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喂,我餓了,你去給我買吃的。”
頤指氣使的語氣。
溫蕭雨擡了擡眼皮,看到一個懶洋洋趴在課桌上的少年。
少年坐在他前面的位子上,沒聽見他應聲,索性轉過身趴到他的桌子上。
微涼的秋風輕輕将水藍色的窗簾吹起,暖煦的陽光傾斜灑了進來,落在少年微微卷曲的栗色發絲上。
他低着頭,從溫蕭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圓潤的後腦勺和修長的脖頸。
僅是這樣也能判斷出他皮膚很白。
幾秒之後,少年仿佛做出了人生中什麽至關重要的決定,擡起頭把下巴擱在桌面上,對溫蕭雨說:“我要吃巷尾那家的雞蛋餅。”
溫蕭雨不動聲色,看清了少年的臉。
空氣裏漂浮的光塵在他濃密的睫毛上跳躍,一雙桃花眼上挑着觑向溫蕭雨,眼瞳像是被溫泉浸過的琥珀,澄澈透光。
小巧挺直的鼻子下是兩片粉嫩的唇,此時正微微翹着,透着不滿:“你發什麽呆呢,聽沒聽到啊?”
溫蕭雨敷衍地“嗯”了一聲,轉眼打量整間教室。
牆上的挂鐘指向4點23分,是課間休息時間,一部分同學勾肩搭背出了教室,另一部分在教室裏嬉戲打鬧。
再看向自己面前的課本,封面上龍飛鳳舞寫着:暄城第七中學,高二7班,溫蕭雨。
溫蕭雨腦海裏有一剎那的空白,旋即陷入沉思……
幾分鐘前,他和助理還坐在去往頒獎典禮的車上。這次的獎項對他極為重要,可以助他跻身國際知名導演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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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怕他焦慮,便随手抽了一個劇本給他緩解心情。溫蕭雨輕嗤一聲接過來,緩解心情倒是沒必要,這個獎他勢在必得,解解悶還是可以的。
說來也巧,他這兩年風頭正盛,每天大大小小的制片、編劇送來的劇本不盡其數。助理這随手一抽,剛巧裏面有個人物的名字和他一模一樣。
他随手翻了兩頁,不禁皺起眉頭。
劇本裏,溫蕭雨是一個不良混混,終生使命就是當作精少爺賀希然的忠實小跟班,俗稱舔狗。
少年時,他為賀希然參與了聚衆鬥毆事件,因此被學校開除。
成年後,因賀希然挑釁社會大佬,他頂替賀希然被大佬打斷兩條腿。
最後,賀希然進軍娛樂圈,他在一場車禍中為保護酒駕的賀希然而喪生。
溫蕭雨:“……”
第一反應,好一個炮灰舔狗。LU
第二反應,這小少爺真能惹事。
啧。
越看心情越糟,溫蕭雨随意翻完“自己”的那部分,就扔到一邊沒再看了。
他閉上眼靠在座椅上小憩,車禍就是這時候來的……
“溫蕭雨,我跟你說着話呢,你就睡着啦?”
詫異的話音将溫蕭雨從回憶裏喚醒,他擡起半垂的眼眸,看到賀希然略帶幽怨的臉。
饒是溫蕭雨在娛樂圈見遍了浩如煙海的俊男靓女,也不得不承認賀希然的好看是獨一份的。
賀希然作為劇中的主角,日後還會進入娛樂圈,相貌自然是極其出挑的。更難得的是他的氣質,既具天真爛漫的少年感,又兼風流旖旎的韻味。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雜糅在一起,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微妙感,沖擊着溫蕭雨的眼眸。
溫蕭雨眯了眯眼,問:“你說什麽?”
賀希然坐直身體,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桌子下的腳踢了踢溫蕭雨的小腿,催促道:“我說我想吃雞蛋餅,你快去給我買。”
溫蕭雨:“不去。”
他淡漠地應答完,繼續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同桌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小胖子察覺到他的視線,側過臉來緊張兮兮地尬笑了兩聲。
左側緊靠着窗戶,他透過幹淨的玻璃向外掃了一眼。教室在二樓,臨着校外一條隐蔽的巷子,幾個小吃攤零散分布其中,幾個混子模樣的人影閃過。
上課鈴聲乍然響起,溫蕭雨轉回頭朝還看着他的賀希然挑了一下眉。誰知賀希然把眉毛挑得更高,噘起嘴唇命令道:“反正是自習課,你逃課去給我買!”
“逃課”二字提醒了溫蕭雨,他想起在原劇中,原身就是上高二時逃課去給小少爺買吃的,在巷尾偶遇了聚衆鬥毆被卷入其中。
結果不僅被揍得很慘,再加上平日裏逃課、打架等不良表現過多,最終被學校開除。
溫蕭雨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穿越過來,原身就要走上炮灰這條不歸路了。
他毅然決然道:“不去。”
下午最後一節是自習課,沒有老師,只有班長坐在講桌上邊寫作業邊維持紀律。
周圍的同學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字裏行間流露出對溫蕭雨這種行為的不可置信。
“溫蕭雨怎麽突然轉性了?”
“不知道,他平時不是最聽賀希然的話嗎?”
“對啊,從沒見他拒絕過小少爺的任何要求。”
溫蕭雨覺得他們說得已經很委婉了,再遠一點的地方已經隐隐傳來“舔狗”這個詞了。
當然,其中最不可置信的那個還是賀希然。
他秾豔的桃花眼瞪得又大又圓,身體略微前傾,尾音上揚着質問道:“你說什麽?!”
溫蕭雨眸光一動,注意到賀希然的鼻尖有一顆小痣,顏色淺淺淡淡,在白皙皮膚上如同一粒細小的微塵。
“我已經說兩遍了,不想再說第三遍。”
講臺上的班長早已注意到這邊的騷動,正扶着眼鏡欲言又止地望過來。
溫蕭雨無意擾亂課堂紀律,拿起桌上的水杯站起身,隔空朝班長晃了晃。
班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巴朝門口側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出去接水。
溫蕭雨走了一步,“嘩啦嘩啦”的金屬碰撞聲傳來。他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的褲子——
黑色破洞牛仔褲上,從腰際到大腿挂滿了各式各樣的鐵鏈子。
不看還好,這一低頭又看見自己的左手上戴了幾枚戒指,不是骷髅頭就是十字架,骨骼分明的手腕處挂着幾圈鐵質手串。
風格倒是統一,很朋克。
溫蕭雨閉了閉眼,忍下吐槽的欲望,默念着“穿衣自由”,擡步繼續向外走,動作刻意放輕了許多。
“溫蕭雨!”被忽視的作精少爺受不了了。
賀希然猛地站起身,凳子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叱道:“你再走一步試試!”
教室裏“嗡”的一聲混亂起來,班長連喊了幾聲都沒壓制住。
看好戲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傳來,溫蕭雨早已習慣萬衆矚目,內心毫無波瀾。
但賀希然顫抖的尾音還是讓他停下腳步,側頭向後看去。
賀希然果然紅了眼角,見他轉過頭,憤怒的眼神瞬間變為得意。
“過來,坐下。”
他的手指往下點了點,像在命令一只小狗。
溫蕭雨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回走了幾步。教室裏的吵鬧聲登時變得更大,班長的喝止聲停下了,也加入到看戲的行列。
走到座位前,溫蕭雨低頭看了賀希然一眼。
賀希然比他矮了大半頭,背着光,夕陽在他身上投出一圈金色的光暈,耳朵上的絨毛泛着微光。可能是因為情緒激動,耳根連着頸側都染上緋紅。
溫蕭雨錯過身,伸手拿起桌子上被遺忘的杯蓋,再次轉身向外走去。任身後津津有味的讨論聲越來越大,沒再回一次頭。
去水房接水之前,溫蕭雨先去了一趟衛生間。
他神色複雜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頭黃毛如鍍金鳥窩般燦爛,右耳戴了一枚耳釘,湊近了看,是黑金色的,泛着沉默的光澤。
溫蕭雨把手上的戒指手串都摘下來,褲子上的鐵鏈也取掉,全都丢在洗手池旁的垃圾桶裏。
只留下了那枚耳釘。
原身的品味雖然一言難盡,相貌倒是和他一模一樣。
劍眉入鬓,邊緣整齊幹淨。目若朗星,眼角微微上挑,不笑時有些淩人的氣勢。鼻梁高挺,雙唇微薄,時常是緊抿的狀态。
原身這時十八歲,身量已長得挺拔颀長。溫蕭雨松了口氣,幸好沒被那些鐵玩意兒壓低個子。
他洗了洗手,再一次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回憶原身心甘情願做舔狗的原因——
原身家境貧寒,父母因車禍雙亡,家中還有一個患有智力障礙的哥哥和年邁的奶奶。奶奶為了養家糊口,在隔壁小少爺家做傭人,連帶着原身也把小少爺當做主子。
但溫蕭雨看着“自己”的形象,覺得原身并不像是輕易就會卑躬屈膝的人,或許小少爺身上也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他。
溫蕭雨思索一番,暗悔自己沒有仔細看劇本,以致關于小少爺的很多劇情都被他忽略過去了。
于是他擅自下了一個結論:因為小少爺好看。
溫蕭雨自嘲地笑了笑,好看有什麽用。他鏡頭裏好看的人數不勝數,“漂亮作精”的人設在他這裏不吃香。
為了自己好不容易重獲的新生,還是遠離作精少爺為好。
去水房接完水往回走,進門的那一剎整間教室驟然安靜。他走向最後一排,發現自己的桌子凳子全都躺倒在地,前座的賀希然不見蹤影。
托八卦同學的福,不用主動發問,他就知道在他走後教室裏發生了什麽。
同桌小胖告訴他,從未受過冷遇的賀希然惱羞成怒,漲紅着臉砸了他的桌子。許是覺得顏面盡失,他悶頭跑了出去,班長都攔不住。
溫蕭雨收拾好東西後坐下,就聽小胖偷偷告訴他:“我看見他翻牆出去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又有幾個吊兒郎當的混子經過,往巷尾的方向走去。
溫蕭雨打開杯蓋喝了口水,眉間微蹙,有點燙。
他把敞開的杯子放在桌角,擡頭掃了一眼,全班同學都在注視着他,似乎正等着他出門去追賀希然。
目光掃到黑板時,一直無動于衷的溫蕭雨頓了一下,上面寫着一行字:明天數學小測,作業是三張複習卷。
好家夥。
把剛收進抽屜的東西又井井有條地拿出來,找到數學課本和空白卷子後,他開始聚精會神看題。
開玩笑,他都多少年沒學過數學了。而且他自從上了高一就去國外讀書了,對國內高中的考試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溫蕭雨這一通操作導致教室裏不斷響起抽氣聲,宛如他做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
水杯冒出袅袅熱氣,溫蕭雨拿起來喝了一口。餘光裏,校外巷子裏不斷有人湧向巷尾。
他又喝了一口水。
啧,還是燙。