按你這樣說，如果再來一個潭攀似的人物，你也要用同樣的辦法逼退他嗎？恐吓發怒不行，就要勾引他，跟他上床也在所不惜？”
麥士钰的臉燒得通紅，覺得血液也在噼裏啪啦作響。被弟弟這樣誤解，他簡直有口難辯。
“不，不是的，小珈，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時糊塗，随便瞎說的......人氣急了，根本控制不了說什麽，更何況，潭攀他還故意激我，我真得恨透他這個王八蛋了......”麥士钰哽咽起來，甚至抓住弟弟的胳膊，想掙紮着站立，可他還沒挺直上半身，就趔趄着又跌回輪椅，模樣狼狽極了。
寶珈依舊與他平視，但看起來無動于衷的樣子。
麥士钰傻了，恐懼不已，眼前閃過做過的那個噩夢，弟弟沉進湖裏像具屍體，與他漸行漸遠。他忽然意識到，他再次要被弟弟抛棄了。
“我知道了。”寶珈聲音很軟，也很柔，“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我不能呼吸，也睜不開眼睛，水不停灌進我的嘴巴，鼻腔，耳朵，那個時候，我想呼救，第一時間就想到的是哥哥你，但我等了許久，都沒人注意到我，也沒人過來，就當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有一個虛無缥缈的聲音飄進我還有意識的腦袋裏，輕輕說，我不能待在這兒了，我得離開了，如果再待下去，那我只能沉淪，陷得更深。我呢，沒能瞬間理解，心裏想的是，我自己并不想待在水裏被淹死啊，是我根本動彈不得，無人注意無人來救我，就連哥哥也不能來救我......後來醒了，全身麻痹僵硬，像是真的在水下窒息過一回，連指頭都動不了。我真得害怕了，哥，你不害怕嗎？”
麥士钰瞪圓眼睛，眼底凝起震驚，但同時，還在仔細思索，似乎被弟弟的話，也帶入了夢中。
“小珈......”麥士钰抖動着嘴唇，“是哥沒用......哥哥對不起你。”
寶珈溫柔地搖了搖頭，“沒有，你沒有對不起我。”
說完，寶珈握住他的手，安靜地凝視他，良久才開口，“哥，我想走，你會放我走嗎？”
麥士钰木木盯着他，變換着表情，先是笑，然後哭，最後成為憤怒。
“為什麽？！為什麽？！”他抓住弟弟衣襟，手背青筋暴起，眼中蓄滿熱淚，“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還是要走？！為什麽是潭攀，就非他不可嗎？你就沒有一丁點兒的良心嗎？麥寶珈！你是不是眼睜睜看我瘋掉就滿足了？你想走可以，你先殺了我吧，那你就可以走了！就可以毫無顧慮，徹底得走掉了！”
“說什麽傻話呢。”寶珈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我倒寧願你殺了我。”
寶珈又長舒了一口氣，這才一字一句說出了最後審判的話語。
他說：“哥，我想和潭攀一起走，不是需要你同意，這是一個決定。現在，只是通知你。”
麥士钰，再次。
再次被麥寶珈抛棄了。
他最愛的弟弟，已經作出決定，那就是要離開他，這無疑是在處死他。他清清楚楚聽到了，自己心髒破裂的聲音，足以将他摧毀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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